董老看見來人,也是爲微微的笑着,倒也不拒絕他的邀請,邁步朝那胖子的店裡走去,張辰和寧琳琅就在後邊跟着。來到店門口,上邊掛着的店招橫匾是懷素體的草書:啄木軒。看來這家是以賣木器爲主的了。
胖子站在門邊,直到把董老讓進去了,纔跟在董老身側半步的距離。這是最基本的禮貌,尤其是在古玩這一行當裡,都是比較講究禮數的。董老可是收藏界的大家,德高望重,能到誰家店裡坐坐那就是給面子了,當得這胖子禮敬三分。
當然,這胖子也不是真要董老指點他什麼,開玩笑,董老會隨便指點誰嗎?古玩行裡更是不能隨便說話,很容易得罪人的,即使像董老這樣的身份地位,說話也會比較謹慎。雖然董老也很喜歡提攜後輩,但那是在特定的場合和環境下,其他有些時候是不能夠的。
比如說,人家收了件玩意兒,讓董老給說說,鑑定一下,董老看出是個假貨,卻不能說。如果說了,那物件的主人就丟了面子,董老也會得罪人,不但得罪了物主,也得罪了賣家,這古玩行裡的水深着呢。
別說真的指點,董老能來他的店裡坐坐,說上幾句話,聊上片刻,那就是交情,傳出去就是面子。
董老進了店,胖子把董老讓到會客區的紫檀圈椅上,很是恭敬。看着董老身後的金童玉女,問道:“老爺子,這兩位看着面生啊。”
董老讓張辰和寧琳琅也坐下,介紹道:“這是我的兩個弟子,一個是我師弟的子嗣,另一個是一位朋友的後輩,都住在我那裡。”
董老這介紹的話就很有說法了,住在董老家裡的弟子可就不是一般的弟子了,這董老的侄子做弟子住在家裡是沒得說的,可是朋友的後輩拜了師父也住在家裡就很嚴重了,這可是入室弟子啊,是當作嫡傳弟子來教的,同樣是弟子,可此弟子萬萬不同於彼弟子,身份相差好懸殊的說。
胖子也很明白這個道理,不由的多看了兩人一眼,讚道:“果然將門虎子,名師高徒啊,董老收的好弟子。”
其實他更是羨慕這兩個年輕人,能做董老的弟子,在古玩行那可是很榮耀的事,董老的弟子基本就等於是前途的保證,更不要說入室弟子了。想想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這可怎麼比啊!
胖子搖了搖頭,把煩心事甩到一邊,笑着說道:“後生可畏,年輕真好啊。要是能年輕個二三十歲,我馬三立就是削尖了腦袋,也要鑽到您老那裡受受教,哪怕是蹲牆根兒都成。”
馬三立?張辰差點就笑出來了,就這位那體型,和那位真正的馬老爺子一比較,雖不能說是天上地下,但卻可以稱得上標準的南轅北轍的活示範了。
張辰怕自己真的忍不住了笑出來,起身說道:“師伯,馬前輩,您二位這邊聊着,我和琳琅就在這店裡看看,也好長點見識。”
董老點頭道:“去看看吧,小馬這裡的東西還是不錯的,我再坐一會兒,嚐嚐小馬的好茶。”
張辰帶着寧琳琅到了另一邊的展示區就再也忍不住了,但也不好意思笑出聲來,只是閉着嘴憋着聲音狂笑,肩膀無規律的抖動着。寧琳琅可不知道誰是馬三立,見張辰笑的奇怪,就小聲問他笑什麼。
這事不能大聲說,張辰叫她附耳過來,給她說自己發笑是爲了如此這般這般……
寧琳琅聽了也是忍不住的想笑,可她不想失了禮貌,又要保持形象,只能是憋着。結果也搞得跟張辰一樣,笑到最後,眼淚都流出來了,還是止不住。
兩人實在沒辦法了,就出到門口笑了一氣,這纔有些平緩下來。停下來的寧琳琅,覺得自己站在店門口這樣的大笑,實在是有損他大美女加淑女的形象,這都是張辰害的。擡手捶了張辰肩膀一下,微嗔道:“你真壞,害得人家笑成這樣。”說罷又覺得自己有些不合適,怎麼能和他這樣啊,有些打情罵俏的意思啊,不由得玉面生霞,轉過頭去。
張辰也感覺到了,看着寧琳琅羞紅了的臉,一副嬌赧的的樣子,更加顯出她的美麗。張辰看的都呆了,心裡也有了一絲躁動,趕緊晃了一下腦袋,讓自己清醒清醒,男女感情自己可傷不起。
張辰對寧琳琅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這個小師妹人長的那是十分的漂亮的,即使天上瑤池的仙女最多也就是這個樣子了吧;而且這丫頭心地也很善良,很會替別人考慮,那天說報復他,不讓他叫師妹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家世也不錯,都是收藏世家;按說兩人是很相配的,如果讓張辰選的話,寧琳琅一定是最佳的選擇。
可張辰的第一次感情投入就那麼失敗,敗的一塌糊塗,敗的一敗塗地,張辰對趙蕾的感情有多深,怕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可最後趙蕾一樣在他最最難關的時候把他甩了。這不是分手那麼簡單,張辰是被拋棄了,遠不是一個“甩”可以說明的。
如果是被甩了,張辰也能夠接受,合不來就分開是很正常的,但是因爲有着幼年和童年時代的遭遇,張辰的生命中再也經不起拋棄了。
趙蕾拋棄張辰,直接把他心裡對男女感情的火種澆滅了,張辰在醫院醒來的那一刻,就對愛情劃上了問號。等到在機場再次見到趙蕾之後,愛情這兩個字的問號在張辰的心裡被取消了,同時愛情這個詞也變成了省略號。可以說,趙蕾就是張辰面對愛情的魔障,嚇得張辰不敢往前一步。
張辰不是不喜歡寧琳琅,可他也只敢把她當作師妹來喜歡,再往前一小步,張辰都怕粉身碎骨。見琳寧琳琅紅着臉扭過頭去,張辰也不再說什麼,招呼她進去裡邊。
這時候兩人也沒心思笑了,再次走近店中,只是兩個人的表情都是有點怪怪的,不知道心裡都想着什麼。
馬老闆這間店,主要是買賣明清傢俱和木器漆器的,也有部分根雕。董老帶他們進來,也是有着想讓他們在這裡學點什麼的意思。
這位馬三立馬老闆,也算是收藏圈子裡一個小有名氣的人物了。馬三立祖上七八代都是木匠,而且他們家還有着自己的家傳獨門手藝,靠着家傳的手藝,馬家幾代人即使在戰亂時期和動盪時期也沒有受窮受餓的時候。
馬家祖上就一直在京城定居,前清的時候馬家的人就經常進出一些達官貴人的府上,給人家打傢俱。那個年代的傢俱買賣還不是很興旺,很多人家都是自備木料請木匠到家裡來製作的。所以馬家的人除了有一手好木匠活之外,也都是斷木的高手。
據說這馬三立,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不但老馬家的手藝到了他這裡被髮揮的淋漓盡致,而且馬三立還有一個自己的絕活。不論任何木頭,只要放在他手上,他閉着眼摸一摸,掂量一下,就能知道這是什麼料子。這在古玩收藏行當裡,可是蠍子拉屎獨一份兒啊。
要是張辰的話,也能做到,甚至都不用摸,而且它能做的更好,不但知道是什麼料,還能知道他的產地。但這都是在意念力的幫助之下,如果沒有意念力,張辰可就拍馬也趕不上這馬三立了,畢竟人家是祖傳的童子功啊。
解放以後,馬三立的父親進了國營木器廠,因爲手藝好又肯吃苦,很受大家喜歡,廠裡的領導也比較器重他。等到了動盪年代之後,前任廠長因爲傷病的原因,早早的就退了下去,由原來的一個副廠長接任了廠長的位置。跟着,廠裡就要響應國家號召,搞活經濟,大力提拔技術型幹部,老馬也就趁着這陣東風升任了副廠長。
馬三立小的時候也不懂,只是跟着父親學木匠,知道學會這個長大了就有飯吃。等馬三立長大點以後,漸漸的手藝也學出來了,也懂事了,那時候正好趕上破四舊什麼的,馬家的人都是識木斷木之人,馬三立看着那些被損毀了的老傢俱實在心疼,但也不敢伸手,那時候誰不害怕啊。
馬三立曾經也往家裡撿拾過一些好料子,和脂粉盒子什麼,給他老子知道以後,一頓暴打,全給扔了,還告訴他以後再弄這些東西,就滾出家門別再回來了。
其實老馬也心疼那些物件,但什麼物件能比得上一家老小的性命重要啊,只能是不去看罷了。
等到七十年代末,浩劫結束之後,馬三立就壯着膽子開始小範圍收購一些古老傢俱木器之類的東西。那時候的人還沒有保護文物什麼的觀念,好好的紫檀木八仙桌,幾塊錢就賣了。馬三立就從那個時候起了家,慢慢地進入了收藏這一行當。只是當時的工資也沒幾塊錢,又不能丟了公家的鐵飯碗,所以也沒做大。
等到了八十年代後期,國家搞活經濟之後,馬三立果斷的從國營廠走出來,下海開了一家木器行,這才發展了起來。
剛開始馬三立也是一貔貅,只進不出,看着什麼都喜歡,根本不捨的出手。本來手頭就不寬裕,經營了一段時間之後就更是舉步維艱了,買賣慘淡得很。你只收不賣,除了那些要出手東西的人,誰還來光顧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