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剛纔口氣太沖,實在拉不下臉來問這話。想着等燕子不和我計較的時候再找機會吧。
燕子對許之午的態度極爲滿意,她道:“米瑪察瑪的意思,唐明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我一聽,大驚,顧不得還在生悶氣,連忙道:“真的要換頭?不會吧?”
燕子慢條斯理的看了一眼我,道:“有動物也可以啊。”她一邊說一邊瞟了瞟地上的犛牛等物。我有些愚笨,心想:“不會用這些動物吧。都陰陽怪氣的。”但是轉念又想,就算會,總不可能叫我們這些去把那醫生次仁的頭給割下來,然後安裝在某個地方吧,要真這樣,那纔是要人命。
燕子看我們大家都沒說話,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就算有人有那個膽子把醫生次仁的腦袋割下來,可是,怎麼縫上去呢,誰會?而且,好像不是把一個人頭割下來那麼簡單。至少牧羊人次仁的身軀是完整的,全都是他自己的。而醫生次仁——他怎麼出現在牧羊人次仁的身體裡,這個,我想也還值得大家研究下。”
我道:“唐明浩說什麼肉身不朽,什麼不死這類的話,就是你現在說的這個意思了?把某人的腦袋給某個軀體,然後腦袋和軀體共生?”
燕子有些猶疑,道:“說起來是這個意思,但這是神做的事情,我們根本做不到。”
她話才一落音,唐明浩忽地又大喊大叫起來,說:“你們是惡魔,醫生次仁死了,哈哈,牧羊人次仁也死了,哈哈……都死了。”
轉眼一看,果然醫生次仁連眼珠子也不能轉了,直挺挺的躺着,一動不動。我沒想到他死得這麼快,開始還氣勢洶洶的人,這麼一會兒功夫,已經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不由得有些幸災樂禍的感慨。
唐明浩又開始不消停了,他又道:“可憐的醫生次仁,你其實還沒死。可憐。”
我聽得胡言亂語的,想着在這兒再呆下去不是辦法,不知道唐明浩會再出些什麼狀況來。於是叫大家趕緊走。
許之午吞吞吐吐的道:“我看明浩他……臉色看起來也正常……就是眼神有點不對勁……不然,我們試試驅邪或者做法,看看能不能救他。”
老李接過話道:“可是我的桃木劍……”
我此時也有點動搖,畢竟目前所有的事情,看起來並不是那麼簡單,就像開始我以爲醫生次仁不過是個神經病,結果豈知燕子居然說他們其實是兩人,而真正的牧羊人次仁也存在,就是那具軀體,而和我們說話的是在他軀體裡的是醫生次仁,當然,那些牛羊畜生也肯定不是簡單的物事了。這一切都好像不能用科學來解釋了。
“也許就像燕子說的那樣,桃木劍真的只能對我們漢人的東西管用吧。”我道,“找個地方試着做下法,死馬當活馬醫。”
唐明浩一臉倨傲的看着我們:“你們這些俗人,永遠不知道醫生次仁的快樂。也不知道牧羊人次仁的快樂。我寧願……”說到這裡,他又猶豫了,“寧願……寧願……”說了兩遍,又閉嘴不語。
我不想再搭理唐明浩,他已經失常得不是正常人能溝通的了。或者說,我寧願相信他是鬼上身了,只要知道是這麼回事,我們這麼多人,總能想到辦法的。
“好吧。我們看看能不能找個地方,請米瑪察瑪……”燕子道,“既然醫生次仁這樣的人都出現了,想來附近應該有能做法事的地方。”
這個……連許之午都不知道了,一切只能聽燕子指揮。說罷,她一揮手,叫老李和許之午架走唐明浩,並囑咐我說米瑪察瑪最不能見血,一見到血就興奮,會噬咬人的血肉,而我手上有傷,最好趕緊離唐明浩遠點。
唐明浩讓人煩躁之極,老李和許之午兩人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架着他,他一邊掙扎不走一邊往回看,說什麼醫生次仁還可以活命,不應該死。說完又哭,說我們肯定會拋棄他,就像拋棄醫生次仁一樣。
燕子連忙用藏語很虔誠的對這唐明浩說了一大串話,唐明浩不依不饒,對燕子道:“你說什麼我都不懂,你是不是想聯合他們拋棄我,任我自生自滅?你個婊子!果然吃裡扒外,連自己的同胞都不救。”
燕子一急,眼裡差點掉下淚來,但還是畢恭畢敬的對唐明浩用藏語繼續唸叨什麼。許之午能聽懂藏語,但又不好問他,只得在心裡胡亂猜測一通。
可是不管燕子唸叨多久,唐明浩根本不買賬,依舊說什麼聽不懂。燕子終於放棄,不再說話,帶着我們七拐八拐的不知要拐向哪裡。唐明浩依舊大叫醫生次仁還活着,要我們去救人。誰都不再管他。連老李臉上也顯出不耐煩的神色來。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拐向了什麼方位,我們居然到了一個狹小的暗室當中。暗室裡空蕩蕩的,除了一張桌子和上面三個半圓的黑色的碗狀物以外,居然什麼東西都沒有,也不知燕子究竟是本來就知道呢,還是誤打誤撞進來的。
“好了。”燕子叫我們停下,把唐明浩推在那桌子邊盤坐在地,叫許之午和老李摁住他,她自己恭恭敬敬的跪下去叩了三個頭,然後先用藏語說了一遍什麼,又用漢語道:“尊貴的米瑪察瑪,請你指示你的子民邊珍。”唐明浩被按得死死的,不能動,於是面無表情的看着燕子。
燕子神色一變,頗有些害怕的顫.聲道:“尊貴的米瑪察瑪,請您通過這個漢人之口告訴您的子民邊珍,是否該放下醫生次仁?”我想她肯定是以爲唐明浩是神仙上身了。
唐明浩還是沒有動靜。燕子無奈,不敢起身,又繼續道:“那麼,請您告訴您的子民邊珍,扎西所說的寶物在哪裡?”
唐明浩無動於衷。燕子已經無計可施了,規規矩矩的磕了頭,道:“那麼,我給您老人家上香吧,倉促簡陋,請不要嫌棄。”
唐明浩終於開口,他道:“醫生次仁還沒死,我遲早會死。”燕子不敢接話,但又不能不接,於是道:“米瑪察瑪你是無上的神靈。”說罷將那桌上的一隻黑色半圓碗輕輕挪了挪,然後將她那奇怪的小布袋又掏將出來,抖出一點來在那碗裡,然後輕手輕腳的點燃,待它冒出煙來,她又規規矩矩的在唐明浩身前跪下不語。
嫋嫋白煙從唐明浩眼前飄過,慢慢的,他的的神色變得柔和起來,眼神也不那麼茫然了。燕子嘴裡念着的應該是經文吧,藏語,依舊聽不懂。看許之午的眼色,他倒像很奇怪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那“香”快要燃盡了,唐明浩居然一下子萎頓下來,軟綿綿的,要不是老李和許之午抓着,他肯定都哧溜一下子倒在地上了。
燕子還是不敢擡頭,規規矩矩的跪着,依舊唸誦經文。等着把香燃盡,許之午道:“可以了。燕子……不邊珍,你的大功告成了。”
我這才注意到剛纔燕子是在口口聲聲說子民邊珍云云,想來邊珍纔是她的真名,而燕子不過是個化名罷了,不過,我寧願還是叫她燕子,至少這樣比較有些不那麼見外。
燕子不以爲意許之午叫她邊珍,她站起身來,道:“要是有一種血的話,可以更快的送走米瑪察瑪。”說罷俯身低頭去看那桌上的三隻碗,看了半晌,又道,“本來我指望米瑪察瑪能讓唐明浩代言,告訴我們一些事情的,看來,他畢竟是漢人。米瑪察瑪不肯說。”
我……我有些懷疑,她怎麼這麼兩下就送走了所謂的米瑪察瑪,讓唐明浩消停了下來。難道她手裡的那個“香”那麼有神力?
“也許……”燕子忽然又說了句讓我們驚慌失措的話,她道,“也許,你們不會相信,其實唐明浩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醫生次仁沒有死,而且,他也不會死。唐明浩自己會不會死,這個我不清楚了。但是,既然米瑪察瑪這麼說了,那麼我想……也許,大概也會吧。”
“醫生次仁沒死?”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會呢?他明明……明明……”
燕子面色凝重,道:“我聽說神有一種技能,可以讓一個人進駐到另一個人的軀殼裡去,通過這種手段讓人長生不死。要是神願意,他還可以大發慈悲的讓那具軀體也永遠不朽。”
有沒有神我不知道,可是燕子的話總讓我覺得有一種徹骨透心的恐懼感,好像我們隨時都要成爲某個軀殼或者被進駐到別人身體裡一樣。
“那……你難道還要我們回去救醫生次仁?”許之午慢騰騰的道,“這個我們能有辦法麼?”
我道:“總不可能是剝開牧羊人次仁的身體,然後在裡面找到醫生次仁吧?”說着話的時候,想象着這種場景,不寒而慄。
老李道:“可是牧羊人次仁的身體本來就毀壞了,醫生次仁不是剛好可以出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