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見死不救。”唐明浩神情詭異的嚴肅起來,指着我們,“你們見死不救,醫生次仁還是活的。”
又是這句話,我都聽煩了,不鳥他。沒人搭理他。他不覺無趣,更是一本正經的不斷重複說醫生次仁沒死怎樣怎樣。
燕子很是慍怒,但又不敢發作,極力作出好脾氣的樣子來,對唐明浩道:“米瑪察瑪,請你放過這個可憐的漢人。”
唐明浩鄙夷的看着燕子,反問道:“可憐的漢人?”
燕子不敢擡頭,“嗯。”她道。
“對哦,也是。我是可憐的漢人。”唐明浩又來一句沒頭沒尾話,說完陷入沉思,完全忘記了他剛纔在哭着鬧着要用那個碗盛紅色的水喝。我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想着他應該正常了吧。
老李和許之午也來商量說一定要趕緊出去,不然唐明浩這麼下去,就算他不死,我們也要被折磨死。燕子完全不通情理,她一口咬定必須找到財寶,不然就算出去了,扎西也不會讓她好過。
這倒奇了怪了。“扎西不是你爸爸麼?”我問她。
燕子面色尷尬,輕咳一聲,低聲道:“當時因爲馬大娘逼得緊,他們又狡猾,扎西怕你們不相信我們,所以才假裝我們倆是父女,其實我不過是他的手下,他吩咐了什麼事,我就必須做到,不然的話,回去也是死。你們……你們不知道我們的家規多麼重。我這樣,至少要被宰掉一隻手。一個女孩子,被齊齊的從手腕那裡割掉整隻手,你們說,我能不害怕嗎?”說到最後,她聲音略略顫抖,很是驚恐。
“沒事。”許之午道,“我好歹認識些藏族高人,到時候隨便找個人給你求情就是。”他輕描淡寫的道,“扎西會有多高的身份呢,不行的話,我找活.佛給你求情,這樣子總行了吧?”
老李跟着道:“對對,想必扎西應該會給這個面子的。你就不要擔心了,我們先想辦法出去吧。你一個女孩子,總遇到這些怪物,長久的呆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總不是辦法。”
老李一席話說罷,燕子神情變得很是柔和起來,她看看老李,又看看那桌子和它上面的頭蓋骨碗,輕輕咬着手指頭,似乎在下決心了。
“我知道出去的路。哈哈。”正在大家等着燕子決定時,唐明浩忽然毫無預警的大笑起來,邊笑邊說,“我記得,我來過。當時有人帶我進來的。”
又在說瘋話!要不是看在他和老李關係那麼鐵的份上,我真會毫不客氣的擺臉色給他看。“不理他。”我對燕子道,“趕緊想辦法找到出口吧。看你剛纔帶我們到這間暗室來,你好像也知道一些眉目,並不是對這裡一無所知。”
燕子微微愣了下,隨即很坦白的道:“扎西給我講過這裡的一些情況。可是……他說得好像也有些不對,比如開始的那些活死人,他根本沒有提起,所以我纔會那麼驚慌。”
我正待說那你爲什麼知道把我的手弄傷用血開門,但才一張嘴,唐明浩卻又搶了先,他大笑道:“你們給我喝了用那碗盛的紅色的水,我就告訴你們怎麼出去。我知道,當初有個紅衣喇.嘛帶我進來的。”
我討厭他這樣胡言亂語,打斷人的正常思路,毫不客氣的對他惡狠狠的吼道:“閉嘴!”
唐明浩這下還真的被我的氣勢嚇住了,馬上低眉順眼,囁囁嚅嚅的,不敢再說什麼。“燕子你繼續。”我道。
“羅技師,明浩他是有點不正常,你也不要這麼兇,嚇着他了。”老李委婉的叫我收斂下脾氣。我立馬也覺得自己有些過了,連忙向唐明浩說對不起。
“我好像記得一些關於出口的事情。”唐明浩稍微呆了下,又迷迷糊糊的道,“有個用人脛骨做的門閂,閂在那裡。好多人,我們好多人都進來了。國王還說感謝我們對國家的貢獻。我……我……我記得好像有一羣……不對,是三四個武士,騎着馬,在前面帶路,把我們帶在這裡來的。”
唐明浩真的是被鬼上身了,我開始相信是有“鬼”想通過他的嘴告訴我們一些事情。但是,問題好像是,他說話前後不一致,剛開始是一個紅衣喇.嘛帶他進來,一下子又變成三四個騎士。
我看着老李和許之午,想問問他們是什麼看法,還沒開口,許之午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叫我先聽唐明浩說完。
可惜唐明浩說完這幾句,神情又萎靡起來,自顧自的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他臉色一陣紅一陣青,一會兒臉上冒出大滴的冷汗來。
老李悄悄的低聲對我們道:“這好像是巫師巫婆下陰間的樣子。”我瞅了他一眼,心想,明明都是藏族的事了,你還來說這些我們的民間巫術,鬼都知道那些都是騙人。不過嘴上沒有說出來,只是神色有些不相信。
許之午問燕子:“我記得神靈找替身代言,會找專門有修爲的喇.嘛或者其他指定的有靈力的人……可是唐明浩,他並符合這些情況,最重要的是他還是漢人,怎麼可能會這樣?米瑪察瑪怎麼會找他?”
燕子沉吟了下,面帶懼色,憂慮的道:“不……這不像是米瑪察瑪……好像有兩位神靈,可是……神靈說話不是這樣,我見過拉薩的預言師,他們說話不像這樣。”(預言師:早前也稱預言官,專門作爲某個神靈的代言人,在遇到重大事件時,傳達神靈的態度和旨意。)
這事,只有許之午夠資格和她討論,我們只有聽着的份。
然而唐明浩閉了會兒眼睛,又疲憊的道:“你們這些人,明明入口處的人都已經告訴你們了,這裡所有的東西,都過着屬於它們自己的平靜生活,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給你們表演耕植農牧之樂,然後又全體倒地,再做出憤怒的情形來,這麼明顯的提示,你們都不懂,居然還要一意孤行。”
我立刻想起那大門外的倒酥油茶以及轉經等各色人來,莫非他說的是這個?有點像。
“請神靈寬恕。”燕子即刻跪倒在地,行大叩拜之禮,低低的道。
唐明浩眼皮也不擡,臉上汗珠滴落,似乎在有着極爲激烈的掙扎。過了一會兒,他雙眼倏地睜開,目露精光,厲聲對我們道:“用碗將紅色的水盛來,我就帶你們出去。”
燕子跪倒在地,全身微微發抖,低聲道:“請神靈明示,紅色的水是什麼?”
唐明浩兩眼一翻,鼻孔朝天,道:“這個你都不知道麼?這裡有的是紅色的水!必須給我用這碗盛來,快點快點!”他語帶慍怒的道,“我對這個漢人已經夠仁慈了。你要再磨蹭,我就不客氣了!”
事情再明白不過了,確實,是有“人”侵入了唐明浩的身體,而不是他神經有問題。“這……”我看着老李,老李看着燕子,又去看許之午。顯然許之午也慌了手腳,“大……大仙……不,尊貴的米瑪察瑪,我們……我們確實不知道怎麼去找紅色的水,請您明示……是不是要亂.倫血?”
亂.倫血?第一次聽說。什麼東西?
“我不是米瑪察瑪!”唐明浩厭惡的道,“什麼亂.倫血!我不知道!我只要紅色的紅色的!”他兩手各抓住一隻頭蓋骨碗惡狠狠的道,“你們再不去找,我就弄死這漢人!”話音一落,兩手把碗往桌上一放,卡住自己脖子,整個人臉色頓時變得通紅,“你們去不去!去不去!”他邊掐邊費勁的從嗓子裡發出聲音來。
“去去去……”我們全部慌了神,連忙低聲下氣說好話。
“這還差不多。”唐明浩鬆開手,呼吸順暢了些,他滿意的道,“既然這樣,你們趕快去給我找來,趕快。晚了你們就等着給這漢人收屍!”然後又道,“對了,把醫生次仁給我弄過來。”
大夥兒一愣,不知他爲何又提到醫生次仁,就反應遲鈍了那麼幾秒鐘,他立即又死死卡住自己的脖子,這次下手更狠,唐明浩的舌頭立馬伸出來,就縮不回去。老李頓時慌了神,連忙告饒,說馬上照辦,只求他不要爲難唐明浩。
說歸說,但大家畢竟不可能馬上就走,唐明浩也一直掐着自己的脖子,也不見鬆勁,他的臉已經變得青紫了。“你先鬆手……”我試圖和他講條件。
唐明浩面色一沉,手上力道更重,整個人眼看馬上就要窒息了。“好好好,我們去。馬上去。”說罷老李拉着燕子叫她趕緊帶路去把醫生次仁弄過來,又叫我和許之午去找紅色的水。
不敢怠慢,所有人立馬一瞬間閃離這間暗室。
其實我們根本不可能分開行動,只有燕子一人知道一點點路,放開任何一個人出去亂走,只怕就再也走不回來。
“還是先去把那玩意兒醫生次仁弄過來再說。”我道,“紅色的水,我想了半天,估計就是血了。除此之外也沒什麼是紅色的東西。而且那頭蓋骨碗也像是血凝結久了的顏色。總之,我們把醫生次仁弄過去,然後誰再捨命一點,放點血在碗裡,應該沒問題的了。”
許之午猶豫了下,道:“據我所知,祭祀某些神靈是需要亂.倫血的。萬一真是這樣……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