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山秘辛裡的天外石實際是一具石棺,實際上沒有多少人知道,即便是道山弟子。外界相傳道山首任掌教,在天外石旁悟道,得了那斷生死,故而力壓了當時的整個江湖。陳緣何處知曉,尚且不去深究,那些極少數知道的人只記得首任掌教說過一句話,他做了個夢,然後得了那斷生死,開了這道山。
千年的時光,進入石棺裡的又豈在少數,活下來的也只有那道山第一人。除了他,其他人都安靜的躺在石棺裡,笑着死去,這似乎是極大的享受,那就是生命的歸宿。生在天地間,死了才入棺,不死入棺作甚?
陳緣進了這天外石,這塊黑色的大石頭,始終是黑黝黝的,沒啥讓人匪夷所思的變化,更沒有神蹟出現,就是那樣安安靜靜,像個棺材的樣子。老神棍守在石頭旁,吃喝拉撒,也未曾離開半步,要是說整個道山誰最相信陳緣能得那斷生死,莫過於是這道山的天人小師叔了,可誰最害怕陳緣就這樣死掉,也會是他。
當年的道山第一人,在石棺裡睡了三十六天,應了那天罡之數,得了九分斷生死,創除了奧妙無比的《玄黃經》。而陳緣已經在石棺中呆了四十天有餘,當然,他還沒死,因爲石棺自開時,生死才能見分曉,不到那時,誰能妄下定論?
“小師叔,那孩子可在石棺裡睡了四十七天了,石棺應該會在兩天後開啓吧?”掌教劉成道遞給了老神棍一碗蔥花面,目光盯着那萬年不動的石棺,大抵上,劉成道是這道山第二個關心成功與否的人了。畢竟這事關整個道山興衰大事,身爲一教之尊,他不考慮這,考慮什麼?
“嗯,過了天罡數,即便他的心再大,也過不了這四九天道數,只怕他就此睡了過去。”老神棍接過那碗蔥面,大口的吃了起來,只是那慈祥的面孔又多了幾絲皺紋。
陳緣的確做了個夢,夢裡很美好,就在那蕪州桃山上,他老爹拎着斧子去砍桃枝,他在屋裡讀着聖賢書,還有個驚若天人的美婦爲他準備吃食,讓陳緣很溫暖,很舒服,哪裡會有比這還愜意的凡人日子,即便有,陳緣也不願去想了。
還有件事值得一提,在陳緣入棺的四十幾天裡,江湖上發生了一件大事。南州桃山的少主帶着老奴去了蕪州最最最南邊的地方,這個是大事,誰不知道南
州桃山,十代劍首七人取劍而返。不說那身份高貴的少主,單說那老奴,也是江湖響噹噹的人物,一手剝魂指,讓江湖多少人心寒。可就是這個牛哄哄的人物,在蕪州最最最南邊的地方吃了大虧,聽那好事者說,這老奴被個打鐵的鐵匠用個鍛造錘生生砸斷了一根手指,這可是了不得的事,就此江湖也知道了,這蕪州也有個桃山,只是沒南州的桃山大,可名聲也就此亮了。
多少江湖兒郎去尋那桃山,拜師的有,找晦氣的也有,結結實實讓冷清安靜的蕪州熱鬧了一把。可惜,不管去那有多少人,都被一個提着沾滿豬食棍子的大娘給擋在了山外,寸步不得進。就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地方,讓南州桃山吃了虧,還沒吭聲。拜師的人被那大娘擋着無可奈何,找晦氣的人,被這南州桃山不作爲的態度給驚嚇,畢竟誰也不是傻子不是,主人被扇了耳光都不說話,再想討好巴結,也要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能耐和資本。
江湖嘛,總是熱熱鬧鬧的,少事的江湖還是江湖嗎?所以,也就那一陣子的熱度,等到爛大街了也就沒啥談資可言了,記住有個牛逼哄哄的地方出現在江湖就是了。
兩天啊,說快也快,說慢也慢,轉眼過了一天半,老神棍也不像往常那般坐在那裡,而是面向大黑石,眯着眼睛。這時,一個玉雕粉飾的小娃娃從觀望的人羣裡走了出來,五歲的小娃娃邁着龍行虎步,眼裡沒有天真可愛,竟是那滄桑冷靜。衆人自覺地讓開一條道路來,其中包括那掌教劉成道和幾個年邁的白首老翁。
“恭迎掌教。”說話的正是那掌教劉成道,此刻的劉成道就像一個拘謹的孩子一樣對着一個五歲兒童躬着身子。
“恭迎掌教。”隨後而來的是所有道山弟子的聲音,包括哪些白髮蒼蒼的老翁。
那小娃娃也不怯生,擺了擺手,老練的神色一點也不像個小娃娃。
“我停留的時間不多,畢竟只是輪迴身而不是真的我。廢話也不多說了,道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要靠一個外山的小娃子來興教了。師弟,你看重的小傢伙走運了,正好趕上我回神,放心吧。”不用多言,這小娃娃的身份呼之欲出,正是那首任掌教的輪迴身劉惜命。
道山大佬們聽見小娃娃的訓斥,不約而同的都羞紅了老臉,那一心只顧着陳緣的老神棍聽到小娃娃話,緊繃的身體也放鬆了下來。
“謝謝師兄。”老神棍轉過身,像個不
成熟的少年,不好意思的到了聲謝,眼淚止不住的流。
“好了好了,老子就不喜歡你這娘們樣,動不動就哭。千年前這樣,千年後還是這熊樣。”劉惜命不耐煩的嘟囔了兩句,便走過老神棍的身旁,在石頭上扒拉來扒拉去,又看看自己,氣的臉都張紅了。
“你們眼睛瞎啦?不幫一下老子?”原來,劉惜命是要爬上那塊天外石,可惜,身材太小,手臂太短,力氣太弱,怎麼也上不去。
話一出,不知是誰,先笑出了聲,頓時肅穆的環境立馬變得輕鬆了下來。站在那傻愣着的掌教劉成道立馬跑了過去,蹲下身子讓劉惜命騎在自己的脖子上,將劉惜命送到了大石塊上,臉憋得通紅,想笑卻不敢笑。劉惜命看着劉成道的樣子撇了撇嘴,也沒多說什麼。
“唉。老傢伙,我們又見面啦,這都上千年啦 ,你可真是一點也沒變啊。”劉惜命坐在石頭上,摸了摸石頭,神情有些感慨。那大黑石也好像聽到了一般,吐出來淡淡的黑色光輝,環繞着劉惜命。
“師弟,借你八分玄黃氣,給否?”劉惜命朝着老神棍大喊了一聲,聲音又脆又悅耳。
“全拿去又何妨!”老神棍嘴角掀起一個弧度,身上的邋遢道袍,驟然鼓起,雄渾的氣機噴薄而出,將劉惜命層層裹住。
劉惜命沒說什麼,手上掐着繁雜的指印,口中誦出那玄妙至極的《玄黃經》,圍繞在周圍的氣機,在劉惜命的牽引下,緩緩流入大黑石裡。風雲驟變,原本晴空萬里轉瞬便是烏雲壓頂,電閃雷鳴。
時間一點點流逝,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可是無一人離開,都靜靜的看着這場神蹟。
“此時不醒更待何時?”劉惜命大吼一聲,一口鮮血噴出,灑在巋然不動的大黑石上,劉惜命便直接臉色慘白的暈了過去。十分玄黃氣,八分入了黑石,兩分回到老神棍的身上,老神棍精神萎靡,三千白絲掉了八分,臉色更加蒼老消瘦。
天晴雨止。
道山的天空山掛起一道七色的彩虹。
大黑石開。
天道有輪迴,命運自安排。
七年前,老神棍也只有這八分的玄黃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