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酒只有水澗客棧有,水澗客棧不賣清心酒,此等雅物當是與順眼的人分享纔是最美妙的。陳緣去掌櫃的那問清心酒的時候,掌櫃的格外熱情的從個小閣子裡取出兩瓶。陳緣問價,掌櫃的也只是笑着說道,是老爺的朋友,提錢就俗氣了。陳緣心領神會,不再多說,提着兩壺酒便上了樓。
今天的水澗客棧看上去有些不同尋常一般,多了一些江湖客。起初,陳緣還以爲自己暴露,着實嚇了一跳。觀察了一會才發現不是衝自己來的。陳緣也不是多事的人,行俠仗義的閒事尚來沒興趣去插一手,且不說有沒有資格,就算有,陳緣也懶的動氣機。
那一行江湖人有老有少,年齡輩分,參差不齊。即不住店,也不打尖,隨意找了張桌子便坐在那裡,這陳緣哪裡還不明白,感情是來找君相問麻煩的,陳緣來了興致,不是說要幫君相問解決麻煩,而是看戲。況且魔星的敵人,也不是他想管就能管的,還不如看戲來的自在。
小二勸了半天,卻聽不到一聲迴應,心裡有些氣餒和委屈。掌櫃的在小二的耳邊說了幾句話,小二便開始招呼其他客人,隨後客棧裡吃飯的人離開的離開的離開,上樓的上樓,有些臉色不好看的,小二還要跟着陪笑。不多時,整個水澗客棧的一樓大廳,便空了下來。
“不知客官打哪來?”老掌櫃紅色金線的銅錢袍子,雙手插在袖子裡,笑呵呵的問那幾個怪人。
“打來處來。”那桌子五人中年齡最長的白首老翁閉着眼說道。
“不知客官到哪去?”老掌櫃也不生氣,依舊是笑臉逢迎。
“到去處去。”那老翁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不知客官來我水澗客棧何事?”掌櫃笑着說道。
“殺人。”白首老翁漫不經心的說道。
“殺完就走?”老掌櫃問。
“殺完就走。”白首老翁回了四個字。
“得嘞,小二,去把房門關了,今天休息一天,不做生意。記得告訴樓上的客人,有事從後院離開,退給每個客人一半房錢,當做賠償。”老掌櫃應了一聲,也不再問,轉而去吩咐小二要做的事情。
“對了,給這幾位客人上兩壺好差,記在我賬上。”老掌櫃又說了一句,方纔回到櫃檯,繼續打着算盤,一如既往。
陳緣靠在二樓的欄杆上默默的看着這出仇家尋仇的戲碼,魔星的名頭這麼大,要是沒百八千的敵人,誰信?陳緣看着那一行人裡最小的那個人,看樣子不過才十五六歲。陳緣覺得這哪裡是來尋仇,分明是來尋死。
看了會後,陳緣便覺得無聊,可又害怕錯過一場精彩的打鬥。所以便將小二招呼過來,給自己從廚房做碗雞蛋麪,小二看了一眼掌櫃的,見掌櫃的點頭,便去了後廚。不多時,小二便端來一碗撒着蔥花的雞蛋麪。陳緣接過後,便蹲在欄杆旁大口的吃了起來。
“呦呦,挺享受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算無遺不再房間裡悶頭算卦,倒是走了出來,身後跟着孫乾和小和尚。
“過來,過來,一會有大戲看。”陳緣笑着招手。
“怎滴?這家客棧得罪了人?”算無遺問道。
“這家客棧的主人叫君相問。”陳緣故作淡定的說道,內心簡直樂翻了。
算無遺猛吸了幾口氣,平復了一下起伏的心情,狠狠的瞪了陳緣一樣。孫乾雖然沒有算無遺這麼大驚小怪,卻是眼裡放着戰鬥的光芒。
“消失這麼多年,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了,緣分啊。”算無遺想到了什麼,有些感嘆。
“怎麼?你和他認識?”這次輪到陳緣驚訝了。
“認識,怎麼不認識,以後再給你解釋,我們先看看再說。”算無遺打了個啞謎,吊着陳緣的胃口,讓陳緣臉色一會青一會綠,顯然被算無遺憋得不清。
“你們還真厲害,這也能找到,不能讓我清靜清靜啊。”這是客棧的門被推開,一道慵懶的聲音傳了進來。
那五人聽到聲音,都齊刷刷的站了起來。盯着那一步一步,搖搖晃晃走進來的中年模樣的大叔,可是君相問卻絲毫沒有在意到他們。
“那誰誰誰?我不問你是哪個滅亡宗門或者家族的,我殺的人太多也不記得了,反正都是尋仇,跟我來就是了,這客棧可不能打壞了,我就靠它過生活呢。”君相問語氣慵懶的說着,跟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一樣。
“老妖怪。”算無遺戲謔的喊道。
“老王八!”君相問還沒擡頭,就咬牙切齒的回罵了一句。
“等你打完再說,老妖怪。”算無遺眯着眼睛指了指那五個人。
“沒問題,不過老王八,不準叫我老妖怪,沒看見老子才四五十的樣子嗎?”君相問風騷的甩了下頭髮,轉頭向外走去。
那五個人也隨即跟着出去。算無遺給陳緣遞了個眼色,讓陳緣也跟去,其實算無遺不說陳緣也要去,不然自己圖什麼。
無花城郊外
陳緣就坐在一旁的大石頭上,喝着清心酒。神態怡然,想來是已經做好了看戲的準備。
只見那五人中的老者取下身上綁着的油壺和油簍,中年男子取下背後揹着的殺威棒,中年婦人從懷裡取出一包針線,青年男子放下書箱,拿出一枝毛筆,最小的那個十五六歲的丫頭則將琵琶外的遮布扯了下來。
“賣油翁、當差人、縫補婆、讀書郎、賣唱女,好熟悉的感覺啊,對了,是那紅塵宗,紅塵五色人。是個不錯的宗門呢,廢了我不少的勁。”君相問看着他們亮出的傢伙,有些若有所思隨後恍然大悟,知道了五人的來歷。
陳緣也知道,在書上他看過,紅塵宗的紅塵五色人,每個人的實力都不是很強,但是五個人合在一起確實厲害非常。君相問覆滅紅塵宗,遇到五色人時也是費了大功夫,最後逐個擊破,才破了五色人。
準備好了就開打,賣油翁從油
壺裡潑出黃澄澄的上好花生油形成一股洪流,,當差人舞動殺威棒拍擊在洪流上,形成一枚枚細小的油劍,縫補婆射出根根細針的同時飛出五條紅線牽引着四人,讀書郎凌空揮筆,寫了一個狂草困字,賣唱女纖細的雙手撥動着琵琶,形成陣陣殺音。
魔星君相問,面不改色,隨手拍散了油劍,震碎了草字,避過了銀針,噴薄的氣機阻斷了琵琶聲的傳遞,於周身戛然而止。
縫補婆牽引着四人,來回攻擊,賣油翁用油壺猛砸,用油簍狠拍,當差人揮舞殺威棒直取君相問的天靈,讀書郎直接執着手的毛筆刺向君相問的眼睛,賣場女則倒提琵琶再撥琴絃。
君相問冷哼,一拳砸退賣油翁的同時踢出一腳將當差人踹飛,扭動脖子躲過毛筆,又是一拳砸在讀書郎的身上,絃音入耳,君相問卻無動於衷,大喝一聲擾亂了整個絃聲的音律。
“五色人還是當初的五色人,可我君相問卻非當初的君相問。報仇無望的尋死,本尊沒道理不成全你們,而且還要讓你們體體面面的去死。戟來!”君相問冷漠的說道。
一聲戟來,從前而降一枝丈三黑色大戟,正是兇名赫赫的魔流戟。
君相問一把握住大戟,大風驟起,放生歌唱,好一曲《大戟狂風歌》。
“大風起兮戟狂歌,掃盡八荒笑六合。
大風起,
席捲江湖客,幾人能安坐?一戟來兮分秋色,煌煌威靈奈我何?
大風起,
力撼雲夢澤,龍君敢爲惡?抽筋扒骨且爲樂,會須一飲萬萬杯。
大風起,需唱殺人歌,送君多少裡?萬里路途千關過,血肉爲車骨爲轍。
大風起,大風落,我自一夫當關萬夫難活。”
大戟揮舞,碎了那幾十年光景的酒壺 ,折了掃去官威的殺威棒,斷了絲絲纏繞的紅線,扯了滴墨十年的毛筆,砸了紅塵賣唱的琵琶。
陳緣只是觀望,這局沒有懸念的尋仇,轉瞬間便已經落幕。所謂一力降十會,大抵上說的就是君相問,沒有光影迭起的招式,沒有奧妙精深的功法,一戟便是一戟,揮便是揮,掃便是掃,劈便是劈,在巨大的差距面前,直接胡亂的砸上一通比什麼都重要。
陳緣明白,君相問說的對,這五人不是來報仇的,是來尋死的,因爲再練個幾十年,五色人還是五色人,君相問卻不是君相問。既然報仇無望,何必再苟活於世上,不如飛蛾撲火,那也是死得其所。
君相問扛着大戟輕嘆了一聲,覺得十分無趣,殺人殺人,總歸是互相殺才叫殺人,這樣只能叫殺生。君相問不去問對錯,只問心,隨心所欲。
現在的君相問,就是這水澗客棧的主人,每天喝着自己釀的酒,想着念念不忘的那個人, 看着時時變化的月亮。
君相問扛着大戟慢慢的走着,搖搖晃晃,背影不高大,卻是魔道的巨頭。
魔星君相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