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生拔出了那把素鞘短劍,凌厲的劍氣隨劍光而出,氣勢着實浩大到讓人心悸。能夠最直觀體會的人莫過於站在對立面的陳緣了,的確,陳緣握劍的手都抖了一下。因爲陳緣覺得對方不管是陳生還是陳滅,都比他自己的逼格高上很多,如果具體來說,那該是懸鼎崖山腳和山頂的距離,讓陳緣覺得很吃虧又很感慨,大家族出來的都這牛、逼。
明明纔是春末,場上卻有了深秋的感覺,大雨微寒,目光所及的花紅葉綠好似不再存在,讓人心底多了些傷春感秋的情緒。原因在哪裡?大抵是因爲那把素鞘短劍吧,這把劍的名字就很秋天,叫鎖清秋,意思大概就是把整個秋天都鎖在這一柄短劍上吧。白茫茫的一把短劍,二尺半長,光劍柄就佔了一尺,劍身不過一尺半,劍柄渾圓雕刻着一片片楓葉,沒有護手部分,劍身上有着一道筆直的血槽,整把劍沒有縫隙銜接的地方,因爲它就是憑藉一塊特殊金屬製造、一氣呵成的東西。
陳生的這把鎖清秋短劍,在百兵榜上無名,但在奇物榜上佔據第五的地位。相傳,這把短劍的主人是春秋前朝一個亡國君主的隨身之物,那個時運不濟的皇帝坐上皇位不過數月,還不待他勵精圖治,便做了亡國君,被關在了梧桐院裡,在一個秋天自刎在梧桐樹下,用的便是這把鎖清秋,有人說,那亡國君主的亡魂便附在了這劍上,所以鎖清秋也被稱不詳劍。幾經輾轉,這把劍便到了陳生手裡,這一伴便是十數年。
再看陳緣,手裡的那枝一枝春,在百兵榜上的名次也不高,來歷也不怎麼高端大氣,就是陳家始祖在桃山上隨意折的桃花枝,經過十幾年的氣機蘊養,有一天枯木逢春,才成了一把不倫不類的名劍,說起來也算不得多麼的高雅。
陳生揮劍,劍招難得一見,若是追溯起來,大抵還是春秋前朝的事,亡國君的魂魄的確附在了鎖清秋短劍上,陳生的朝夕相伴不僅化解了那股不甘的戾氣,更得到了一部劍法,這也是那亡國君少數保存下來的東西了,除了這也就這把短劍和一些悲悲慼慼的詩句了。
劍法的名字是極好的,叫秋霜風雨劍,是那國君困於梧桐院時所悟,端的是一部好劍法,可惜所知之人只有他自己,不過現在多了一個,那便是陳生。
一劍起秋意,風雨入春來。氣機由劍而發,融入風雨裡,隨着劍勢撲向陳緣。
陳緣自是不敢大意,相識是相識,並不代表要手下留情。陳緣起劍勢,轉氣機,按劍而出,桃枝輕顫,風雨裡忽然傳來桃花香,陳緣周身的風雨轉眼化作滿天的桃花,晶瑩剔透帶點粉意,煞是好看。風攜桃花飛,飄轉而去。
秋意悲切,春滿生機。兩式交纏,風雨交加,雨珠相撞飛濺再散開,成了一蓬蓬白茫茫的水汽,轉瞬消失。
陳緣踏着積水,濺起陣陣水花,平舉一枝春刺向陳生,陳生提劍平斬,陳緣收劍後仰,身體呈三十度斜角,左腳後踏,輕點地面,借力俯衝,擡手桃花指,捲起風雨,朝着陳生左胸點去。
陳生豎劍在身前,擋住桃花指,指尖點在劍身上,發出陣陣清鳴。陳生隨後掄劍畫旋,化解餘威,後退一步,旋即出劍反攻。
“大長老,這幾式如何?”陳起看着場上滿臉笑意的問向一旁神情懶散的大長老。
“各有春秋。”大長老一句點評,不偏不倚倒是中肯。
陳起不再多問,轉而關注場上的變化。另一處棚子裡的算無遺則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場上的變化,無他,因爲他對陳緣有信心,一路走來,形形色色的江湖客,爲陳緣試劍,再加上旁觀了南唐槍王孫乾和魔星君相問的切磋,感悟頗多,可以說,陳緣是一路來不斷精進。
轉眼不過數個呼吸間,陳緣和陳生兩人出劍不停。無論是哪家的劍法,道山還是桃山亦或者《衆妙劍法》中的妙劍,都在陳緣的手中展現。陳生亦然,桃山劍法,秋霜風雨劍,甚至是普通的《基礎劍法》,只要有用便能一一使來。
陳緣再出一劍,乃是《衆妙劍法》中的劍指東南,一劍而往,無論是風還是雨,都被那一枝春排開,整個劍路,只要一把劍存在,便無其他。
陳起擡起鎖清秋,揮舞短劍,滿天凝聚楓葉氣機,楓葉飛旋,纏繞着鎖清秋,隨着短劍去勢有規律的飄轉。這招劍式,名頭也不小,是那亡國君的傷懷一劍,劍招不成流傳於世間,卻留下了劍詩,大概上的幾句,便是林花謝春紅,朝來寒雨晚來風的美句。
劍與劍相擊,氣機與氣機相沖,排空劍意不停的撞在楓葉劍意上,進一分,排空劍意便少一分,楓葉便碎一分。兩人都不成收劍,只是依舊固守手中劍,直直相刺。
眼見便是以劍換劍,以傷換傷的結局,兩人卻是同時收劍,對了一掌後隨即分開。顯然,這樣的結局,兩人都不滿意,準備再戰,勝負尚不明顯。
“這兩劍又如何?”陳起再問大長老。
“劍好,人更好。”這話不明,誰的劍好,哪個人好。大長老也不準備解釋,說完便有些倦意的微眯着眼睛,即便場上戰鬥再激烈也似乎激起不了他內心的波動。
“小妍,你覺得誰會贏?”紫衣少女陳小妍身旁古靈精怪的紅裝少女問道。
“我哪裡知道,兩個妖孽之間的戰鬥,我們怎麼揣測的了。琳妹,你還是不要再問,讓姐姐丟人了。”陳小妍面露苦澀,大吐苦水的回道。
紅裝小女想了想,覺得說的也對,她們和場上的兩位年齡差距不大,可是修爲差距該有幾層樓那麼高,確實沒有任何可比性,又怎麼會理解這兩人的戰鬥呢。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她們最多也就看熱鬧的同時窺測幾分門道罷了,即便是那幾分,也要她們揣摩很長一段時間了。旋即,紅裝少女也不再多問,靜靜的看着場上的戰鬥。
每個人懷着的情緒都不一樣,就說那天在演武臺被陳緣用桃花指點斷佩劍的領劍青年陳風,他心裡此時可謂是五味雜談。
若是放在正常人裡,他 陳風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青年俊彥,天賦才氣皆是上上之選。可是,放在場上的這兩人面前,也只能苦笑了。
當然,也有人的想法很特殊,例如那陰冷的陳斜,看着場上羨慕的同時眼裡又有着嫉妒,覺得上天不公平,同樣是生來爲人,爲何差距這般大?可他不知道,江湖的歷史上,走的最遠,最穩的人,多數是他們這些普普通通的人,而天賦妖孽的人往往也不是那麼容易成功。上天給每個人都安排了一段路,有長有短,可是路上的阻礙確實一樣多,只不過多數人意識不到這一點罷了。
另一邊,不知道何時,小和尚天有情禮別了家主陳起,走到了算無遺的棚子處,在算無遺身邊找了個合適的位子便坐了下來。
“怎麼?覺得太悶?”算無遺笑道。
“嗯。”小和尚點了點頭哼了一聲,表示認同,算無遺輕笑,也不再多說,畢竟,再怎麼成熟穩重,那也不過是個孩子,自有孩子該有的特點。
“你覺得誰會贏?”小和尚問算無遺。
“這裡是桃山,不出意外,大抵是陳緣會勝上一籌,不過那陳生在武榜上比陳緣高出幾位,雖然差距不大,可總歸有些道理。這場比試的勝利,還在於場上的變數,不好說,不好說。”算無遺略作思考,分析了一下兩人的差距,只是輸贏的結果卻是不清不楚。
小和尚天有情沒說話,點了點頭,繼續看着場上。不過在小和尚的心裡,卻覺得陳緣應該贏,沒有理由,就是直覺,如果非要說理由。那就是爲了孫乾斷臂相送,也要贏了這敵手,才能對得起孫乾不是?
場上你來我往,交手不下上百回合,各種劍招盡出,有名的無名的,江湖上出現的,沒出現的,亦或者生僻的劍法,在場上都被淋漓精緻的演繹了出來,好不華麗,讓人忍不住叫上一句好,有錢的興許都要忍不住拋幾個賞錢。
一輪戰過,兩人再次分開,陳緣胸膛起伏,顯然這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當然,這般變現的可不僅僅是陳緣一人,陳生也是如此。對二人而言,勢均力敵什麼的兩人最清楚,只有這樣,兩人打的也最辛苦。
“這是最後一招,最後一招也是決勝負的一招,你準備好了嗎?”陳緣平復了一下呼氣,緩緩地說道。
“正有此意。”陳生笑道,擡劍示意。
“這是在桃山,我覺得一定是我贏,畢竟我手裡的是一枝春不是。還有就是,我還是覺得我更好看些。”陳緣笑着說道。
“臭美。”陳生沒頭沒腦的嗔罵了一句,不過也沒有反駁,陳緣開心的笑了笑。
只見陳緣高起一枝春,一枝春上綠意盎然,春意瀰漫,枝丫上的桃花盛開,風雨在剎那間驟停,雨水不再直直的落下,而是避開陳緣呈弧線拋出。
更驚奇的景象也緊隨其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