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試試?贏了我,我幫他抄作業。”
還未等陳緣和陸小釵等人走過幽靜的穹頂長廊,便聽到一聲豪氣雲乾的話。
陳緣只是好奇,陸小釵就不一樣了,臉色難看,如同便秘一般。
尋着聲音,走過長廊,便看見一個身高不到一米,扎着兩個團形髮髻、稚氣未脫的小傢伙站在高高的擂臺上指着臺下看熱鬧的孩子們。
“你們不信嗎?我李元嬰說道做到,什麼時候騙過你們?”
小少年將身後揹着的大弓取下握在手裡,彷彿這弓便是他信譽的憑證。
陳緣望向那個自稱李元嬰的少年,覺得很有意思。他問道:
“這個孩子該不會也是你的學生吧?!”
陳緣這話不只是疑問,更有驚歎,大抵上是覺得陸小釵教的學生都不是一般人吧。
“他是李家李天王的第三個兒子,也確實是我的學生。”
從陸小釵無奈的語氣裡,就能聽出他是有多麼的尷尬。
“他就是那一箭過四州的小怪物?!”
陳緣自是驚歎,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就聽過這小傢伙的“豐功偉績”了。萬萬想不到,就是眼前這小胳膊小腿的小傢伙,雙手張開恐怕還沒有弓距寬吧,怎麼拉弓的?
“是的,一個天賦異稟的小傢伙,前些日子,李天王親自送來的。院長就把他分到我的班裡。”
陸小釵點頭,望着臺上的李元嬰,忽然有些頭疼。
“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嗎?”
李元嬰神情有些失落,彷彿是一種寂寞無敵的孤獨。
下面的人雖然不說話,但不可置否的是眼裡都帶着鄙夷,大抵上是在想白癡纔會跟他打吧。
“洪師兄,咱們打一場如何?”
李元嬰滿臉期望的望向觀樓上趴在欄杆上看戲的少年,少年足足比李元嬰高出半個身子,一臉興趣盎然的樣子。
“師弟說笑了,師兄我自是打不過師弟的。”
姓洪的少年也不在意臉面不臉面,笑嘻嘻的說,很是坦白。
“我說元嬰師弟啊,你還是下來吧,估計你等一天都不會有人跟你打了,其他師兄弟還等着呢。”
洪師兄大聲的喊道,同時得到了臺下其他人的共鳴。
“元嬰,你過來。”
李元嬰滿臉失望,正考慮要不要下去的時候,忽然聽到陸小釵的聲音,連忙跳下臺跑了過去。
“媽呀,陸剝皮,我還是趕緊走吧。”
觀樓上的洪師兄看到陸小釵走了過來,連忙把整個身子都縮在了欄杆下,慌慌張張的慢慢移動。
同樣,臺站在看熱鬧的少年中也有不上看見陸小釵就跑的,惹得其他少年捧腹大笑。
“陸先生,您回來了啊,元嬰一個人無聊死了。”
李元嬰抱着陸小釵的大腿,絲毫沒有考慮身後揹着的大弓差點打到陸小釵的鼻子。
不過,顯然陸小釵已經有了準備,熟練的用手擋了一下。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給你,這次別玩太過,被院長處罰可別怪我沒說。”
陸小釵無奈的在袖子裡掏了掏,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遞給了李元嬰。
“謝謝,先生,學生告退。”
李元嬰雙眼放光的抱着那個方形東西,說了聲,一溜煙的跑沒了影。
“原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要用那種眼光看着我。”
陸小釵滿臉幽怨。
“貴圈真亂。”
大抵上是覺得確實該說些什麼,來吐槽一下,陳緣醞釀了半天才說了出來。
“唉,以後再跟你解釋,現在先帶您去見下院長。”
陸小釵神色無奈,帶着陳緣七繞八拐的去了院長的書房。
陳緣看到院長的時候,着實嚇了一跳。純白濃密的頭髮,三尺多長的大白鬍子,卻是脣紅齒白,皮膚光滑,鼻子上還架着一對圓形水晶做的東西,眯着眼睛認真的翻閱着書卷。
“小釵啊,什麼時候回來的?”
聽到腳步聲,老院長才擡起頭來,見是陸小釵,高興的問道。
陸小釵有些詫異,伸出兩根手指在老院長的眼前晃了晃,說:
“這是幾?”
“二,哈哈。”
老院長高興的大笑起來。
“老院長,你的眼睛好了?”
陸小釵驚喜的問道。
“全靠這個東西。”老院長指了指鼻子上的那兩片水晶。
“這是什麼?”陸小釵看了看,覺得挺好看的,奇怪的問道。
“這個啊,這是墨雲小傢伙搗鼓出來的東西,叫什麼眼鏡,別說,還挺好用,戴上後,眼睛看東西清楚多了。”老院長笑着說。
陸小釵滿臉自豪,想來是覺得,成天就知道闖禍的小傢伙們終於做了一件讓自己有面子的事了。
“這幾位是?”老院長推了推鼻子上的水晶眼鏡說。
“是這樣的院長,詳情如此……”陸小釵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老院長聽後,富含深意的看了一眼陳緣,同意了小丫頭留在學院,讓陸小釵帶着陳緣去解決身體內的異息。
陸小釵帶着陳緣去了他在書院裡的住所,將林小月和小丫頭婷婷留在了那裡,便隨後帶着陳緣去了藥塔。
鹿鳴書院的藥塔矗立在學院的後山,是一座很高的黑塔,數十丈高,可是陸小釵卻說那僅僅是塔尖,真正的塌身埋在地下。
陳緣咋舌,覺得這鹿鳴書院真是神秘,讓人看不透。
進了藥塔,裡面擺放了很多書籍,一個個書架,都塞的滿滿的。
除了幾個醫家的少年,旁若無人的席地而坐,捧着醫書,津津有味的沉浸在其中。
陸小釵帶着陳緣穿過書架,從樓梯走了下去。
撲鼻的藥香,讓陳緣精神一振,入眼的都是一格一格的藥材。
陸小釵拿出準備好的單子,按着單子上的藥材,開始選取所需。隨後,便領着陳緣,又往下走了一層。
煙霧繚繞的一層,熱氣蒸騰,如同一個大溫房。一個個大木桶整齊的擺在那裡。
“脫衣服。”
陸小釵看着陳緣,讓陳緣不禁往後退了幾步,緊緊的抓着衣襟。
那眼神好似在說,我不是那種人,你想要對我做什麼一樣。
讓陸小釵臉色一黑。
大約數個時辰後,陳緣從藥塔出來後神清氣爽,感覺整個身體都輕鬆了不少。
當陸小釵從陳緣的身體內逼出那三道血色氣針的時候也被上面的邪惡氣息嚇了一跳,着實難以想象這種東西竟然潛伏在陳緣體內沒有爆發,讓他非常費解。
陳緣跟着陸小釵離開了藥塔後,便被一個匆匆趕來的少年給攔住了。
“葉鋒,你這麼慌張做什麼?出了什麼事嗎?”陸小釵問道。
少年喘了幾下,才平復了起伏的胸膛,說:
“陸先生,你班上的那三傑又打起來了。”
“這些小混蛋,我都回來了還敢這麼肆無忌憚,看我不讓你們出出血。”陸小釵神情淡然,顯然對少年說的那什麼三傑已經免疫了。
隨即,陸小釵便與陳緣去了講堂。
只見其他人都圍在那裡,中間有三個年齡相仿的少年爭吵不停,甚至是大打出手。
但見三個少年都是左手執書,右手執筆。三人同時用筆在書上圈下幾字,書翻金光,墨字飛出,分別是荊軻、飛將、武聖,三人之名。
墨字化形,變成三道墨影,持匕墨影伺機而動,握弓墨影弓滿如月,提刀墨影拂鬚漠視,分別護衛在三人身前。
引來周圍看熱鬧的其他學生,大聲叫好。
“停下!成何體統。”陸小釵站在門口呵斥一聲。
果然,聽到陸小釵聲音的學生,立馬快速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那三個少年也停止了打鬥,愣在那裡,墨影也隨之消散。
“《荊軻傳》、《飛將書》、《武聖典》,你們學的倒是很不錯嘛,既然這樣,不如抄個三千遍,七天內教給我。”陸小釵連連點頭,很隨意的說道。
“陸先生。”然而那三個少年則是滿臉的痛苦,聲音哀求。
“這三個小傢伙的攻擊手段好生有趣。”陳緣大感興趣的說道。
“這三個小家活是小說家的,中間那個叫吳恩,左邊的叫曹秦,右邊那個叫羅中,是我的學生中天賦最爲不錯的,可惜選了小說家。”陸小釵說
道,言辭間有些可惜。
陳緣明悟,怪不得自己沒有見過,小說家向來難出經典,若是能夠出一本自己的驚世小說,必然是一步登天,可是如果不行,僅僅憑藉前人傳世之書,終是難大器。一千年來,小說家的傳人幾乎見不着了,沒想到讓他在鹿鳴學院碰到三個。
“吳恩,你跟我說說爲什麼要打架。”陸小釵生氣的說道。
“回稟陸先生,前些日子,史家的司馬謙說要給道山的小師叔寫史立傳,肯定能名傳天下,所以我們三個就想也構思個小說,可是對於性格和事蹟是否完全保留起了爭執,所以就……”吳嗯越說聲音越小,隨後把頭都給低了下去。
“你們說什麼?給誰寫史立傳?”陳緣大驚,身上陡然掀起強大的氣勢,將在場的學生都嚇的渾身發抖。
“原兄,你難道不知道嗎?道山天人轉世的小師叔劉元基不久前去了中州朝陽城劍劈安陽王府,與安陽王大戰上百合後,回到道山沒多久就離世了。”陸小釵解釋道,奇怪的看向陳緣。
“不!”陳緣大吼一聲,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陸小釵正欲追去,只見老院長不知何時出現在講堂,攔住了他的去路。
“讓他去吧,這事誰也幫不了他,想必你也知道他是誰了吧!”老院長說道。
“我在鹿鳴城的時候就知道了,只是不相信他會是那種人罷了,他一直是原兄就好。”陸小釵說完,便轉身離開了講堂,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先把小丫頭婷婷的事情安排好再說。
書院的後山,陳緣如發瘋一般,神情恍惚,身形搖擺。
好似天有所感,忽然下起磅礴大雨,電閃雷鳴。
腦海裡回想起當初的一幕幕,猶似發生在昨天,更難接受,已是陰陽相隔,無緣再見。
“你是誰啊?”
“我是和你有緣之人。”
……
“你餓嘛?等着,我給你拿米去。”
……
“你快走,等我爹爹回來,就完啦!”
……
“你不取了?”
“取個屁!”
“你父親的囑託怎麼辦?你的重擔怎麼辦?”
……
“我說老神棍,你看我現在的修爲能打過那大劍客柳三回嘛?”
“不行!差遠了。”
“啊。”
曾經的一幕幕,縈繞在心頭,越想越心痛,越想,思緒就越亂。
壓抑的心,終是需要發泄,放聲的悲哭,響徹天際,震撼四野。
苦澀的淚順着臉龐留下,異獸面具下是失神的雙眼,是痛苦的心。
一天又一天,陳緣呆在後山一動不動,任憑風吹,任憑雨打。
陸小釵沒有去勸阻,始終是靜靜的看着陳緣在那裡,無動於衷。
十天後,陳緣走出了後山,當晚,陸小釵和他喝的酩酊大醉。
第二天,陳緣準備離去,原本要和陳緣一同離去的林小月突然要留在鹿鳴書院,原因是什麼,陳緣自然明白,也沒多說。
“大哥哥什麼時候來看婷婷啊?”小丫頭殷婷婷撲在陳緣的懷裡,大眼通紅的問道。
“等大哥哥辦完所有的事情就回來看你。”陳緣摸了摸殷婷婷的小腦袋,溫柔的說道。
“原兄,希望下次見面,你能夠真正沒有拘束。”陸小釵抱拳說道。
“一定,來日定要喝個痛快。”陳緣沉聲說道。
陳緣自是知道陸小釵已經知道他的身份,既然陸小釵還拿他當朋友,他自然也同樣馬陸小釵當朋友。
“原兄,小月姑娘是個要強的女子,想來也是非常想追趕你的腳步,不敢來送你,應該是怕自己捨不得吧。”陸小釵輕笑說道。
“嗯,我自是明白,還請陸兄替我多多照顧。”陳緣輕嘆。
轉身翻上大黑馬,陳緣瀟灑揮手,並未回頭,在馬蹄急促聲中,漸漸遠去。
陸小釵同樣揮手,無論是陳緣還是原無說,在他心裡,都是他陸小釵的朋友,現在是,以後也是。
“我一定會追趕上你,真正的站在你面前。”閣樓裡,林小月低語,淚如珠斷。
相聚是緣,離別也是緣。既有離別日,終有再聚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