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翌日,便是八月十五,一個人圓月也圓的團圓之日。

明亮的月亮撒下一片皎潔的月光,將整個大地照的越發明亮了起來。

不過,在這個家家團圓的日子,夏夢萌卻是徹夜未眠。自打自己穿越過來之後,她幾乎是什麼都沒有怕過。可是在這個前世自己最喜歡的節日裡,卻成了這輩子一年當中,她最怕的就是這一天。元寶的病在每年的這一天都會發作,看着兒子難受,她更是心如刀割。加之風素素的那一番推論,讓她更加擔憂起來,元寶現在才五歲,難道要他還沒有經歷過人生,便離開自己嗎?

不允許,夏夢萌用力的攥緊了拳頭:她絕對不允許這種情況的出現。

今天,元寶起的很早,他倒是不同於夏夢萌那般的擔憂,只是笑嘻嘻的想要出去玩。夏夢萌自然是點頭答應了下來,早早便讓元寶帶着團團去西山玩了。

不過今天跟其他日子不同,夏夢萌招呼易逍遙悄然在後面跟着。

直到中午時分,夏夢萌才瞧見元寶滿頭大汗地從院門外面鑽了進來。正打算開口詢問的時候,卻見他探頭探腦的朝院子裡外看了幾眼,這才笑眯眯的跟夏夢萌打招呼。

“娘,我們回來了。”還不等夏夢萌答應,他又轉過頭去,伸手朝身後招呼,“快,團團,現在沒人,趕快進來。”

果不其然的,下一秒,團團那雪白的身子便如同一抹影子一般,飛快的從牆外翻了進來,麻利地鑽到了自己的房間去了。

元寶滿意的點點頭,團團最近可是越來越聽話了哦!

夏夢萌眸光一瞟,果然瞧見易逍遙的身影也悄然飄了進來。兩個人四目相對,只見他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元寶還沒有事。夏夢萌一顆懸着的心這才放鬆了一些。

“寶貝元寶,跟娘說說和團團都玩什麼了。”夏夢萌親暱的把兒子摟在懷中,團團就依偎在夏夢萌懷裡。

“嘻嘻,娘,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小鳥也可以聽懂我說話了。”元寶窩在夏夢萌的懷裡,手舞足蹈興奮地說着。

“什麼?”夏夢萌心下一驚,想起了昨日風素素跟她說的,元寶可能會隨着掌握的獸語的種類越多而壽命越少。原來她以爲元寶平素喜歡跟團團相處,所以纔會與團團心靈相通,那個時候夏夢萌只是僥倖的覺得這可能是兒子與生俱來的某種天賦。可是現在聽他說又會了一種,夏夢萌開始慎重的考慮風素素所言了。

“嘻嘻,娘,你怎麼不替我高興呀。”元寶見夏夢萌臉上沒有露出高興的樣子,不由的撅起了嘴,“娘,元寶以後跟所有小動物都變成好朋友,這樣就能讓所有的小動物都來保護孃親了!”

這話哪裡像一個小孩子該說的話?夏夢萌心裡又是感動,又是酸澀。如果可以的話,孃親寧願什麼獸語都不懂。心裡那麼想着,可嘴上卻是寬慰的說道,“娘心裡很高興呢,可是元寶貪玩不肯吃藥,娘擔心哦。”

“又是藥,最近素素阿姨都會給我吃苦苦的藥,娘,不吃好不好。”元寶委屈的瞪着眸子,拉着夏夢萌的衣袖哀求着。

“寶貝乖,娘也是不希望你生病啊,所以娘和素素阿姨都很努力地幫元寶治病呢,元寶也要努力哦,娘最勇敢地小心肝,要乖乖吃藥哦。”夏夢萌耐着性子哄着,“只要元寶的病趕快好起來,以後就再也不用吃藥了。”

“好吧,娘,晚上陪着我好不好,我要團團也在,還有素素阿姨,還有逍遙叔叔,他會給我說好玩的故事呢。”元寶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張開了嘴巴,提出了最後的要求。

“嗯,我們都會陪着你的。”夏夢萌見元寶把那顆藥丸吞下去之後,終於鬆了一口氣。

夜幕降臨的時候,聚仙客正是生意最興隆的時候。

酒樓的客人們聽着美曲,品着佳餚,吟詩作對,意興闌珊。

旁邊長安河上也是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畫舫中盡是燈紅酒綠。那皎潔的月光在河面散下一陣陣的銀色碎銀。不遠處不疾不徐駛過來的船,不聲不響的打破了這銀色的波浪,卻更添幾分斑斕色彩。

可是聚仙客三樓雅間中幾個人卻沒有一點兒食慾,即便已經一天了滴水未進,卻絲毫沒有一點餓意。

夏夢萌抱着元寶坐在塌上,輕輕地拍着他的背,團團趴在一邊,很通人性的它知道小主人現在不好受,偶爾嗚咽一聲。

易逍遙坐在一邊繪聲繪色的給元寶說着新奇好玩的故事,風素素則佇立在窗口不忍心去看元寶的表情。她聽着元寶愈發急促的呼吸聲,直覺的有什麼東西正一口口的吞噬着自己的心。指甲已經深深的嵌入了手心,可她竟是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痛意。

而躺在夏夢萌懷裡的元寶則把小拳頭攥的生疼,一陣一陣的疼痛自胸口擴散至全身,可是他硬是忍着不出一聲,即便是眼角已經滑落了眼淚,他還不忘記朝着夏夢萌擠出一個笑臉。寬慰的話他實在是沒有力氣說了,只是他不想孃親又着急的哭出來。

夏夢萌知道兒子在強忍着,心底更是難受,她多麼希望可以代替兒子受着莫名的苦。

而同一時刻,一輛華麗的馬車停放在鐸親王府的門口,門房領着一個身着白衣的少年正朝着慕容墨染的園子而去。那個白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即將與夏夢醒成親的長孫晉宇。

就在他走到慕容墨染院子裡的時候,卻遠遠的看見了慕容墨痕的身影。心下不由的一陣錯愕,腳下的步子也跟着放慢了一些。

“墨痕,今日是八月十五,國子監以前那些學生都說要去聚仙客那邊聚一聚。你們兩兄弟怎麼……”長孫晉宇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見慕容墨痕着急的招招手,示意他不要出聲。

“到底怎麼了?”長孫晉宇皺起眉頭,“墨染呢?”

慕容墨痕扭頭看了長孫晉宇一眼,默了一會,纔開口說道,“前兩日墨染從龍(河蟹)首山回來之後,身上還帶着傷。今個兒在學宴上喝了些酒,約莫着刺激到傷口了,這會兒正在裡面休息呢。”

說完,也不顧長孫晉宇狐疑的態度,便焦急的來回踱步,不時敲敲門,直到裡面傳出聲音他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而屋內的慕容墨染,正盤膝而坐在榻上,從表情可以看出他正在忍受着強烈的痛苦,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頭上沁出……

長孫晉宇是國舅爺的長子,長孫家一門心思是支持皇后的。否則當初也不會想與睿親王府接親,再多那麼一層關係。如今一次山崩,要了太子呼聲最響的兩個皇子的性命,局勢瞬間又曖昧了起來。

長孫晉宇在學堂的時候,就有些嫉妒慕容家兩兄弟的名聲,這一次若不是父親大人要自己與他們交好,替八皇子多拉一些助力,他才懶得送上門呢!

如今,瞧見慕容墨染約莫是在受苦,他心下反倒是輕鬆了一些。當下客氣的道了好,這才揚長離去。

八月十五,月亮格外的圓,格外的亮,可是就在這佳節,總有人要承受痛苦,又是一個漫漫長夜。

皇宮中,皇后寢宮的聽風小築建立在水上,四周風景如畫,人置身其中猶如漫遊在畫裡。只是因爲兩位皇子歿,舉國哀喪,即便是皇宮中,也不敢太過於招搖。平素那些個兒花花綠綠的顏色都被收了起來,成了一片質樸。

“來,皇后娘娘,嚐嚐這個。”一個衣着華麗,顏色卻很是低調的中年女人向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獻着殷勤。“這是我專門叫王府的廚子做的。”

“真是每逢佳節倍思親啊,素側妃,這樣團圓的日子,哀家卻只能一個人過,心中卻還掛念着那再也沒法回來的人兒,也只有你,能來陪陪哀家了。”皇后身子倚靠在軟榻之上,連說話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平素那些年頭,那一次不是自己兩個兒子依偎在身側……

想起往昔那些光景,皇后禁不住又溼了眼眶。她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淚,胸口越發的沉悶了起來。

素側妃像是觸景傷情,也跟着眼眶一酸,落下了眼淚來, “皇后娘娘,人死不能復生,二位皇子是爲國殉難,他們的在天之靈會安息的。”抽噎了幾聲,她又忙不迭的告罪,“哎呀,皇后娘娘,這原本就是個好日子,您若還是這般傷心,若是傷了身子,那兩位皇子在天之靈也不會放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