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案上,香菸繚繞,紅燭高燒,林母就坐堂前高位,面噙微笑。鞭炮聲響過後,紅綢長緞牽着兩位新人徐徐進來。林作巖手持一端紅緞,稍稍帶着右邊的新娘緩步前行。目光瞥到她紅色的蓋頭上,竟流露出難違的溫柔。
挑了挑眉尖,看着乖巧的人兒羞澀而嫺靜,斷然沒有原本那張揚跋扈的樣子。
林作巖得意一笑。
她,終究還是他的。
林母看着上前來的兩人,眼神止不住的露出喜色。向旁邊的畢方一點頭,畢方便收到訊息,拜堂即將開始。畢管家一擺手,儐相二人互望一下,躬身點首。
“新郎新娘,三拜!”
吆喝聲起,新娘身邊的丫鬟拉着她站與林作巖平排。
“一拜天地——”
轉向堂外,對朝天地。兩人俯身一個敬拜。只是起身之時,新娘有些顫顫巍巍,動作僵硬。扶着的丫鬟覺得少許奇怪,這新娘子似乎是在打抖。但也沒細想,可能是大婚如此大的場面排場有些嚇着她了。
“二拜高堂——”又是一拉長響亮的吆喝。
林作巖轉過身來,對着母親含笑的面容。丫鬟緩緩扶過新娘的身子,但卻只覺得新娘抖的更加厲害了,在轉身之際,竟出乎意料的踉蹌一下。
身子一斜,林作巖趕忙伸手一扶,拉過欲要倒下的身子。
手掌一握,林作巖大驚。
這個身體冰涼無比,禁不住的在顫抖。俊臉一沉,疑惑的望着蓋頭裡的女子。莫不是嫁給他,讓她覺得如此可怕?
心不自覺的抽痛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小會兒,心中的疑團卻更濃了。面前鳳冠霞披的女子,似乎在拼命的隱忍着自己的氣息,胸膛起伏不定,卻不見其喘氣。
一道驚雷閃過林作巖的腦海,眼睛徒的大睜。
不顧在座的所有異樣的眼光,他一把拉下新娘的大紅蓋頭。
蓋頭裡的女子瞬的把頭擡起,驚恐的看着林作巖鐵青了臉。女子緊咬着下脣,似乎要凝出血來,冷汗淋漓,身子更是止不住的顫抖。
林母大驚,一拍香堂,突的站了起來。顫巍巍的擡起手指着新娘,嘴脣蒼白。
“小——小奴!!!”
在座的所有人均倒吸一口冷氣,戰戰兢兢的看着此刻一語不發的林作巖。
肩膀隱忍的在抖,林作巖死死瞪着蓋頭拿下的小奴,眼中盡是厭惡。
也不做聲,小奴意識到這個男人周身正狂暴的散發出詭異的氣息,眼淚唰唰然的掉了下來。依舊不敢哭出聲來,憋着氣不敢大作。
眉尖一蹙,林作巖終是啓聲。
“人呢!?”
深沉的語氣裡盡是殺意,在場的人無不魂魄嚇散。
小奴卻是淚如泉涌,沒有氣聲。
“人呢!!我說人呢!!”
咆哮而出,終是把小奴顫抖的身子嚇趴了。她這才喘出氣來,哽破而出。
“跑——跑了——”
全場譁然,林母一聽,臉上一青竟暈了過去,畢方忙上前扶着。
林作巖許久沉默,手上的紅色綢緞被捏的咋嘖做響,扭曲不堪。胸膛被氣焰灼傷,林作巖恨恨然命令道。
“給我——去找!!把上海灘翻過來,也要把她揪出來!!”
綢緞用力一甩,俊邪的臉上殺意盎然,說不出的陰暗。
“把她給我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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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腿上下踢動,濺起地上的灰塵些些。
“一!二!三!”戎沁心大呼一破,身體奮快的跑動起來,宛如離弦之箭。快步跑臨高大的牆圍旁,腳跟奮力一蹬,雙手舉起一攀。
終於被她掛上了牆邊,整個身子吊在白色圍牆上,跨過這堵牆他就出了林家的門啦!
雙手緊繃用力,沁心咬牙不放,雙腿開始晃晃的找附着點。右腳尖蹭蹭磨磨的掛上了拱形窗沿的邊緣,左手一用力把重心送上窗沿。
就在戎沁心覺得就要成功翻過的一刻,身子低下突然傳來狗吠聲。
千鈞一髮之際,戎沁心顫抖的別過因爲用力幾乎青筋暴出的臉,對上身下一條黃毛土狗。
這狗擡起前腿,向着上面的沁心不停狂吠。
“哎喲——我的媽啊!”真倒黴,沁心尷尬的趴在牆上,對着下面的狗真是要叫爺爺叫奶奶叫祖宗了。
“親愛的狗狗啊,祖宗!你別叫啊,再叫就來人啦!!”
這狗不聽,仍是狂叫不止,壓根不買帳。
沁心急的牙癢癢,更是循序誘導道:“狗狗,乖狗狗,別叫,等我出去後飛黃騰達,有朝一日一定回來孝敬您啊!!!”
此狗頗有靈性,居然真的不叫了。沁心心中大喜,忙嘖嘖稱讚道:“果然是乖狗狗,聰明啊!”
但狗聲已經引來了林府內掃蕩找尋的家廝們,只聽見浩浩蕩蕩的一羣人聲向這邊涌來。戎沁心忙又捏動起身子來,拼命把身體翻過牆去。果然是,豬逼急了都會上樹,戎沁心一被逼急,沒三兩下就翻過身去,一個重重的摔在外邊草坪裡。
“哎喲——”還未等道抱怨,沁心聽到那邊人聲。
“小黃。你叫什麼?是不是發現什麼了?”一粗大男聲急切問道。
原來那隻狗叫小黃,沁心心中暗自奮然,他日一定履行諾言,貢你狗命百歲!想罷,把身子埋下,躲進幽深的草叢一堆裡。
現在絕不能出去,林作巖這麼聰明,動了一定被他找到,到時候皮都給他剝了。熬過天黑,過了今天,明天清晨天未亮時再走。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
果不其然,林府內外一天加晚上,均是人聲鼎沸。估計是富貴門的兄弟都被調了過來,縮在草堆裡大氣都不敢出的戎沁心是聽着人聲來了又去,看見火光去了又來。只是,終沒找到她。
嘿嘿!
“少——少爺——”畢方冷汗汩出,傾瀉滿身,在這立冬寒夜盡也涔的全身盡溼。
喜堂已然被撤去,賓客們灰着臉去了。還好,這次請的都只是林母願請的一些熟門親朋。並沒有涉及到林作巖生意已經富貴門的人脈。
林作巖不吭聲,背站在書房窗沿旁。陰冷的背影埋伏着殺氣騰騰,畢方是見過少爺殺人的。也只有他真的動怒的時候,才悶然不語,氣勢更是迫然嚇人。
“少——爺,還——還沒找到卓小姐。”不自覺的,連在林家工作了近三十年的畢管家也打起捲舌來。他心中不免一陣好奇疑惑,爲什麼這卓小姐偏偏不願意嫁給自己少爺,頂着這麼大的膽子居然跑了!
這個女人到底是——
未等想完,林作巖突的偏過身來。完美俊雕的側臉,薄然生霜。夜色裡黑寒的眼眸裡盡是讀不出,也讀不完的情感。
他在生氣,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生氣。
胸膛裡憋着一口突如其來的火焰,他真是小看了她。原本以爲,只要他肯要她,沒理由有女人拒絕自己、掙脫自己。但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人不僅拒絕自己,竟然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裡。她到底處心積慮了多久,連帶在林家從小工作的小奴都被她算計進去。
還真是城府頗深啊!
危險的眯了眯眼睛,林作巖緩步向畢方走來。
“找——繼續找——”語態平靜,但字字鏗鏘。
又是一縷冷汗流過畢方臉頰,頓了一下,忙搗蒜點頭。
“唉,唉!”
接命後轉身要出去,竟碰見匆忙低頭竄進的丫鬟小冬。
小冬的慌忙可見一斑,踏過門檻時差點跌倒,踉蹌後趕緊佇立一旁。
林作巖黑髮默然,冷冰冰的問道。
“叫你查的事情查了麼?”
小冬不敢擡頭,僵硬點首。
“那你說說看。”
走了過來,林作巖氣勢騰然壓了過來,小冬氣喘得厲害。
“少——少爺,卓小——卓小姐她拿走了不少東西。”小冬回答道,林作巖一聽臉更是深沉的厲害,這個女人可真是會爲自己打算,沒嫁人,嫁妝卻不少拿。
但深沉過後,臉上突然浮出複雜而邪魅的笑。轉而再次踱向窗口,楠木雕花窗門打開一半,搖曳的樹影瑟瑟抖慄,月光更是陰埋去了大半。林作巖的笑意併爲有減,擡目看着這冬夜之景,心中自有打算。
你跑不掉的,‘卓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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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鼽!”果真是着涼了啊,沁心雙手抱膝,頭埋在膝蓋之間以抵寒氣。身上輕薄的素藍粗布大褂更本是毫無防寒功能。抖抖索索的把衣襟掖緊,沁心只想短暫的小酣一會兒。
“啊鼽!!”又是一聲怪異的噴嚏聲細小的響徹在此無垠寒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