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誓言
就在戎沁心和楓霓裳退下臺之後,躲在暗處一雙眼睛露出詭譎而陰騭之色,這個男子把氈帽擡高,乾淨的下巴在燈光下一晃,笑容泛上。
“卓先生,她就是戎沁心。”
一旁骨瘦如柴的男子眼睛骨碌一轉,諂媚的盯着卓先生的側臉。
“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卓先生笑意更濃,今日會來是因爲從夏馮乙處聽說,林作巖有個心愛的女子今日會在百樂門參加演出。但他萬萬也沒想到,這個林作巖的女人居然是戎沁心。這個得知他秘密,又成功從他圈套裡逃逸的肉中刺,眼中盯,在老天神奇的安排下,居然又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更甚的是,她又神奇的跳進了他下一步的計謀。
“卓先生?”王連生髮現卓先生的表情過於複雜而陰幽,一時很爲疑惑。但卻見卓先生暗自起身,徒步向外走去。
“1個月之後,便是事發之日,若是夏馮乙的情報準確,我倒是要看看,這林作巖該如何抉擇。”
王連生一頓,隨即泛起猙獰的笑,默默跟着卓先生出了門。夏馮乙他也只是見過一面,還是卓先生首先把他推薦給夏馮乙,他纔有機會接下勇義之會上浩幫賭手的任務。見他的那日,柳韻美也在,王連生自然看的出這柳韻美和夏馮乙之間關係曖昧。更甚者,聽說這夏馮乙神通廣大,富貴門的諸多隱秘事務他都能知曉,當然也包括這一次的戎沁心。
戎沁心居然是林作巖的女人,而且聽夏馮乙信誓旦旦的說,林作巖對她的喜愛,並不同於對一般女子。
這種愛,能左右他。
——
節目還在尾聲當中,沁心喜滋滋的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和霓裳道了一個別。轉身之際,正巧看見了一位身着銀裝禮服,披着一瀉長髮的高貴女子正盈盈走來。她嘴角的勾着別味的笑,走了幾步,停在了沁心跟前。
“你就是戎沁心?”
沁心狐疑的打量起她,卻不記得自己曾經認識過這麼一位小姐。
“對,不知道小姐你是……?”
“我叫施月,我是……”她翹翹眉尖,笑濃意深的湊近了一些:“我是戎洛舟的未婚妻。”
望着突然湊在咫尺之近的臉,沁心的瞳眸突的一睜,對上了那微眯着的媚眼。
未婚妻……?
猶如電閃雷鳴,沁心心中突的泛起漣漪,來不及收攏臉上空白的怔忡,她本能的後退一步。
“未婚妻?”站定以後,她覺得不可思議,怎麼會突然蹦出個未婚妻?洛舟從來都沒有和她說過。轉而擡眸睨視面前表情高傲的女子,沁心搖了搖頭說:“不可能的,洛舟沒有和我說過。”
“沒什麼不可能,這是事實。”環着雙臂,施月自顧自的走了幾步,眼神卻始終飄蕩在沁心身上。
“嘖嘖嘖,我以爲是多麼美豔的女子呢,不過是一個發育不全的矮冬瓜。”她心裡忿忿,本來以爲能讓洛舟死心塌地,又受林作巖青睞的女子,會是怎樣出色。卻不料,從頭到腳,怎麼看,她也不覺得她哪裡比的過自己。
真是可恨,這林作巖和戎洛舟到底是看上她哪了?
施月是個很自傲的人,她聰明卻有自負,不願意相信全上海灘最優秀的兩個男子都會喜歡上這杆懨白菜。所以她不願意親自去問林作巖,怎麼不管好他的女人,而是願意親自來給她下馬威。
要是說真心話,她寧願誰都不要喜歡這個女人。
因爲,她覺得她不配。
戎沁心驚瞪了她一眼,同時她一恍悟,這女子是來向她示威的。沁心不是不熟悉,在戎家公館時,洛舟就經常被戎爺安排出去相親,而這些幕名而來的小姐們大部分均是花癡。雖然,在相親時,洛舟都會出盡奇招異術,讓她們知難而退,但仍有女子會不依不饒,招架不住洛舟的風神俊朗,死纏爛打。
“我是不怎麼樣,但礙不着小姐你。”沁心不示弱,電視上天天都有蠻橫的大小姐咄咄逼人的戲,她纔不要像那些小女子一樣,哭哭啼啼的不知反抗。
“你是什麼身份,敢這樣跟我說話?”
“沒什麼身份。”
輕哼一聲,施月冷笑:“怕是你只是低賤的舞女一個,晚上給林作巖暖牀的吧。既然做了林作巖暖牀的工具,就不要勾三搭四的招惹戎洛舟,那隻會讓人覺得你更下賤!”
咬牙切齒,施月一字一頓的說到。
沁心愕然擡眸,怒瞪女子,卻不料,剛纔擡頭就被施月甩上一個巴掌。
“啪——”
捂着火辣辣的半邊臉,沁心踉蹌一下。
“別瞪我,我最討厭人家瞪我。”憤然的咬着下脣,施月惡狠狠的說。但此話剛一閉,眼前卻突的一蒙,身子一跌撞。
“啪——”
戎沁心用同樣的力道甩回一個巴掌,然後擡高下巴冷冷駁到:“別惹我,我最討厭人家惹我。”
施月站直身子,大驚失色,她從來都沒被打過。從小叫是父親的掌上明珠,疼着護着,哪裡收過這樣的委屈。她臉氣的煞青,指着沁心,嘴裡生生怒喝:“你,你,你敢打我!?”
“我怎麼不敢了!?”
兩個女人挺着腰板站在後臺一角,怒目相視,分文不讓的對峙着。卻在此刻,戎洛舟追到了後臺,他本是來見沁心的,卻不料左拐右拐讓他看見了這一幕。沁心和施月對站着,火藥味十足,顧不得其他,洛舟一馬衝了過來,拉過沁心的身子。
“沁心!?”
戎沁心一懵,突然發現身邊站着洛舟,轉過眼來,眸中的惱怒一散。
“洛舟?”
洛舟站近了,才發先她臉上的巴掌印,一時間氣血往上衝。忿忿然的看向不遠的施月,他大聲呵斥道:“施月,你敢打她!?”
施月一驚,看了看沁心,又看了看怒不可遏的洛舟。打她?她不也打了自己麼?他光是看見她紅腫的臉,怎麼沒看到自己也捂着生疼的半邊臉呢?
施月好恨,她不回答,只是瞪着紅斥的眼,對着洛舟。
“哼!”
狠笑一聲,施月再次高傲的擡起了下巴,甩下一句。
“戎洛舟,你會後悔的,你和這賤女人,都會後悔這麼對我的!”
然後,她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戎沁心目送走女子陰兀的背影,她轉而擡起頭,輕輕的問到:“洛舟,她是誰?”
洛舟低眸對上沁心的清目,只是一哽,淡淡道:“不是很熟。”
“可她說,她是你的未婚妻。”
“是她一廂情願。”
“真的麼?”
“恩。”
戎沁心長長嘆了一口氣,眉眼不禁輕鎖,別過去有些憂鬱的眼,沉默片刻。戎洛舟看出了沁心心中的陰鬱,一手輕撫她紅腫的半邊臉,一手安撫着她瘦小的肩膀。
“沁心,我知道,你在擔心。不錯,不瞞你說,她是父親安排給我的未婚妻。”此話一出,沁心便瞬的擡頭,眸中盡是受傷的神色。洛舟心疼的摟過她,把她窩在胸膛,輕聲安撫:“沁心,我們要想辦法了。”
懷中的人兒一頓。
“你不能總是和林作巖糾纏,而我也絕對不能娶了施月。沁心,我知道,有一些事你不願意提及,但是爲了我們的將來,我們應該坦誠以對。我不希望你和林作巖再以任何形式,任何理由糾葛,那對我不公平。”
戎沁心身子一僵,她明白,她的私心傷害了洛舟。本來,她不願意梯級那段‘卓敏兒’的事,是因爲她怕洛舟看不起她,她怕他以爲自己是個騙婚,騙財的壞蛋。畢竟,這是不光彩的事,但若是要把整件事情解釋清楚,就不得不攤出,她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種事他能相信麼?
戎沁心把這個秘密始終歸藏在心,一是她認爲沒有人會相信,二也是爲了保護自己。
但此刻,她還能繼續藏匿麼?
“沁心,你知道麼,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忍耐,一直都在等待。我知道你是愛我的,但是,其實你心裡還是有不想讓我滲透的領域,我在等,等你說願意,等你說真的要和我共同進退。”
僵硬的身子顫抖了一下,沁心擡起空靈的雙眸。是啊,來到這個世界,她本就把自己僞裝和包裹的如此嚴實,她對誰都不敢提及她的過往,對誰她都有藏着掖着的時候。對林作巖,對楓霓裳,就連洛舟也是。她本以爲,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但是,就是因爲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去面對,才造成了現在無法理清的關係。
洛舟感覺到沁心的搖擺,她扶正她的臉,深情的凝視着她。
“我們一起,好不好,不再有保留,我們同舟共濟,把林作巖的事,把施月的事都解決好,好不好?”
戎洛舟道出了這麼多日一直想和沁心說的話。他不是不願意做努力,不是甘願靜靜等待,不做反抗的人,他想好了,只要沁心一句話,他就去和林作巖攤牌,把事情講清楚。他也要挺直了腰板,堅決抵制他與施月的婚事。他要努力,好好把洋行的事務打理好,告訴父親,他不懦弱,更不需要施月那樣的女人助他。
他想和沁心一起,一點一點,努力,再努力。
戎沁心怔忡的看着面前溫綿深情的男子,突然之間,她覺得抗在身上的重擔,終於有一個人,願意和她一起揹負。她的愛,她在這個世界上的愛,原來也可以和童話故事裡寫的一樣,純白而美好。
有一個男子,願意牽着你的手飛舞,願意站在你的身邊,擋風遮雨,願意分擔你心中的沉石。
“洛舟。”
淚滑了下來,沁心癡癡的望着他。卻見這個男子突然撫上她光滑的耳際,欲要把一個冰涼的硬物塞了進她的耳孔。
沁心一驚,眸光一偏。
洛舟輕笑到,淡淡的說:“沁心,你看這個。”
把硬物攤在手掌,細密的掌紋上躺着一枚半月牙形的耳環,沁心清目一凜,瞳孔一縮。
“這!”
“這是我撿到的,但是,絕對是一件寶物哦。一直留着它,就是因爲,它真的很漂亮,它的美很隱忍,不奪目,但是足以令人欣愛。沁心,它和你一樣,是一件不會發光,卻比誰都美麗的寶貝。”
是寶貝。
戎洛舟感知,這件耳環配她,是那麼剛剛好。一直以來,他都想找機會送給她,如今,在此時,他願意把它當作他們的誓言的見證。
沁心接過這枚耳環,突然之間,覺得緣分真的是很不可思議。這兩隻成對的耳環,同一時間,消失在她的世界,又在同一時期,回到她的手裡。彷彿牽絆着命運的使命,它們從兩個不同的男人手裡,回到她的身邊,帶着兩個男子相似的諾言。
“收下它好麼?”
沁心一楞,腦中卻不適宜的閃出了另外一幕場景。
——真的嫁給我……好不好?——
輕淡卻沉重的語色,是那個男人低喃的誓言。
心突然被擰了一下,沁心感覺自己的意志在這一刻居然搖擺了一下。她不明白這種輕擰的疼是因爲什麼,是對林作巖的愧疚,還是不捨?
看着輕皺着眉的沁心,洛舟雖是有些狐疑,卻也沒有多想,他以爲她沒有理由拒絕他的贈與,這不僅只是件禮物,這更是誓言的證明。男子湊近了些臉,俊眸眨了眨。
“明天出來見我好麼,我希望到時候,我們能沒有秘密了。”
洛舟語態嚴肅,沁心擡望着一臉誠懇的他,終是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此文並沒有完結,網上說完結的,是誤會了。還在連載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