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國道301(下)

陶謙真的後悔了,自己的黃金暑假時間,怎麼就跟着林森不聲不響的抓鬼去了,先不說兩個男人開着一臺車去了那麼遠的地方,可他們竟然是去捉鬼。抓鬼啊,這像是一個警察帶着高中生該做的事情麼?況且,既然是抓鬼,總該戴着聖水,桃木劍之類的吧,就算東西方的鬼不一定怕,可準備的東西還是要有的,不然,怎麼對得起他深思熟慮,前想後想了那麼多天,才說服自己。

當然陶謙不認爲是自己害怕,而是他認爲,既然抓鬼,總是要準備準備的,可兩人就這麼輕裝上陣了,不放心也是情理之中啊。

不過與林森在一起,陶謙雖然不放心,卻還是心安不少。

天色不早了,大概在晚上的時候兩人就能到達內蒙。而這段路程,恰恰會經過這個神秘的國道301。陶謙回頭,目光從窗外的夏季美景挪到車內來,注視起身旁開車的林森。

林哥都好久沒休息了,難道不累麼?陶謙有些擔心。所以他問了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關心的成分十足。

林森正在想事情,他一愣,顯然沒料到陶謙在這種時刻突然對自己說話,便索性將頭轉向陶謙的那邊,微笑着問:“那我休息,你來開?”言語裡分明還有些戲謔的成分。

“什麼,”陶謙大驚失色,急忙手舞足蹈:“不行,我未滿十八,沒考駕駛證呢。”

“所以,我不累,我來開。”林森伸出手去,揉了揉陶謙軟趴趴的頭髮。之後,林森點了只煙,修長的手指慢慢的放在嘴邊,輕輕吸了口,又叼住,閒情的向後仰了仰頭。一串動作下來,看的陶謙一時怔住。

“睡會吧,離301還有2個小時呢,到了會叫你的。”

“好啊,你叫我,別忘了。”陶謙打了個哈欠,慢聲慢氣的說。

不一會,淺淺的呼吸聲傳來,陶謙的頭歪向一邊,睡着了。月光淡淡的打在他的臉上,映出一張純淨無暇的面孔來,稀疏纖長的睫毛被月光打出的陰影,忽閃忽閃的砌在臉上,使他像個安靜的人偶。

陶謙的樣子一絲不漏全部映入林森的眼眸裡。林森笑了笑,轉過頭去,可眉頭卻逐漸皺起來,似乎有些心事。

車裡的溫度剛剛好,令人頓感舒舒服服的。陶謙正睡的香甜,突然傳來一聲聲輕輕的呼喚,將他喚醒。他睜開眼,透過眼前的前擋風玻璃,正好可以看到國道的路面。他又微微側頭,看着身旁的林森。正見林森正目不斜視的注視着前方的道路,修長的手指靈活般的撫摸着顏色枯燥的方向盤,使它像有了生命一樣。

陶謙盯着那個方向盤出神。

夜晚,公路上一片漆黑,四下無人,只有車前的遠光燈照出束束探照光,射在陰暗的路面和漆黑的兩旁。路上一輛車也沒有,靜悄悄的無人經過,似乎靜的格外蹊蹺。車速很快,兩旁還未看清樹影,便快速的錯到了車子後面。

陶謙坐起身來,精神了不少,他抿了抿嘴巴,小聲問道:“到了?”

“恩。”

陶謙又咽了口唾液,急急忙忙的提醒道:“林哥,你慢點開,別開過限速惹鬼出來,我害怕。”

林森轉頭看了陶謙一眼,分明有些無可奈何,“我開的很慢,沒超過限速。”

“那就好,那就好,我纔不要抓什麼勞什子的鬼呢。”聽了林森的話,陶謙鬆了口氣,可他沒想到,緊接着林森又說了一句話,而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將陶謙從頭劈到腳底。

“你最好小心點,那傢伙來了,現在在後面。”

頓時,陶謙如一座雕像般,嚇得愣了。

林森見他這個樣子,也不驚訝,繼續淡定的開他的車。

陶謙平時膽子不小的,嚇嚇女生,做點惡作劇還是很拿手的。可這個時候,料他多大的膽子,也不敢回頭去看這個不請自來的東西,確定一下身後到底有沒有鬼。或者,這個鬼什麼樣子。當然林森不會無聊的去開這個玩笑,因爲林森坐在正駕,他的後視鏡將後座的情形照了個一清二楚。這些,陶謙全都沒看見,雖然他只要動一下就可以,但相信他現在也不想看。

寂靜的車子裡,似乎閃着幽幽的綠光,像星光,又像鬼火。嘎吱嘎吱……幾聲刺耳乾裂的摩擦聲從後方傳來,驚起陶謙身上的雞皮疙瘩無數,而那骨骼關節扭轉的聲音,聽着格外的心寒。陶謙屏住呼吸,不安的想轉頭,好奇心促使他看一看後面的情況。

剛側身,突然從車座後面伸出一隻白骨手,森森的連帶些皮肉。這隻突如其來的手,劃破了車內寧靜的畫面。陶謙只能看到那手的骨骼很清晰,細瘦纖長,十分慘白。猛然伸出的手令陶謙當時便要叫出聲來,可爲了安全起見,他硬生生的堵住了嘴,哪怕身子卻抖的不像樣子。

車子裡的氣氛萬分驚險,連空氣都變得與外面不同了,因爲車子裡面,多了個死人。陶謙從小到大還沒見過死人能跑到車裡來,跟自己同車郊遊。

寂靜的空間裡,被感染一般,活人的氣息也被死者蓋過,所有有生命的一切都像要靜止下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慢的十分蹊蹺。

陶謙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隻腐爛的手,豆大的汗順着他的額頭滴落下來,滑到腮邊,他也不敢舉手去擦,只能坐在作爲上挺屍。但陶謙注意到一個事實,那就是,這白骨手竟然還不老實,一會指指這裡,一會兒晃晃那裡,忙的不亦樂乎,似乎並不是要伸過來掐住誰的脖子。

可憐了陶謙,大氣不敢出,原本之前還想要問林森如何打鬼,卻又怕鬼聽見,一時激動,跳起來結束他的命,他還不想死呢。陶謙只得頻頻的向林森使眼色,使得眼皮都要抽筋,林森還是全無反應,陶謙翻了翻白眼,如坐鍼氈。

那隻白骨手依舊不慌不忙的繞來繞去,有好幾次,差點要點到陶謙的鼻尖上,又被他緊張的偷偷移開。就這樣,不知不覺流了不少冷汗。

漫長的五分鐘後,難以相信的一幕發生了。眼前那隻手不知爲什麼停止了動作,竟然伸回去後消失了。車內再沒有那種骨頭摩擦的刺耳聲音,所有的一切彷彿又活了過來。

陶謙聽林森說了句:“走了。”

連忙回頭一看,果然,後座空空蕩蕩,哪來鬼的影子,就連骨頭都沒有。

靜默了幾秒,陶謙剛剛的沉默在這一刻爆發:“林哥你怎麼無動於衷啊,嚇死我了,完了完了,一定被盯上了。”陶謙似乎剛剛從那樣的驚嚇情景中恢復過來,這下又是搖頭,又是錘腿,正在那裡嗟嘆。

突然林森說了句:“不對”

陶謙心裡一驚,連忙問道:“哥?你說什麼不對。”那鬼他他他,走了沒有啊。

林森對他說:“之前我以爲那是個惡鬼,可奇怪的是,我的車速一直控制的較低,他卻依然出現了。”

“那就更加要打嘛,快想辦法,等他出來就來不及了。”陶謙急切的道,他被剛剛那句“不對”嚇得不輕。萬一鬼想通後又折返回來,該怎麼辦纔好。

“陶謙。”林森嘆口氣,“我們都沒事。”

“沒事還不好,有事早死翹翹了。”

陶謙快要發瘋了,他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發生的一切,那是事實麼?那不是做夢吧,加可林森的態度,太不尋常了,林哥今天怎麼。突然,他靈機一動,一個念頭在他腦中逐漸顯現出來。

“林哥,你是說那鬼,並不是要害人,而是……”

“不錯,”林森點點頭,“他不是要害人,而是要救人,你剛剛被嚇得厲害,沒有注意到。”

“注意什麼?”陶謙還在意林森剛剛那句被嚇得厲害而耿耿於懷。

“那條路剛剛經過的地方,是一個長長的下坡,又是連續彎道,車速太快,就會引發連續的交通事故,所以它應該不是要害人,而是要救人。”

“救人?”陶謙重複了一遍林森的話,慢慢消化理解後,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他要提醒人們,前面那段路很危險。所以他其實是個好人,我說的對不對。”

“應該是好鬼。”林森糾正道。

陶謙皺了皺眉頭,方又懷疑的問:“那萬一是惡鬼,林哥會怎麼做?我們能否全身而退,哥你有主意麼?我們會不會有危險。”

只見林森回頭一笑,月光下,顯得他英俊的臉有些慘白,又泛着一些青紫色,令人膽戰心驚,他說:“小謙,以後你會知道。”

陶謙翻了個白眼,起碼他不會相信,林森真有什麼抓鬼的訣竅,自己這次真的有些冒失了。

抓鬼?怎麼可能,世上靈異事件那麼多。

陶謙不知道,他們的紀念冊,纔剛剛開始。

過了一陣子,聽說國道301安了路標,從那之後,這條路再沒出過任何事故,陶謙與林森的第一次抓鬼,便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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