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魔鬼拽住跟班的脖領, 質問道:“怎麼這樣快?”
跟班嚇得瑟瑟發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啊。剛剛去瞄了一眼契約薄,竟然就看到了他的名字。”
“怎麼辦, 怎麼辦?這下該如何是好。太緊急了, 時間根本來不及啊……”魔鬼自言自語的道。
“大人, 您在急什麼?我們的目的達到了啊, 千辛萬苦終於得到的靈魂, 大人您怎麼不高興,您該高興纔是啊。”
“哼。”魔鬼道:“高興個屁。你懂什麼,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 我千辛萬苦得來他的的靈魂,就要拱手送人了。”
“送人?送給誰?”跟班不解。
“還能送給誰, 當然是送給那些老不死的傢伙。”
“咦?”跟班抹抹頭上的汗, “您說的是另三位魔鬼大人嗎?可是……我們爲什麼要把自己找來的的靈魂, 送給其他的幾位大人呢?”
魔鬼嘆了口氣:“你可知道千百年來,我們一直在收集人世上的靈魂, 爲的是什麼?”
爲什麼?!
魔鬼爲什麼收集人類靈魂這個問題,跟班他還真的沒有想過。一直是魔鬼叫他做什麼,他便做什麼,很少發問。
“是不是……收集人類的靈魂,與天界抗衡?”
魔鬼重重的哼了口氣, 不屑道:“無聊。若是爲了與天界抗衡, 這幾百年來, 你當我是吃白飯的嗎?若是那樣世界早就亂了, 哪會有今天這樣的安寧。一看你就是個好戰分子。”
跟班不好意思的笑笑, 繼續猜到:“那……難道是爲了壯大我們鬼之一族,受他人愛戴, 受萬人敬仰?”
魔鬼嘴角抽抽,難以置信的道:“你腦子被門夾了嗎?”
“大人。”跟班再次擦擦頭上的汗,忐忑道:“恕我無能,我真的不知道。”
“你初來乍到的,不知道也有情可原。”魔鬼嘆了口氣,“其實我們幾個魔鬼多年來蒐集人類的靈魂,爲的只是一件事。這件事很重要,一直以來都是個秘密,從不告訴給旁人,你可要聽好了。”
跟班拼命的點頭,將耳朵湊了過去,聽魔鬼一字一句的說:“知道我跟三個老不死的傢伙打麻將,爲了打發無聊時間的事嗎?”
跟班點點頭。
“那你知道,我們用什麼做籌碼嗎?”
搖搖頭。
“靈魂的作用,其實……就是牌桌上的籌碼。”
跟班眨眨眼睛,難以置信的道:“籌碼,賭錢的東西?”
“不。”魔鬼搖搖手指:“我們賭的是靈魂。”
太不可思議了。跟班目瞪口呆:“幾位大人天天殺的天昏地暗,爲的只是……賭靈魂?”
“不錯。”魔鬼紅着臉笑道:“我們收集靈魂做籌碼來打牌的事,“千萬別說出去,說出去會被人笑話的。可沒辦法,我們太無聊了。”
“那爲什麼不用錢呢?”跟班問。
指頭一搖,天上頓時徐徐落落的向下掉鈔票。漫天的錢,像是要將地面覆蓋住一樣。造成這幅景觀的魔鬼道:“你說的是用這種無意義的方式做賭注嗎?我們幾位都有變鈔票的能力,誰會拿着沒用的錢拼死拼活的去賭。”
“那爲什麼不用金條?”
指頭一搖,天上開始條金條。魔鬼微笑。
“那爲什麼不用鑽石?”
指頭一搖,天上開始掉鑽石。
“那爲什麼……”
魔鬼笑着走過來,拍拍跟班的肩。“其實這世上最寶貴最有價值的東西,就是靈魂啊,除了靈魂,我們拿什麼籌碼用來換取這個世上人類最寶貴的東西呢?看我們廝殺的你死我活,就該知道籌碼很重要。”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跟班恍然大悟。“可是……既然有了籌碼,大人您剛剛在急什麼?”
“我當然急了,我怕把他的靈魂輸給那三個老頭子?因爲還沒做足準備將他藏起來,他的大名還在契約冊上掛着,不久那三個老頭子就來打牌了,我該怎麼辦啊,要是別的靈魂就罷了,可他不行……我不想把靈魂輸給那三個老不死的。”
“大人,您可以贏啊,贏了,他的靈魂就不會輸到其他幾位大人的手中了。”跟班自以爲聰明的說。
魔鬼嘆了口氣:“你可知道,爲什麼我總是在忙着收集靈魂嗎?”
不知道。跟班搖搖頭。
“那是因爲……我一直在輸啊。”
原來大人一直在輸,跟班嘴角抽搐。
“大人,您輸了不要緊,下次打牌,再贏回來就是了啊。打牌向來是有輸有贏,有去有回嘛。”隨後跟班微微一笑。
“可惜了。你家大人我輸的靈魂,還從來沒有贏回來過。”
“……”跟班這次是真的語塞了。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好呢?讓他把這個靈魂送出去,不僅白白浪費了諸多精力,而且魔鬼他也捨不得啊。眼看離約定打牌的時間越來越近了,魔鬼急的團團轉。就在他沒有任何辦法急的滿頭大汗的時候,跟班湊到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什麼?”魔鬼吃了一驚,急忙問道:“他怎麼來了?”
跟班搖搖頭,“不知道。” Wшw☢ttκǎ n☢¢O
“你能知道什麼,什麼都不知道。”魔鬼大吼道:“讓他進來。看他能把我怎麼樣,哼……”
不久,魔鬼面前的門開了,那人走了進來。
微微一笑,魔鬼先對他道:“呦,陶謙的表哥,你怎麼到我這來了?”
來人正是林森。
此時的林森依舊是從前那樣一副風淡雲清的模樣,唯有他的眼瞳,深得像幽靜的湖水。
“我不是陶謙的表哥。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不人不鬼嘛,我懂。你這樣一個怪物活的如此理所當然,呵呵,還真是有意思。”
“還好,就是偶爾有點煩躁。” 林森的表情依舊波瀾不驚,看不出生氣,也看不出不生氣。
魔鬼眯了眯眼睛:“今天來找我,有事?”
林森微微一笑:“我來向大人討一個人。”
“哦?”魔鬼喝了口咖啡,問:“什麼人。”
“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林森的眼睛注視着魔鬼,一動也不動。
“要是我說‘不行’呢。”魔鬼好笑的看着林森道。
“那我會用其他的辦法解決。”
魔鬼“切”了一聲,不在乎的說:“林森,你該知道,就算你不老不死,但要是與我鬥也沒那麼容易,別忘了,我,也不會死。”
“我知道。但我還要試一試。”林森雙腳分的遠一些,暗自做好準備。“就算不會成功,但我也要試一下。之前我忍痛放棄他,雖然我做到了,但我很後悔,可若是讓他一輩子待在地底,沒有思想沒有行動能力,不會哭也不會笑,我做不到,所以我要帶他走。”
魔鬼大笑:“好一個不自量力。”
林森也微笑,他垂下臉,淡淡的睫毛跟着笑容微微顫動。
魔鬼心裡一驚。這個林森,容貌還真是精緻。
就在魔鬼走神的一剎那,林森微微上前一步繼續道:“請大人仔細斟酌,大人想必也知道他的性格,將他放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剝奪他的思想,剝奪他微笑的能力,把他像一個人偶那樣擺在那裡,這個結果真的是您希望的嗎?瞭解他的人都該知道,一旦他不在了,日子就會變得很枯燥,就真的沒有什麼留戀了。也許您也清楚這個道理。”
“就算你會受傷,就算你會失去某些重要的東西?”魔鬼問。
“就算受傷,就算失去一切。”林森回答:“也要挽救他。”
“好。”魔鬼拍拍手:“我也不是那麼不盡情理的人,不過既然是在我這裡指名要他的靈魂,我身爲魔鬼,也不會那麼輕輕鬆鬆的送給你吧,不然我以後還怎麼混。這樣好不好,我們比試一下,讓我看看你是不是是真的刀槍不入,不老不死的,再加上我取走你身上的一樣東西,用來換他的靈魂,這樣也不過分吧。”
林森微笑:“不過份。”
“好。”魔鬼道:“既然你答應了,我會放他的靈魂離開。”
跟班一邊擦拭契約薄上的名字,一邊怨念的問魔鬼。“大人,您怎麼能將靈魂放出去,我們千辛萬苦得來的靈魂,您怎麼能……”
“千什麼辛萬什麼苦啊,你看他的那三個個願望,哪個不是簡簡單單輕輕鬆鬆就達到的,我們除了做做小動作,搞搞鬼,也沒做什麼了不起的事。”魔鬼輕描淡寫的說。
“那您不是一直都很想得到他。”
“因爲那是個沒有慾望的靈魂,這種靈魂很少,所以更顯得十分難得,我就喜歡這種珍貴的東西。”
跟班跳起來喊:“既然喜歡,爲什麼不留下來。”
魔鬼嘆了口氣:“其實林森說的對,正因爲那個人沒有慾望,心思單純,所以才寶貴。可我若是將他的靈魂收了,在這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呆立着,不哭也不笑,沒有思想,不能說話。這樣一個靈魂,與那些千百萬個隨處可見的庸俗靈魂,還有什麼不同?那樣便再也顯示不出他的難得寶貴了,況且……”魔鬼深深的吸了口氣:“眼看那三個老頭子就要來打牌了,我答應林森不過也是爲了自己能有個臺階下,將他的靈魂交付到那三個老頭子那裡,任憑他們色迷迷的摸來摸去,那樣還不如放他的靈魂走。哼輸了誰也不能輸了他,一想到那三個老頭就來氣,好事都被他們攪合沒了。”
“我明白了大人,可我能不能問問,最後您將林森身上的哪樣東西作爲交換取走了?”跟班突然好奇心大增。
魔鬼對他笑道:“秘密。”
“不說算了。”跟班撅了撅嘴。
“不過,話說回來,那個林森,他怎麼不還手啊,真以爲是鐵打的啊。傻子!笨蛋!哈哈……”魔鬼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跟班微微一笑,便連忙跟了上去。
陶謙站在車來車往的十字路路口,卻突然想不起自己,是什麼時候又是怎樣來到這的。他彷彿是一睜眼,就來了。
懷着惴惴不安的心,陶謙漫無目的的向前跑。跑到馬路中央,陶謙也看到了那輛迅速駛來的車。眼看越來越近,車子非但沒有停下,並且速度越來越快。陶謙已經無從閃躲。
在生死的一瞬間,陶謙想起很多事情很多人,比如抓鬼,比如降妖,比如契約。當然還有嘴巴壞心底卻很好的狐狸,總是靜靜聆聽的劉永年,脾氣不太好的魔鬼大叔,還有纏着狐狸的蛇君。
唯獨那個人的溫文儒雅,風淡雲清,這些對於陶謙來說依然歷歷在目。可除了這些,所有的一切在陶謙那裡都變得更加模糊。陶謙也彷彿,開始不認識他了。可一想到他,胸口還是會隱隱作痛。
就在這時,車子飛速行駛到陶謙面前,剎那之間,他似乎能夠預料出自己的宿命。
可奇怪的是,他非但沒有感覺到疼痛,也沒有他想象中猛烈的撞擊,卻感到有一絲如風般穿過身體留下的清涼。那輛車竟然從他身體裡穿了過去。
於是,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這絕對不是穿越了!
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死了,現在存在的,只是他的靈魂。
得知這個事實,陶謙第一次沒有害怕,相反,他還有些期待,他在期待一個人。他要看看,那人到底有沒有來。
漸漸的,迎面走過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很瘦,擋在陶謙面前遲遲不肯離去。
陶謙擡起頭,看見那個人滿身都是血,渾身像是被血浸透過一樣。陽光照着他身上,那些乾涸或尚未乾涸的血跡,顯得更加觸目驚心。
只聽他微笑着說:“陶謙,我的人生很漫長,一個世紀眨眼即逝,可我很自私,想永遠與你在一起。雖然你不是我弟弟,可也許你不知道,對我來說,最重要的那個人,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
陶謙低垂着頭不做聲。
“所以這次就算你不願意……”
話沒說完,卻被陶謙捂住了嘴。
“騙子,你明明說會來找我,卻讓我等這麼久;你明明很愛我,卻裝不愛我;你明明在乎我,還裝不在乎;你明明很想我,爲什麼又要裝作不要我,我說的對不對?若不對,那天救我的時候,你爲什麼發抖,爲什麼要流淚,你爲什麼不敢承認,其實你很需要我,不能再次失去我。你這個騙子。如今我與你一樣不老不死,我怎麼會不願意和你在一起……我一直都願意。”
緊接着陶謙眼前一黑,只感覺自己被林森緊緊的抱在了懷裡,期待已久的那個吻終於落了下來。
“陶謙,你說的沒錯,其實我很需要你,比你想象的更加需要你……”
隨着林森的脣一同帶來的,是陶謙舌尖嚐到的那些苦澀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