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清心哆嗦了一下,桃華轉身看見七公子些許陰鬱的眼神,好像帶着警告。文-人-書-屋
再看時,他卻又換上了風度翩翩的模樣,桃華想許是眼睛花了吧。
“公子。”清心起身,微微下腰行禮。
桃華冷笑一聲:“公子做派倒是足,也不知做了些什麼,讓人見了如見到洪水猛獸般。”
“你這陰陽怪氣的,我又做錯什麼了,不過是在這裡站了一會。你不考慮我是個病人,反倒話裡藏針。”七公子就着之前清心的位置坐下。
“我跟清心做了姐妹,日後見你也要行禮,叫聲公子了。”
“原來是打抱不平來了,清心,你好本事。”七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清心。
清心撲通一聲跪下,拜的卻不是七公子而是桃華:“承蒙姐姐不嫌棄,姐姐爲清心做到如此,清心已經感激不盡了。只是,姐姐誤會公子了。公子管着這麼大的家產,若是都跟下人沒皮沒臉,那也忒沒威信了。”
桃華想想自覺無趣,別人的事,自己確實不好插手太多,再說七公子一個那麼灑脫的人自然不會跟自己一樣什麼人都能打成一片。
“你們的家務事,我才懶得管,既然你已經醒了,那我就走了。”桃華起身,卻被七公子擋住去路。
“我才醒來,你連這是什麼地方都沒告訴我就要走?”
“清心不是在這裡嗎?她認得出去的路。”
七公子望着她半晌,終究放了手,轉過身,背對着她。
桃華召了雪兒先一步離開千樓莊。
“姐姐,我們要去哪裡?”雪兒知道桃華的心思,可經過那件事,又對木雲決沒有什麼好感,所以不想去木府。
“好雪兒,就算如你所說,我也得親眼瞧瞧不是?”
“哼!要是他們敢欺負你,我咬死他們!”雪兒氣憤地磨牙,桃華在一旁笑開了。
木府門口,木雲決從馬車裡下來,桃華差點衝上去,卻見另一雙手從裡面伸出來。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那女子身材嬌小,蒙着面紗,弱不禁風的樣子。
他望着她溫和地笑,彷彿那是稀世的珍寶。
桃華閉了眼,再睜開時,已經一片清明。
“彧哥哥。”她小聲喚他。
“影兒。”木雲決抱她在懷裡,緊張得不得了。
桃華任由他抱着,在伸手回抱時,他輕輕鬆開了她:“你去了哪裡?我怎麼都找不到你,你知道我多擔心嗎?”
一股暖流經過心房,剛纔所有的不快都被沖刷了乾淨。
“七公子的毒不好解,我帶他回千樓莊的藥池裡泡泡,果然有效,如今他身上的毒已經清了。我讓雪兒給你帶了信的。”桃華主動忽視某些不開心的東西,只記住好的。
木雲決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與桃華拉開了一點距離,側頭看向那女子。
桃華細細打量她,身形有些熟悉。
“姑娘好。”寫憂要彎身,木雲決握住她的手,轉頭對桃華說:“不必拘禮。”
桃華沒問她是誰,連名字都不想知道。
吃飯時,木雲決替她佈菜,照顧無微不至,時不時也對桃華溫和一笑,叮囑她多吃點。
這樣,明顯的,親疏有別。
他對她一如以前,溫暖細心,連她也沒覺得哪裡不對。
“大哥,衛青大將軍去世了。”木格突然闖進來,有些唐突,有些焦急。
木雲決扔了碗筷,應該是去了太子府。
夜已深,木雲決沒有回來,桃華有些煩躁,便踱出房間,在院子裡閒逛。
院子裡種了很多花,桃華都叫不出名字的,以前在樓蘭也沒見過,長得水靈靈的,像漢朝的女子一樣。
拐個彎,似乎進到另一個院子,桃華看到月光下,那個青布衣的女子翩翩起舞。
那舞蹈唯美動人,似蝴蝶破繭而出,帶着一股靈動。
桃華想着木雲決的行爲,心裡猛然一動,從背後飛身上前,手指剛剛碰到面紗。
寫憂嚇了一大跳,腳下一歪,桃華忙伸手去扶她。
站穩後,寫憂快速轉過臉,手按在面紗上。
“寫憂姑娘,是你嗎?”桃華上前一步,氣勢有些逼人。
“姑娘認錯人了。”寫憂逃也似的走,卻被哪能比得過桃華的輕功。
或是被這幾日木雲決不明不白的態度弄得煩躁,桃華今晚鐵了心想看看這女子是誰。
扯掉她面上的輕紗,露出的卻是一張辨不清容貌的臉,燒壞的皮膚像蟲一樣噁心地貼在臉上。
桃華愣住了,寫憂羞憤地遮住臉,淚,無聲滑落。
桃華想起什麼,忙抓住她的手,寫憂用力掙開,桃華使了勁,在她手腕上留下一道紅印,剛好蓋在一個蝴蝶印記上。
“你幹什麼?!”突然出現的木雲決,讓桃華渾身一顫,如夢初醒般鬆開了寫憂的手。
木雲決卻不知用了幾分力度,狠狠將寫憂護在身後。
“彧哥哥。”你現在這樣防我,把我當作了什麼人?
“我問你在幹什麼?”木雲決眼裡滿是憤怒,她從未曾見過。
“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寫憂。”桃華強忍住掉下的淚,別開眼。
“寫憂已經死了。”簡短的幾個字,沒有一點溫度。
“可我明明看見她……”桃華的話被木雲決凌厲的眼神打斷。
“姑娘,我家主子有些話囑咐你,請跟我來。”桃華這才注意到木雲決身旁站着一個人,聲音有些尖銳,對寫憂畢恭畢敬的。
寫憂微微點頭,那人示意木雲決不要跟去。
“影兒,你怎的變成這樣?”木雲決說這話時並沒有看她,像是她做了多麼讓他失望的事情一樣。
“我變成了怎樣?彧哥哥,我什麼都沒做,你因爲她把我想成了什麼?”桃華看到他眼裡似有痛苦,卻不願深究,轉身回房。
“姐姐,你不要這樣,我們不呆在木府就是了。”雪兒看她盯着那扳指看了半個時辰了,着實不放心。
“雪兒,如果我是你該多好。”不懂感情,整日嘻嘻哈哈,快快樂樂的。
一大早,木雲決剛要出門,就被桃華攔住了,他竟捨不得推開他。
“我以
爲你走了。”他本是擔心之說卻被桃華另解了意思。
“你願意我走,我本也沒有理由再留下。只是你房裡那姑娘的傷,我也有責任。如今我說我能治好她的臉,你願是不願意相信我?”桃華態度冷冷的,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從來沒有不相信你。”
桃華牽扯了一下嘴角,你說出這樣的話,昨天的事當是沒有發生過麼?
“既然這樣,那我便再叨擾些日子了。你放心,治好她我即刻便走。”桃華看了他一眼,帶着疏離和客氣,一如當初她在太子府初見他時,他看她的樣子。
“影兒。”木雲決拉住她的手,卻又迅速丟開了。
桃華回頭望見那女子站在迴廊裡,我見尤憐。
衆人都沒反應過來,雪兒已經衝上去抓掉了寫憂的面紗。
木雲決一掌將雪兒打倒,雪兒現出人形,嘴角掛着血絲。
“你這樣怎麼叫我放心把她交給你?”木雲決冷了神色,卻不管自己那一掌用了幾成力,雪兒是否吃得了。
人都說愛屋及烏,若是他對你至愛的東西一點不放在心上,那麼他愛你麼?
桃華扶起雪兒替她擦掉血跡,輕聲道:“雪兒不過一時氣急,卻也沒傷着這位小姐,你下如此重的手,做給我看的,我都看到了,也領會了。就此別過。”
木雲決握緊了拳頭,指甲嵌進肉裡才忍住不去把她攬在懷裡輕輕呵護。
“姑娘請留步。”寫憂扔了木雲決的手跪在桃華面前。
“你這是做什麼?沒得又讓人說我心腸狠毒地欺負你。”桃華走了幾步,不受她這一拜。
“我從未怪過姑娘,求姑娘仁慈,只要能治好我的臉,我什麼都願意。”
桃華摘掉她的面紗,摸了一下硬殼的疤痕:“有人如此緊張,你不怕我毀了你。”
“我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麼毀?”寫憂落下淚,滴在桃華手上,桃華向來見不得人哭,轉身便走了。
“雪兒,對不起。”桃華用帕子敷着雪兒的臉,她知道這世上唯一不會背叛她,至始至終爲她着想的人,只有雪兒。
“姐姐,你要想幫她就幫吧,等她臉好了,我們離開。”
接下來的幾天,桃華整天關在屋裡製藥,整個屋子都藥香繚繞。
寫憂臉上的疤漸漸脫落,木雲決見了很是欣慰,對桃華也溫和了很多,只是終究隔了些東西,互相見了面都覺得胸口堵着。
“姐姐,你看!”雪兒捧了一大枝梅花,幽幽的芳香,讓人很是清爽。
“在哪摘的,開得真好。”寫憂看着自己的臉慢慢好起來,心情也疏朗不少。
“你喜歡就放你房裡好了。”木雲決溫柔開口,眼睛卻沒看着寫憂。
“木公子真就把我們當你木府的下人了嗎?這梅花是我替姐姐摘的,開在懸崖上,冰清玉潔,可不是什麼人都配的上的。”雪兒牙尖嘴利,寫憂臉上刷白。
“沒事,我叫人再摘些回來。”木雲決尷尬地開口。
“這梅花到現在可都開盡了,不是一般人能尋到的,不如木公子一掌打死我,姐姐恐怕就不會爭這梅花了。”木雲決一怔,知道自己之前那一掌下手太狠,微微皺起了眉。
“外面雪已經很深了嗎?怎麼裙子溼成這樣?”桃華拍去雪兒身上的雪花,把她拉到火爐旁,不知不覺已經深冬了呢。
“姐姐,有朝一日我死於他人手裡,怎麼辦?”
“我決不許人傷你分毫,若有人殺了你,便是天涯海角碧落黃泉,我也要拿他的命祭你的魂。”
“姐姐,我只是個畜生。”
“你是我妹妹,比人更重要。”桃華一番話聽得木雲決心思翻涌。
影兒,不知何時我們才能回到從前。
腰間的鈴鐺同時響起,氣氛異常尷尬,按理說這種情況下,桃華應該把鈴鐺還給木雲決的,可她怎麼也不願意。
“姐姐!”門人尚未通報,清脆的聲音便先跑了進來。
自從寫憂和桃華住進來,木府添了許多家丁。
“清心,你怎麼知道我在這?”桃華看她一身翠綠,走在白雪裡,甚是醒目。
“我遠遠看着雪兒,就一路跟過來了。”
“我耳朵尖得很,你叫我一聲,我帶你進來,多好。”雪兒替她解下披風,抖了抖上面的雪。
“你跑的太快,我可追不上。”清心環視四周,隱隱覺得氣氛不太對。
“姑娘有客,寫憂就先告辭了。”
“我送你回房。”木雲決拿了斗篷替她戴上,自己卻連個披風都沒穿。
桃華回頭招呼清心,卻見她慘敗着臉,渾身發抖。
“你怎麼了?”桃華摸摸她的額頭,難道是着涼了嗎?
“她的手上有沒有一個蝴蝶印記?”清心激動地抓住桃華的手。
“是有個印記,當時我還以爲是畫上去的,怎麼你認識她?”桃華心中猜中六七分,並不十分確定。
清心點點頭:“我聽她聲音就知道了,我一聽到她聲音就害怕。”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誰也不能欺負你,你不用害怕。”桃華搭住她的脈,果然很紊亂。
過了好一會,清心才安靜下來,不還意思地拿出一個香囊:“這是公子做的,上次你在樹林裡受了煙總是咳嗽,這個聞着可以治治。”
“勞他費心了。”桃華接過香囊,那味道很奇怪,聞着清涼得很。
平時見了人,桃華都儘量壓着咳嗽,所以連木雲決也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其實大家都是習武之人,若用心一點,哪裡會聽不出來。當初她在七公子面前也不露聲色的,怎的他偏偏放在了心上。
桃華苦笑一聲,看着燭火跳動一晚,徹夜不眠。
這幾天寫憂的臉恢復得很好,下人們都以爲木雲決是思念寫憂,所以找了個醜八怪來,整成了寫憂的模樣,連名字都沒有改變。
不少年輕的丫鬟對癡情的主子花癡不已。
寫憂的臉治好了也只能跟以前七八分像,不可能一模一樣,畢竟有些地方連肉都燒沒了。
“怎麼了?”桃華睜開眼便看見木雲決抱着寫憂急匆匆地闖進來。
“怎麼回事?她怎麼會這樣?”木雲決的焦急讓桃華冷了幾分心意,過去看時還是嚇了一跳。
原本已經復原的臉,居然全部腐爛了,而且還有往下蔓延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