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本是小國,得天庇佑才獨存這麼多年,如今被漢朝俘虜,雲決無話可說。”
“木兄,我來並不是想向你炫耀我大漢的權威,我是想問你,你是怎麼中的毒?這一切似乎太過巧合了,樓蘭國王病重,你便中了劇毒,現在新任國王有匈奴撐腰,並不甘心向我大漢稱臣。這倒像是匈奴人耍的小把戲。”
“那日,桃華姑娘邀我去天香居喝茶,半路看到身形極像桃華姑娘的女子,便追上前去,也放鬆了警惕。卻不想,被突然跑出來的一隻貓咬了一口,然後就昏迷不醒了。”
想想覺得那日的事情實在蹊蹺,可傳話的是他在鏡花水地見過的小狐狸,難道是桃華姑娘故意設計陷害我?
“木兄,想來這桃華姑娘確實可疑。最開始接近咱們的時候出現在人跡罕至的陋巷,後來看似跟你糾纏不清,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現在無緣無故約你喝茶,半途你就中毒,這一切難道是她策劃的?”
木雲決皺了眉頭,不置一詞。
驕陽下,桃花依舊開得燦爛,終究是沒個人性的,喜與悲都是那般紅。
只是榻上的女子,臉色蒼白,一片桃花開落,恰好打在睫毛上,才沾了些人氣。
雪兒端了洗臉水來,七公子親自接過,輕輕拂去她睫毛上的花瓣,細細替她擦拭。
冷不丁睜開眼,神情專注的那人眼裡卻有着遲來的驚喜。
“姐姐,你可算醒了!”雪兒扔了洗臉盆,水在地上沾了泥悉數濺到七公子裙襬上。
雪兒吐吐舌:“七公子莫怪,雪兒是太高興了才忘乎所以!”
“不礙事,醒過來就好。”七公子的笑永遠是鬆鬆軟軟的,彷彿很溫暖卻又飄忽不定。
“我當自己死在那荒山上了,你怎麼有那麼大的本事,連飛鷹都召喚來了?”
“你是被煙霧迷了眼睛,那明明是雕,哪來的飛鷹。”他的語氣那樣肯定,他的容貌看起來那麼不容置疑。
“姐姐肯定是看錯了,我親眼看見這雕兒馱着姐姐回來的,錯不了。”雪兒撿了洗臉盆,心裡沒了擔憂倒是輕快得很。
“身體可有不適的地方?”七公子搭了手指在她手腕上,是冰涼的觸感。
“又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哪能那麼嬌貴?”
“看來也沒什麼大礙了,你在上面休息幾日,我命人送些調養的藥品過來。這幾日坊中事務多,怕是不能陪你了。”七公子雙肩微微下垂,眉眼間疲憊之色盡露。
桃華思及木雲決一事,心下冰涼,冷了口氣說:“你何苦待我如此?”
“你只問我,那你2做了那些事,又是何苦?不管是樓蘭還是長安,我只你一友,昔日承你恩惠頗多,若你覺得不安,便這樣想好了。”七公子起身離開,背影竟顯得有些蹣跚。
桃華忍不住落了淚,我待他,你待我,都是何苦?
“趙家哥哥,你帶我離開長安好嗎?”
“你想去哪?回千樓莊嗎?”
“千樓莊?如果還在的話……”
“近日宋一克想要霸佔我辰坊基業,你容我些時日,我定帶你離開。”
“宋一克?他……”桃華抿緊嘴脣,倒險些把他忘了。
“最多一個月,一個月之後我一定帶你離開,到時候我們去大漠,去草原,自由自在地生活。”七公子臉上鮮見地出現興奮之色。
“也好。”桃華淺淺點頭,一個月,殺了宋一克替師傅報仇,足夠了。
“姑娘好。”小女子十五六歲的樣子,一雙丹鳳眼,兩彎柳葉眉,櫻桃似的小嘴,錐子樣的臉,膚若凝脂,吹彈可破,舉手投足間風雅盡顯。
“七公子倒費了心思,找來這樣天仙般的人兒。”雪兒眼睛盯着女孩不放,倒使她臉上像施了粉黛一樣紅潤。
“你叫什麼名字?”桃華看這姑娘透着清晨脫俗的氣息,心下喜歡,臉上也微微帶了笑意。
“奴婢姓趙,卻並未取名。”女孩臉上飄過一絲尷尬。
“這麼好的姑娘,怎麼連名字也沒有?看你氣質不凡,我給你起個名字,叫清心可好?”桃華牽起她的手細細打量她,果真是難得的美人。
“多謝主子賜名。”清心說着又跪了下去。
“日後你便跟着雪兒喚我姐姐好了,這桃林裡也沒有別人,不必拘禮。”
“奴婢……不敢……”
“你要再推辭,我可生氣了。”桃華作勢板起臉,清心嚇得手足無措,連聲道歉。
“好了,清心妹妹,若是你總這樣小心翼翼,一天不知道得賠多少禮了,姐姐是極好相處的人,你誠心待我們,我們自然也誠心待你。”雪兒拉了清心的手,也是喜歡得很。
“那奴婢就逾越了。”清心舒心淺笑,嘴角兩個小小的梨渦,甚是好看。
“雪兒,看這姑娘笑起來能迷死全長安城的男人呢!”
“主子取笑了,奴婢哪能比得上主子的容貌。”清心眼盯着地,滿臉通紅。
“嘴巴倒是甜,不過你叫我什麼?”桃華似笑非笑,鼓勵地看着她。
“主……姐姐。不過公子說過,姐姐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清心依舊不擡頭,回想他說起這個女子時的柔情,眼睛略微酸澀。3
桃華愣了一會說:“我看他倒是比我還美!”
“姐姐別說,七公子纔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呢!”雪兒掩了嘴笑,桃華不顧形象地笑出了聲,清心只抿着嘴,臉上的紅還沒褪去。
“清心以後不要跟着雪兒,沒的把人教壞了。”桃華折了一枝桃華插在清心頭上,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紅。
“姐姐又渾說,七公子長得細皮嫩肉的,那雙眼睛像是會勾人,可不是漂亮得很,清心你說是不是?”雪兒轉了臉看清心。
沒想到這姑娘剛恢復了正常色,臉又刷地紅了:“公子……是……是……很英俊。”
桃華看了她一眼,臉上笑意越發深了。
“在下有事詢問你家坊主,勞煩通告一聲。”木雲決恭謙有禮,想當面向桃華姑娘問清楚。
“坊主有事外出了。”
“那她什麼時候回來?”木雲決皺了眉。
“這個是主子們的事情,做奴才的怎麼清楚?”看門的人待要關門,七公子卻迎面走來。
“木兄,找桃華有事?”七公子臉上帶了笑。
“在下有些事想請問桃華姑娘。”
“可是不巧了,桃華姑娘已經不在長安了。”
“不在長安?她去哪兒了?”木雲決語氣有些急切。
七公子勾了嘴角,帶了一絲嘲諷:“我與桃華青梅竹馬,在草原長大,前些日子絆了嘴,她便負氣跑來了長安。說是要找個比我更好的男子,日日陪在她身邊。我好說歹說,她才願意回去的。”
“你們……原來……居然……”木雲決腦中有一瞬空白,心似乎沉了一點,隱隱作痛。
“木兄,真是失禮,我是太高興了,竟忘了請你進去!”七公子恍然大悟般請木雲決進府。
看着七公子愉悅的樣子,木雲決反應過來說:“恭喜七公子,近日雲決就不打擾了。”
畢竟是才救過自己性命的人,就算桃華姑娘拿自己開了玩笑也應該大度些纔是。
“公子布好的局,怎的又毀了?這不是讓劉據懷疑到你的頭上來了嗎?”
七公子笑而不語,我雖不能爲你傾國傾城,卻能給你一方淨土,只要你願意只爲我守候。
七公子回去時,有些魂不守舍,半路見了宋和希他們,半點表情也沒有。
“老大,你丟了魂兒了呀?”辛力粗嗓門兒一吼才把木雲決喚醒了。
“雲決,你不該來長安的。”宋和希一臉悲痛。
“人家來不來關你什麼事?”顏珍冷哼一聲。
“老大,你見到你家小媳婦兒了嗎?”辛4力像個好奇寶寶,完全看不清形勢。
“沒有。”木雲決吐出一口氣,抖了抖腰間的鈴鐺。
“難怪你剛纔失魂落魄的,活像那姑娘剛走那會兒。”辛力也沒覺着自己話語裡的不妥,倒是其他三人各懷了心思。
“你們來了這麼些日子,總也是忙着,連面也見不着。”木雲決含笑看着三人。
“還不是宋和希,跟什麼坊主做生意,孃的,忙死老子了!”
“什麼坊主面子這麼大,能讓宋公子如此興師動衆?”
“你也是認識的,上次救了你的辰坊主。”宋和希說話時一眨不眨地盯着木雲決。
“原來是他……”木雲決避開眼神,輕笑策馬。
“你覺得值嗎?捨棄那麼多,來長安?”宋和希似笑非笑。
顏珍冷哼一聲,策馬前去。
“無所謂值不值,若是不來,我會後悔一輩子。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喝一杯如何?”木雲決不等兩人迴應,便打了馬去追顏珍。
“這一杯我敬你們,多謝你們助我來長安。”木雲決舉杯,一飲而盡。
“也不用謝我們,要不是你拼了命跟二皇子抗衡,我們做再多也沒用!”
“辛力,你怎麼就不長點心眼兒呢?多大人了,還跟白癡一樣!”顏珍送了辛力一個大大的白眼。
“我靠!宋和希,你他媽的管管啊!我招這死丫頭沒?媽的,老跟我槓!”
“雲決在這,要管也是他管,怎麼問我?”宋和希似乎已經習以爲常。
顏珍盯了宋和希好半會,終究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拿了酒壺猛灌。
“看來大家不是來敘舊,都是來買醉的。”宋和希慢悠悠地斟了一杯酒,品茶般喝着。
“靠!一個個人精似的,老子聽不懂你們說什麼,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