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華一點點吃着剩下的肉,一邊跟小白說話。
“小白,雪兒死了。她活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纔有的修行,全被我毀了。
要是我沒有發現天玉石可以幫她塑造人形該多好,那樣她也不會認我做主子。
那樣她也不會跟着我在長安受那麼多苦,她肯定還在山上無憂無慮地過日子。”
小白嗚咽了兩聲,眼睛亮閃閃的,似有晶瑩的淚光在閃爍。
“小白,你也很難過是不是?都是我不好,害你們都受傷了。要是彧哥哥在該多好,他肯定能保護我。
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不是說虎毒不食子嗎,皇帝爲什麼連自己的兒子都要殺呢?”
“太子殿下!”木雲決看到太子時,太子一身是血,劉進被他護在身後,已經失血過多。
木雲決再往後看,卻沒看到想見的人,心裡一陣發慌。
“桃華姑娘帶着詢兒走了。”太子似看透木雲決的心思,無力地說。
木雲決的人馬不知爲何,有的臨陣倒戈,弄得他措手不及。
剩下的人在御林軍面前自然不堪一擊。
“我始終躲不過這一劫,沒想到父皇受人蠱惑至此!”太子悲嘆,背後的劉進卻捱了一刀,從馬上掉了下去。
“進兒!”太子欲去拉,迎面卻砍來一把刀,太子躲過去,劉進已經被甩在後面。
太子打馬往回走,木雲決拉住他:“現在回去還有用嗎?”
太子望着劉進,一隻鮮血淋漓的手伸向他,“他在讓我救他,他是我兒子!”
太子調轉馬頭,回到劉進身邊,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是兒子唯一的依靠,絕對不能拋棄他,即使是死,也不能。
就在太子準備彎腰去拉他時,背後一匹馬趕過來,利劍刺穿劉進的背部,可憐的孩子以爲他的父親就要救起他了,嘴角還帶着笑。
“不!”太子揮劍將那人斬成兩段,木雲決知道,仁慈的太子已經不在了。
整整一夜的廝殺後,太子和木雲決的人剩下不到十個,將他們圍成一個圈,御林軍也不敢輕易靠近。
“皇上有令,太子密謀造反,格殺勿論!”宋和希搖着扇子,依舊笑得和煦,木雲決終於知道他的軍隊爲何會臨陣倒戈。
士兵的刀劍又靠近了一步,木雲決做好拼死一搏的準備,卻不想御林軍背後殺出一條路來。
來的人全部一身黑衣,蒙着面,騎馬而來。
“是飛鷹令。”大漠裡的人都知道飛鷹令,沙漠死神,一旦遇上絕無生還。
當初太子躲過一劫,也只是因爲桃2華替他擋了一劍。
“昌邑王。”太子驚奇地看着一身戎裝的劉髆,飛鷹令居然聽他調換。
“說來話長,先走吧。”
“小華呢?”木雲決隱隱覺得不安。
“小皇子已經安全了。”劉髆給太子一個交代,對木雲決的問題充耳不聞。
木雲決更是覺得不對,乾脆攔住他的馬,劍架在他脖子上,周圍立刻出現一羣黑衣人。
“小華呢?她,也出來了,是不是?”木雲決嘴脣哆嗦得厲害,竟有些說不清楚一句話。
“她帶着小皇子進宮找長公主求情,長公主已經被打入天牢了。皇上說要將衛氏株連九族……”
“我說小華呢?她在哪?”木雲決的劍割入劉髆脖子幾分。
“線人說她被一個女子所傷,腹部中了一刀,現在應該在天牢。”
劍落在地上,木雲決口中喃喃着:“小華,孩子,孩子……”
“木雲決,你給我回來!”劉髆追上去,木雲決卻已經認不得人,見誰都砍。
劉髆只能趁他不注意將他打暈,幸好他奮戰了一夜,神智又有些不清,劉髆纔能有機會下手。
“桃華姑娘不會有事吧?”太子不安地問。
“大哥,現在我也沒有必要隱瞞了。衛氏,早晚是一個都留不住。你和詢兒得好好活着。桃華姑娘傷得很重,我之前並不知道她有身孕,現在看來,恐怕凶多吉少。”
太子重重嘆了口氣,策馬而馳。
早上醒過來,木雲決突然想起,第一次見桃華時,她說過她是不死之身,是天玉石的作用罷,所以她一定還活着!
“你要去哪裡?”劉髆攔住他。
“去宮裡,天牢。”木雲決不理他,繼續往前走。
“沒用的,按常理說,桃華姑娘已經不在了。”
木雲決頓住腳步,惡狠狠地等着他:“不會的!她不會的!”
“木大哥,你清醒點!你這樣去,只能送死!”劉髆死死拽住他。
木雲決用力掙開他,打開門卻愣住了。
一隻小狐狸站在門前,渾身是血。
“你是,雪兒嗎?”木雲決渾身冰冷,如果雪兒變成了這樣,那麼桃華……
木雲決見過雪兒的真身,那狐狸身形比她小很多,還是個小狐狸。
小狐狸看了一眼木雲決,嗚咽着跑了。
木雲決跟着追到了一片森林,那狐狸卻突然倒下,抽搐着走不動了,木雲決看她還有氣息,就將她抱在懷裡,繼續往前走。
“小華!小華!”木雲決一路走過來,看到一絲血跡3。
尋着血跡來到洞口,裡面傳來野獸的打鬥聲。
小白被一隻黑熊壓在身下,身上全是血,卻死死抓住黑熊往洞口方向移動。
錯過它們,看到暈倒在地上的桃華,下身的裙子已經全部被血浸溼。
木雲決一劍刺死黑熊,顧不得看雪狼的傷勢,奔到桃華面前。
“小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麼多血?”木雲決不明所以,看着桃華身下源源不斷涌出的血,束手無策。
點了幾處穴都沒有用。
劉髆跟着進來,嘗試着靠近雪狼,替她簡單止了血。
“先送她回去,是流產引起的血崩!”劉髆衝他大吼,木雲決才反應過來,揹着桃華迅速往回走。
醒過來時,在顛簸的馬車上,木雲決抱着她,眼神飄忽到窗外。
“彧哥哥。”
“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哪裡痛嗎?”木雲決上下打量她,又怕動作幅度太大,弄傷她。
桃華越過他,看到臉色晦暗的七公子,看着她,面無表情。
“我看看。”七公子起身坐到她旁邊,一隻手搭在她的手腕上。
桃華用力甩開,臉埋在木雲決胸前,一句話也不說。
七公子頓了頓,收回手。
“是他救了你。”木雲決嘆了口氣,緊緊摟着她。
“死了那麼多人,添我一個又何妨?”桃華想起那根簪子,心裡就悶痛難耐。
“是我不好,保護不了你。”木雲決擡起她的臉,輕輕落下一吻。
“彧哥哥,跟你沒關係。”
“我是小人,利用你奪取權勢。可是,我對你的情感,絕不會因此磨滅。”七公子出了馬車,坐在外面。
桃華依舊埋在木雲決懷裡,不哭不鬧,也不說話。
“再不出來就該悶死了。”木雲決再次把她拉出來面對面坐着。
“彧哥哥,對不起。”如果不是她,七公子也許沒有辦法那麼熱順利地掌握太子的一切。
“你以爲這是你可以掌控的嗎?傻瓜。”太子的一切他已經不是很在意,對於他,他已經做到仁至義盡。
他們都是自私的人,不是仁慈的救世主,考慮最多的自然是自己想要守護的人。
所以他傷心的不是太子府血流成河,而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就此夭折。
“我們要去哪裡?”桃華知道,皇帝必定在長安設下重重關卡抓捕他們,所以他們現在是在逃亡。
“汴京。”
“太子……”據她所知,東宮的人,應該都被打入天牢了。
“太子和劉詢4跟劉髆先過去了,其他的人,全部被處死。”
“昏君!”桃華試圖站起來,才牽扯着腹部一陣疼痛。
“孩子,彧哥哥,孩子沒了。”桃華含着淚,不敢直視木雲決的眼睛。
“沒關係,我們還會有孩子的。”木雲決不知如何告訴她,她已不可能再有孩子的事情。
“我不是個好孃親,他還沒出世就被人害死。”
“不是你的錯,小華,只要我們好好活着,以後都會好起來的。”
“今晚先住下,明日再趕路。”七公子掀開簾子,扔下一句話就走了。
桃華覺得莫名其妙,明明是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倒好像是她錯了一樣。
“客官,真是不巧,小店只剩兩間房了。”掌櫃的諂笑着大量三人的關係。
“那就委屈木兄跟我一間房了。”七公子依舊冷着臉,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我們是夫婦,倒要分開來住,這是什麼道理?”桃華衝七公子的背影喊道。
七公子頓住了身形,只一瞬又繼續往前走:“就憑我一路護着你們到汴京。”
“哼,誰也沒讓你護着!我就要跟彧哥哥住一間!”桃華拉着木雲決的手,快步超過七公子。
木雲決皺着眉,欲言又止,卻終究什麼也沒說。
七公子卻隱隱有了笑意。
晚上,桃華拉着木雲決不放,終於還是住了一間房。
“彧哥哥,我們爲什麼要跟他一起走?”
“是飛鷹令將我和太子救出江充的包圍,否則我們早就死了。”
“他做什麼事都是有目的的,救你們怕也只是走一步棋而已,你們不要被他的表面迷惑了。”
“你爲什麼對他有那麼深的成見?”木雲決記得,他們的感情是很深厚的。
“我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現在也是一顆廢棋了。他控制了雪兒,害死了我們的孩子,害死了雪兒。今生今世我都不會原諒他。”桃華依舊能想起雪兒死時那不甘的眼神。
“也許你所看見的,並非都是那樣的。”木雲決嘆了口氣,有些話,有些事,怎麼也說不清了。
“彧哥哥,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睡了吧。”木雲決緊緊抱着她,從今往後,絕不會讓你受到半點傷害。
隔壁傳來嗚嗚咽咽的簫聲,似在訴說無法言明的委屈,桃華閉着眼強迫自己不去聽,迷迷糊糊倒也睡着了。
木雲決卻聽着那簫聲,一直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