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姑娘怎麼喝成這樣了?”寫憂驚呼一聲,招呼下人把她扶進去。
“我不知道和希的住處,所以就把她送這來了。”桃華本不欲解釋,可木雲決一動也不動地盯着她,她只好找個託辭。
寫憂看了一眼他們倆,善解人意地說:“你們聊,我去看看顏姑娘怎麼樣了。”
“我跟木公子想來沒什麼好聊的,告辭了。”桃華轉身,掃過木雲決時,看到他眼裡的傷痛。
如今一個月的期限到了,長安城裡的桃花一朵也不剩,可是七公子卻在前兩天斷了音信。
清心連舞也不練了,整日望着西邊,怔怔地出神。
她一輩子的寄託都在七公子身上,若是他不在了,那她的存在有什麼意義呢?
桃華眼見着霍去病帶回了軍隊,卻沒看到七公子的影子。霍將軍是個惜才的人,悲痛地告知她們七公子在圍剿匈奴時受了重傷,遇上風沙,他們找了十多天都沒找到。
桃華顧不得跟任何人道別,一人騎上良駒朝大漠趕去。
“趙家哥哥,你若敢死,我生生世世都恨你。”
經過上次,桃華對玉門關以西已經非常熟悉了,乾脆避開了關卡,可茫茫大漠,要怎麼去尋一個人?
桃華換了頭駱駝,漫無目的地在沙漠裡行走,突然聽到一聲狼嘯,才幡然醒悟。
召喚來雪狼,摸索了半天才發現從七公子頭上扯下的髮帶,留了這麼久本打算還給他,現在卻派了大用場。
雪狼依着髮帶上的味道,卻還是難以在一望無垠的沙漠裡找到一個人。
桃華失望之際,雪狼長嘯一聲,告知桃華危險逼近。
沙漠裡躲無可躲,桃華只能眼睜睜看着一羣人從身邊過去,揚起一層風沙。
“飛鷹令。”桃華喃喃道,所幸他們走得急,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於是悄悄跟了上去。
想是飛鷹令的主人發出了信號,所有人都奔着一個方向焦急地趕路。
師傅告誡避開飛鷹令,可見這飛鷹令果然不同凡響,騎着馬在沙漠中走了半日,竟沒有一人開口抱怨。
桃華遠遠跟着,也不擔心那些人會發現自己,左右不是個殺嗎?聽師傅的語氣,這飛鷹令也絕不跟我們是同道。
只是晚上跟人實在不好,遠遠看着一羣人就這麼沒了。
桃華喪氣之際,他們又打了馬,急急忙忙地往回趕。
雪狼呼嘯一聲,桃華高興地抱着它的脖子,也忘了思考剛纔那行人:“你找到他了?”
在雪狼的帶領下,桃華找到了七公子,整個身子被沙埋在地下,只露出2一個腦袋。
桃華將他拖出來,纔看到滿身的傷,大大小小,連衣服的顏色都分辨不清了。
桃華拿了水給他喝,七公子氣息微弱,只喝了一小口。
桃華連夜替他療傷,也只能保住心氣,身上的傷得回城裡找藥材才行。
駱駝背上,七公子軟軟地靠在她懷裡,她從來只見過意氣風發的七公子,縱是上次中毒也沒有這般毫無生氣。
桃華着了急,緊趕慢趕到了一個鎮上,卻是很多藥都配不齊。
七公子微笑着拉着她的手安慰她沒事,卻說不了幾個字就咳成一團。
桃華看了揪心,連夜上山採藥,卻碰上了大暴雨,在山洞中困了一晚。
出來時,好好的山坡如今剩光溜溜的黃土,盤根錯節的大樹都沒能抓住被水沖走的泥沙。
還好遇到了這個山洞,遇上大災害,任你功夫再好也沒用。
採齊了藥回到客棧,七公子卻不知去向。
問了掌櫃的,說是晚上突然跑了出去,整晚都沒回來。
桃華整個身體像被灌了冷水一樣冰涼,整整一夜,以七公子的身體,恐怕凶多吉少。
丟了揹簍,辛苦採來的草藥灑落一地。
聲聲喚着七公子,聽不到半點回應,桃華心越來越沉。
尋到他時,已經華燈初上,那個俊逸的男子,如今縮成一團蜷在山洞邊,眼睛似睜似閉。
桃華鼻子有些酸澀,那男子見了她卻鬆了一口氣,裂開嘴笑了笑。
“這麼重的傷還到處亂跑,當真以爲你命硬嗎?”帶了幾分心疼幾分感動幾分責備。
“山上石頭滾得厲害,我見你一晚上沒回來,擔心。”七公子蒼白了臉,卻隱隱帶着笑意。
“就你這樣,找到我又怎樣,還不是送死?”
“我也沒多想,就是由着心裡想得去了。”
桃華見他傷勢重,也讓不多計較。
在附近農家找了個木板車,拖着他一路回到客棧。
“七公子,若是在長安城,你肯讓我這樣拖你?”桃華想着那些平日對七公子芳心暗許的姑娘看到他這幅樣子,還不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只要你願意,我巴不得每天這樣。”七公子氣色好了一點,笑得春風得意。
“哼。”桃華不再言語,怕他再說出什麼難對付的話來。
盡心盡力照顧了幾天,桃華幾乎足不出戶,七公子卻得寸進尺,吃飯穿衣都要桃華親手做。
小二送了飯來,盯着桃華看了好幾眼,桃華見他欲言又止便問道:“有什麼只管說。”
3 小二大抵覺得失禮不好意思地說:“剛纔有幾個人畫了幅畫像尋人,我瞧着跟夫人有幾分相似。”
“那幾個人長得什麼模樣?”桃華心中猜得幾分,也沒在意小二的稱呼。
“個個長得跟這位公子似的俊,還有兩個姑娘,也是漂亮的緊。”
桃華要出去看看,可巧不巧七公子就咳出一口血來,暈了整個下午。
桃華親自煮了粥,一個人盛了一小碗,慢條斯理地喝着。
“你再不醒,今晚就得捱餓了。”桃華嘆了口氣,她既會治病,難道看不出人是假暈還是真暈嗎?
七公子做起來,臉有些微紅:“你既然知道,怎麼不追出去。”
“他們找不到我自然就回去了,要是我丟了你,你可就不一定回得去了。”桃華又盛了一碗粥遞到七公子面前。
七公子虛弱無力,端着碗的手不停地抖,稀飯灑了一些在被子上。
桃華只得放了自己的碗,一勺一勺喂他。
七公子抿着嘴,壓制不住心中的笑意。
“心裡是不是偷偷罵我笨呢?”桃華舀了一大勺,卻沒想到燙的七公子嘴上通紅。
“莫說我沒罵你,就算罵你了,也犯不着這樣報復我。”七公子捂着燙傷的嘴,卻笑得像個孩子。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它這麼燙。”桃華匆忙解釋,臉上燒得很。
“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就可以回去了。”
桃華點點頭,吹了聲口哨,過了好一會,一條銀狐跳進窗戶。
“姐姐,你擔心死我們了!”雪兒抱怨着,木雲決等人也跟着進了屋。
“你們……住在一起?”紫白看着兩個牀榻,有些詫異又有些看好戲的意味。
木雲決陰沉着臉掃了一眼房間的佈置,並未開口。
“七公子傷得重,時不時會暈倒,我住過來方便照顧。”桃華走到窗口,背對他們。
“我就瞧着像這位夫人,果真沒看錯。”小二上來添水,剛好看到一行人在屋子裡,便賣弄起來。
“夫人?”木雲決犀利的目光掃過小二,在這交界的地方,小二大概是見過些世面的,可還是被木雲決看的毛骨悚然,灰溜溜地走了。
桃華看他的樣子覺得好笑,對上衆人嚴肅的表情,甚是不自然。
“公子。”清心慢慢挪到七公子身邊,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沒事。”淡淡的語氣,清心卻開心得不得了。
“既然沒事,就啓程回去了吧。”宋和希開口,衆人齊齊望向他。
桃華突然想起顏珍說過4的話,心中百感交集,大概他們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吧。
就連辛力,也成熟不少呢。
“七公子的傷經不得顛簸,明早再走吧。”桃華輕輕道,剛好對上木雲決深沉的目光,有些喘不過氣來。
因爲受傷霍將軍放了七公子的長假,七公子整日閒在家裡,日子過得很是悠閒。
桃華不禁懷疑,像這樣不聞不問,七公子也能成爲長安城頗負盛名的富商豪賈?
七公子帶兵打仗那段時間,桃華覺得白吃白住實在不好意思,於是回到了千影樓,打算把七公子名下的歌舞坊都辦得紅紅火火的,到時候也讓他刮目相看一番。
可才兩日,桃華四處奔波,下人事無鉅細全部拿來問她,無奈她看到賬本就頭疼,最後只得撂挑子走人。
要不是有清心幫着大點,估計七公子家的錢已經被虧空得差不多了。
清心倒是沒有嘲笑她的意思,事事也都耐心地提點她,可她實在不是這塊料。
算賬算不清楚,練舞弄得像練兵一樣,下面的人叫苦不迭,最後只好放棄。
七公子聽到這麼一說倒是沒有什麼表情:“趙家還不至於被你個丫頭敗光了。”
桃華吃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嘛!”
七公子拿扇子敲了一下她的頭道:“人家叫我辰坊主,你也沒問過爲什麼。”
桃華恍然大悟,光是趙氏底下的產業就已經了得了,再加上一個辰坊主,難怪他處亂不驚,左右餓不死的。
“爲什麼要用兩個姓氏?”桃華心中疑惑也順帶問出了口。
“做臣子的最怕什麼?”
“功高蓋主。”桃華再次做醒悟狀,原來做生意有這麼多學問在裡頭,七公子無語地搖搖頭。
“這麼大的家產,加上你這個將軍頭銜,造反都綽綽有餘了。”桃華仍在震驚中,回過神來,慶幸沒人聽到自己的話,否則就成了亂臣賊子了。
七公子則沒有阻攔她,反而深不可測地盯着她。
桃華被他看得發毛,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真的要造反?”
七公子開懷大笑,桃華鬱悶地撇撇嘴,又被耍了。
日子在吵吵鬧鬧中度過,桃華已經在一次次遠望中漸漸忘記了被拋棄是如何的疼痛。
“今天是七夕,晚上去看燈會可好?”清心一臉期待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