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日橫她一眼,緋閒立刻收起看好戲的表情。
瑤瑟面冷心熱,對這種癡纏男人最沒轍。這個時候,憑空冒出的人,真的只是巧合?“把你知道都給我說說。”
緋閒娓娓道來。“我命人打聽言祈、莫路的來歷,卻只知道他們是富家子弟,在江湖上並無名氣。有一日長清門和仇家打鬥,波及了前院,千醉和瑤瑟也加入混戰,正巧他們倆也在就幫着一起收拾了那幫人。玄命在暗處盯着,只說這兩人武功不弱,卻瞧不出路數,想是有心隱瞞。”
說到這兒,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擡頭瞅了眼蔣日,發現她正微慍的瞪着自己,趕忙低頭認罪。好吧,她承認,她考慮有欠周詳。
“你啊,只想看熱鬧,怎麼不想想,萬一他倆人有備而來,反會害了千醉、瑤瑟!”長清門,一個小小的幫派竟然有膽子打進摘星樓?分明就有問題。“他們可是一同來的?”
“聽胡嬤嬤說,不是一起來的……”緋閒一頓,又輕聲輕氣的說:“但是,幾乎時同時來的。”
蔣日生氣,卻也知現下生氣已無用。纖指輕敲桌面,一臉的深思。“依你看,千醉和瑤瑟跟他們進展到什麼地步了?”
唔,要說麼?說了,主子會不會氣得先扒了她的皮?緋閒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個字來。
蔣日擰眉。她離京不足一月,便嚴重至不可挽回了?這個一直暗中破壞她計劃的人算的還真是準……
明日便是英雄宴,此人是否也料想到了?她根本無暇顧及?
“你去忙吧。”若是這個人有心安排,怕是緋閒再小心謹慎,也防不勝防。
緋閒悻悻的問:“要趕他們走麼?”
蔣日冷笑。“請進來的客人,豈能轟走?”她若不接此招,豈不是被那人笑話?
不止千醉、瑤瑟的性格,連她的反應都料到了呵……
緋閒哪懂她的萬千心念?只好老老實實回去做事,盼能贖罪。
正巧,她還愁無事給蒼昊做……蔣日慵懶揚笑。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
蔣日立於暗處,淺笑吟吟望着。
一味無色無味之毒便可讓這些人盡數消失……只是未免有些無趣。眸光一轉,蔣日瞥見言祈身影,他身旁坐着一位極爲出色的錦衣男子。想必,他就是莫路。
蔣日觀察了會兒,不見二人眼神交流,一個妙語如珠與同席談笑風生,一個噙抹邪笑,沉默飲酒。這樣看上去,二人果然不相識。
若排除二人身份不說,與千醉、瑤瑟還真是才子佳人,天造地設的一對。
一抹幽光浮現秋水寒瞳,卻是誰也讀不懂的複雜的心意。
蔣日揮去多餘的思緒,凝神專注於宴席間的變化。
菜餚上齊,緋閒主持,領酒開宴,忽聽有人冷聲道:“聽聞摘星樓主傾城容貌冠絕天下,今天日代皇上設宴,何以不親自招待,倒派個婢女來撐場面,豈不是看不起咱們?”
來了!
蔣日、緋閒同時笑開。
“主子身體微恙,不便待客,還望諸位包涵。”緋閒說的客客氣氣,卻在眼神、笑意間泄漏傲慢之色,本來覺得沒什麼的人,也不禁生了氣。
這摘星樓恃寵而嬌,仗着天朝皇威,敢不把他們在眼裡!
緋閒舉杯,見衆人不動,輕放下杯子。“既然諸位沒興趣喝酒,那不如由小女子給諸位說些故事。”她眉目流轉,狡黠之意盡展。“小女子不似其它姐妹擅長琴棋書畫,偏愛打聽小道消息,像是雲臺縣一家三十口慘死迷案,青山鎮一位掌門離奇而亡,又或是天霞山兩幫惡鬥的原因……”她邊說着,目光邊隨之而動,落在一些人身上,然後輕笑道:“小女子可是詳情盡知。”
底下有一些人不出聲,也有一些人議論起來。
突然有個壯漢站起來,宏亮的扯着嗓子喊:“你知道我派掌門死因?”
緋閒點頭。
“什麼原因?”
“被人害死的嘍。”緋閒笑眯眯的看着壯漢臉色大變。
在場的人有認識壯漢的,他正是死去紅玉派掌門的大弟子,本來應是他接掌紅玉派,誰知當年掌門暴斃,死前還將掌門之位傳於七師弟,曾引起武林中人猜疑。
如今被緋閒這麼一說,不禁又將人的注意力轉到現任紅玉派掌門身上。
紅玉派掌門見衆人目光不善,拍案而起。“胡說八道!師傅分明是壽終正寢,你這丫頭竟敢挑撥離間!”
“哎呀呀,這算不算惱羞成怒呢?”緋閒說完,呵呵直笑。
有人認同緋閒之言,心存懷疑的,也就有人認爲緋閒是故意挑起江湖紛爭,蓄意使壞的。
另有一人站起,指責道:“皇上令摘星樓宴客,你們不盡地主之宜,倒來戲弄我們,存何居心?”
“不錯。江湖之事,皇上都過問不得,你一個小小婢女,有何資格談論?”
緋閒故意一嘆。“今天所來均是江湖有名望的前輩,小女子只是以爲,大家難得齊聚一堂,若能解決久懸未明的迷團,或是清算前塵舊賬,然後再坐下來把酒言歡,不是心裡更舒坦?”
她一頓,目光在衆人臉上掃過,淺笑道:“總好過表面平靜,心裡憋悶,小女子也是好意。”
緋閒一語道出在場諸人心思。
本來,同聚一堂的這些人,除去少數有深仇大恨的,其它多少都存在些磨擦,加上到京城後爲了英雄大會發生的混戰,幾乎個個身上都揹負幾條人命。大夥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不想在今夜的宴席上鬧開,誰知緋閒偏挑危險之處煽風點火。
有人放下了杯筷,有人握緊了手中劍,悠揚琴音綿長不絕,卻更顯死一般寂靜的詭譎。
要打起來了麼?緋閒抿着脣,眼中閃爍掩不住的興奮。快開打吧,她會令人關好門,讓他們殺個過癮的。
“瑤瑟姑娘的琴藝果然天下一絕,在下實在佩服。”言祈一語引來所有人的注意。只見他笑容可掬的舉杯敬樓上彈琴之人。“在下略通音律,不知可否與姑娘合奏一曲?”
他不合時宜的一番話,輕易化解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緋閒的笑容有些冷,不着痕跡的往樓上蔣日隱身的地方瞧去。
她早算到,他們不會這麼輕易讓她得手。蔣日不以爲然的揚脣,使個眼色,示意爲他準備琴。
侍女擺好琴桌,請言祈過去坐。
言祈方坐,聽樓上簾後清清亮亮的嬌聲問:“公子想彈什麼?”
言祈聽出她語氣中的怒意,並不放在心上,笑答:“聽憑姑娘作主。”
瑤瑟冷哼,雙臂舞動,急如雨,勢如虹的琴音傾泄而出。
挑這麼難的曲子,爲難他?言祈笑容不變,聽準了音律,擡手撥絃。
兩個人,兩種琴音,交織在一起,竟意外的相合!
瑤瑟分神往下望去,發現言祈也隔着紗簾看她。臉一紅,險些亂了曲調。
這細微的錯處沒有逃過言祈的耳朵,只見他脣角的笑意憑添了幾分迷人。
蔣何鳳環胸而視,將二人間的曖昧交流納入眼中。
一曲終了,在座衆人皆被琴聲所惑,只感嘆琴音美妙,忘了恩怨。
言祈施了一禮,便回到座位。
緋閒見挑撥無望,只得暫且宣佈開席。
摘星樓不愧爲天下第一樓,菜餚所用之器,所選之料,皆是上品,往日要花上大把銀子才能吃到的名菜,現下全部免費,品着美酒,吃着佳餚,哪還顧得上惹事尋仇?
“玄命。”蔣日呼喚着一直候在暗處的人,翩然旋身。“隨我下去。”
蔣日悄然出現在大廳,所有人的注意都聚集到她身上。
摘星樓傾城!
自妙紅坊現身後便再沒出現在人前的傾國佳人!
蔣日施施然服身。“傾城見過衆位前輩。”禮過,盈然而立,一身的清絕靈幻,一身的柔婉嫵媚。
難怪,當年皇子會爲爭奪此女大打出手,難怪,不犧買下整條長街只爲嬌養一女子,奉旨開業,世間獨摘星樓一家!
這般女子,便是爲她覆了天下,也不爲過。
驚豔、讚歎、屏息……諸如此類的反應出現在衆人臉上。
天降仙子,不染凡塵,清靈飄逸,引無數英雄盡折腰!
蔣日約末他們看夠了,緩過神了,才笑道:“傾城身體不適,未能親自接待衆位前輩,是傾城有失禮數,望前輩們莫怪。”
不怪,不怪,怎麼會怪呢?呵呵。
爽朗的笑聲,錯綜的話音,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蔣日溫婉而笑,接過緋閒送上的酒杯,敬道:“傾城敬衆位前輩,若有不周之處,還望包涵。”
蔣日的出現,讓安靜的酒宴登時熱鬧了起來,大夥吃的吃,喝的喝,大有一笑泯恩仇的豁達。
言祈和莫路不約而同的打量着這位傾國佳人,心裡冒出同樣的想法。
果然是個厲害人物!
簡短几句話,甚至僅憑一個笑容,便收服了衆人,無人不給她一份薄面,拋下成見和樂融融的好吃好喝……這樣還不夠厲害麼?
酒過三巡,酒量淺的人已有幾分醉意。
這邊蔣日慢慢站起來,柔聲說道:“傾城樓中有位護院,功夫極好,只因常年保護我而不能與江湖豪俠切磋,難免遺憾。今日正巧各路英雄齊聚,想是天下的好手都在這兒了,不知能否請幾位與他切磋一下?”
下面有人哈哈大笑,想是聽了“天下的好手都在這兒”有些得意。
不一會兒,就有人站出來,願意一試。
蔣日讓開位置,玄命走出。今日他並未佩劍,一身樸素青衫,看起來就只是個普通的護衛。
一個青樓護衛能有什麼本事?功夫極好?是與青樓的女人比吧。
衆人抱着看笑話的心態,可憐的看着玄命。
開打之前,蔣日不緊不慢的吩咐了句。“玄命,在座都是我的客人,切不可傷人性命,點到即止。”
答應與玄命對陣的人不樂意了,這句話分明就是小瞧了他。暗下決心,一定要給這小子點顏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