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何鳳跟在李國忠後面疾步往裡走,繞了幾個彎子一直到了長春宮。站在宮門外,蔣何鳳腳步一滯。這長春宮是自己和龍絕簫大婚時的寢宮,那還是去年冬天,當時自己爲了成龍珏同意了這門莫名其妙的婚事,而如今成龍珏到手,自己卻又把它給了御逍遙。說不清道不明自己的心境,只短短一年便發生了那麼多事……
“鳳……蔣何鳳姑娘?”李國忠神情尷尬的看着蔣何鳳,秦美瑤也輕推了蔣何鳳一下。蔣何鳳知道自己失態了,忙調整了一下腳步繼續前行。只是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深,終於開口問道:“長春宮不是皇后的寢宮嗎?難道淑妃竟住在這裡?”
“這……”李國忠似乎欲言又止,進了前殿後才道:“請鳳姑娘和夫人稍候,皇上一會就過來。”
蔣何鳳眼明手快的一把拉住轉身往外走的李國忠:“慢着!我是來見我二妹的,她現在在哪裡?”
“淑妃娘娘在淑儀宮。”李國忠面有難色:“皇上命老奴把你們帶到長春宮來,奴才不能自作主張帶你們去看淑妃……”
蔣何鳳冷哼一聲拔出匕首抵在李國忠胸前:“現在可以帶我們去了!”
“妹妹!”
“鳳姑娘!你這又是何必!”
秦美瑤和李國忠都被蔣何鳳的舉動驚呆了,蔣何鳳咬牙道:“廢話少說,帶路!”
李國忠領着一臉不耐的蔣何鳳和戰戰兢兢的秦美瑤走出長春宮,剛出宮門,龍絕簫迎面走來,見此情形大吃一驚:“這是怎麼了?蔣何鳳爲何挾持李公公?”
蔣何鳳收好匕首,並沒有跟着李國忠和秦美瑤跪下,而是雙眼直視龍絕簫,斬釘截鐵的道:“我要見淑妃。”
“你進宮是爲了淑妃?”
“皇上以爲呢?我不顧身戴重孝,硬是闖進宮來,不是爲了淑妃還能是爲誰!”蔣何鳳語帶嘲弄。
龍絕簫神色灰暗,臉上交織着痛惜和懊悔:“都是朕不好,沒有照顧好她……”
“這些話皇上就不必說了,還望皇上開恩,讓我們姑嫂二人去見淑妃最後一面。”
“隨朕來吧!”龍絕簫長嘆一聲,轉身往回走。
繞過長春宮,又向西走了不遠,龍絕簫在一個纏滿素絹的宮門前停下,語帶疲倦道:“淑妃停靈在此,你進去吧……”
蔣何鳳詫異道:“皇上不和我一起進去嗎?”
話音剛落,李國忠和秦美瑤都臉色發青的看着蔣何鳳。蔣何鳳也纔想起來,循例皇上是不可以見暴亡的妃嬪的,以免過了“黴氣”。而龍絕簫卻只是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便帶頭走了進去。跨進兩道宮門,一直進到前殿,只見香燭紙錢燃得殿中煙霧嫋嫋,地下跪着幾個宮人,正嗚嗚咽咽的哭泣。正中停着一隻烏木棺材,棺蓋已經合上了。蔣何鳳在棺木前站定了,突然雙手平推,棺蓋應身而開。只見淑妃身着大紅禮服躺在裡面,臉上明顯的發紫腫脹,肚子也有些鼓,伸手進去一按,蔣何鳳臉色大變,原來肚子裡的不是水,而是一個胎兒,淑妃竟然是懷了身孕的。再湊上去細細查看,蔣何鳳瞧出了蹊蹺:淑妃的雙手指甲乾乾淨淨,沒有一點泥沙,反倒是脖子上有一個明顯的掐痕……種種跡象表明,淑妃是被掐死而不是溺死的!
見蔣何鳳臉色陰晴不定的看着淑妃的屍身,龍絕簫輕聲道:“逝者已矣,鳳姑娘不必再傷心了,朕一定會好好安葬她的!”
“皇上。”蔣何鳳緊盯着龍絕簫的眼睛厲聲問道:“淑妃究竟是怎麼死的?!”
龍絕簫似乎很吃驚:“淑妃不是溺水而亡嗎?”
“淑妃會水,怎麼會溺水而亡?”蔣何鳳一把抓起淑妃冰涼的右手:“皇上請看,她的指尖沒有一點淤泥,相反脖間有掐痕。淑妃根本就不是溺水,而是被掐死的!”
“你說什麼?”龍絕簫一個箭步上前,細細看了看淑妃的屍身,面有異色的自言自語:“怎麼會這樣?”
“我也很像知道怎麼會這樣!”蔣何鳳冷笑:“皇上知不知道她懷了身孕?”
“淑妃有了身孕?”龍絕簫更驚訝了,繼而忿怒道:“爲什麼朕不知道?”
“淑妃有了身孕?不可能啊!”跪在地下的宮人中有一個熟悉的女聲驚起了蔣何鳳,順着聲音看去,原來那人正是月如。
“月如,你過來。”蔣何鳳見到故人,心中一動:“是你在服侍淑妃嗎?”
“是、是,皇……大小姐。”月如激動的看着蔣何鳳:“自淑妃進宮以來,一直是我在伺候她!”
“你不知道淑妃懷有身孕了嗎?”蔣何鳳和顏悅色。
“不知道。”月如搖頭:“上個月淑妃身子不爽,曾經找太醫瞧過,太醫沒說淑妃懷有身孕啊!”
蔣何鳳看了眼跪地的宮人,又看了眼龍絕簫,上前兩步道:“淑妃死因有蹊蹺,皇上是否能給鳳家一個交代。”
龍絕簫滿臉傷痛,長嘆一聲道:“姑娘意欲何爲?”
“我要查出真像,讓二妹可以死的瞑目。”蔣何鳳可以加重:“二妹”兩字,爲的就是提醒龍絕簫自己和淑妃的關係。
“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龍絕簫指着李國忠道:“有什麼需要就找李公公。”
“謝皇上!”蔣何鳳低頭福了福身,算是行了禮:“蔣何鳳現行告退了……”
“你去哪裡?”龍絕簫急道:“你不是要查出淑妃死因嗎?何不留在宮中住下?”
蔣何鳳眯起眼睛看着龍絕簫,突然笑道:“是啊!皇上好不容易又得回帝女星,怎能不好好保管,免得又失蹤了!”
“你……”龍絕簫被蔣何鳳的冷嘲熱諷驚住了,但還是好言相告道:“你是在怪朕嗎?”
“民女不敢!”蔣何鳳顧不得秦美瑤在身後拉她,急速的說道:“蔣何鳳感謝皇上出兵月澤爲赤雲解圍,可是皇上不該乘人之危攻其不備!”
“蔣何鳳的意思是說朕不該下令攻打月澤是嗎?”龍絕簫苦笑:“朕若不下令攻打,又何來機會把你帶回呢?”
“皇上要的不是鳳蔣何鳳,而是帝女星吧!”蔣何鳳悲傷的搖頭:“我原以爲你是坦蕩蕩的君子,沒想到……”
“你……”龍絕簫按捺住怒意,突然背轉身道:“李國忠,先送蔣何鳳姑娘出宮!”
李國忠忙不迭應答:“遵旨!”
一旁的月如惶恐的看着蔣何鳳,彷彿有什麼話要說似的,蔣何鳳當機立斷道:“皇上!月如是鳳家人,之前隨我入宮服侍,後來又伺候淑妃,如今淑妃不在了,是不是可以讓她跟我們返家呢?”
“朕的話還沒說完。”龍絕簫一字一句道:“追諡鳳相長子鳳時歌爲忠勇將軍,照一等公發喪!”
聞言秦美瑤立刻跪下道:“謝皇上恩典!”
蔣何鳳猶豫了一下,也跪下謝恩。龍絕簫接下來的話卻讓蔣何鳳怔住了——“鳳相長女蔣何鳳,乃名門之後,賢良淑德,才貌雙全。忠勇將軍發喪之後,即擇吉日入宮聽封,欽此。”
“皇上!”蔣何鳳忿怒的站起身。龍絕簫仍舊背對着她嚴肅的道:“還不接旨?”
秦美瑤拼命拉扯着蔣何鳳的衣袖,李國忠也滿臉是汗的低聲勸解。蔣何鳳冷笑數聲,竟然拉着月如頭也不回的轉身自顧去了。秦美瑤拼命磕頭:“皇上恕罪!蔣何鳳妹妹是因爲大哥和淑妃的事悲傷過度,這纔有失禮數,還請皇上千萬不要降罪與她!”
龍絕簫盯着蔣何鳳的背影看了半晌,沉重的嘆了口氣道:“你去吧,朕不怪她便是!”
“謝皇上隆恩!”
回到鳳府,已是正午時分。弔唁的人太多,飯廳有些亂糟糟的。鳳家原先主事的二夫人和大少奶奶穆雯佩經此大變,再也無心家事,三少奶奶佟丹鈺年紀尚輕,此刻擔起當家重任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蔣何鳳囑咐秦美瑤和她一起照顧客人,千萬不能失了禮數。
蔣何鳳回來不久,宮中聖旨也到了,內容便是龍絕簫所說的追諡鳳時歌爲忠勇將軍和大喪後蔣何鳳進宮之事。一時間弔唁的客人都沸騰起來,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恭喜吧,人家這畢竟是喪事;不道賀吧,擺明了皇上對鳳家恩寵有加。早成廢后的鳳蔣何鳳被月澤國君封爲後,如今兩國交戰,她回到金碧國不但沒有被降罪,反而還有機會進宮爲妃,這皇上到底做何打算,大家都是一頭霧水。
因爲客人太多,蔣何鳳也知道自己若不謝恩,免不了會有人找鳳府的岔子。強忍住心頭的厭惡,蔣何鳳勉強出來謝恩。衆人大都是沒見過蔣何鳳的面的,乍見一身縞素的蔣何鳳,都忍不住在心裡讚歎:這樣的美人兒,怪不得皇上念念不忘了。
夜深了,鳳府開始關門謝客。鳳家一家大小圍坐一起用晚膳。其實大家都是心情沉重,哪裡還用得下飯食?蔣何鳳見鳳棲梧面容憔悴,有些同情道:“父親不必憂慮,大哥和二妹的死,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唉!”鳳棲梧連連搖頭:“其實我也大概知道這些事是誰做下的,可是……唉!”
“既然知道,父親爲什麼不說出來呢?”蔣何鳳氣憤至極:“大哥和二妹難道不是父親的骨肉嗎?”
鳳棲梧不語,面色悽楚的看着蔣何鳳。半晌後才道:“你跟我進來。”
蔣何鳳跟着鳳棲梧進了內室,沉默良久,鳳棲梧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道:“你大哥和二妹的死和沈家是脫不了干係的,我不說的原因是沈昆榮掌握着一個秘密,一個關乎金碧國君的大秘密!”
蔣何鳳面上沒有什麼改變,可是心跳卻加劇起來。她隱隱覺得這個秘密似乎會和董紫楓有關。
“你曾經寫信來叫皇上出兵爲赤雲解圍,爹極力阻止,你一定已經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