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譚琰的眉頭反而舒展開了——暗在見到她的時候,殷勤體貼柔和得有些不正常,現在看來,她找到原因了。
暗沒有看譚琰,只是低着頭,因此沒有發現譚琰的神情變化,說話間還有些悶悶不樂,道:“但是你沒有,現在都已經超過原定的、你要死去的時間半天了,你身上還沒有出現任何不好的變化,而且之前的虛弱、無力等等負面的表現也都在好轉,所以我不得不懷疑,你是不是動用了什麼秘法。”
譚琰的心微微一動,忽然沉重起來——她想,她明白暗所說的“秘法”是什麼了。
果然,暗嘟着嘴道:“原來不是你動用了什麼秘法,而是有人願意爲你犧牲,將他們之前被強留在辰家墓葬羣這種的生命轉送給了你。”
譚琰愣了一下:“辰家墓葬羣……還能保存人的生命?”
暗有些驚訝:“你不知道?那你怎麼敢進入辰家墓葬羣?所以你只是被送進去送死的嗎?”
要知道,沒有留下後手的人,一旦進入辰家墓葬羣,從一開始,生命就在流逝,要是那人留在辰家墓葬羣之中還好,畢竟辰家墓葬羣之中有着一套獨特的、生命循環系統,並不會讓人在裡面就耗竭了生命力。
但是一旦離開了辰家墓葬羣,沒有了那循環的生命力的支持,後果就很難說了。
所以當暗察覺到譚琰身上本應該枯竭了的生命力再次充沛起來,並且還不是迴光返照的那一種,心中立即就有些異樣。
暗對譚琰是有好感的,他甚至敢擔保,他不會允許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傷害她,但是這都是有一個大前提的——譚琰在離開辰家墓葬羣之後,不久就會死去。
可是現在,譚琰的生命明顯不會那麼快就消亡,換一種說法,那就是隻要譚琰生存一天,暗就會受到束縛,這是暗並不願意看見的。
眉頭微皺,暗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將這件事和譚琰說個明白。
暗道:“我感受到,你的那一雙父母,身上的生命正逐漸消失……哦不,等一下,又沒有了?”
“沒有了?”譚琰頓時緊張,“什麼沒有了?”
“呃……”暗有些茫然,“我是說,他們身上那種洶涌澎湃流逝出去的生命趨勢,忽然就停止了。”
暗的話音剛落,就聽見門外傳來幾聲敲門聲,沒等譚琰回過神來,一個丰神俊朗的男子就推門進來。
“煙兒,見到父親可還驚喜?”蘇溯越摟着公主殿下,含笑看着譚琰。
譚琰瞬間驚喜得差不多要跳起來了——當然,前提條件是她現在的身體能夠支撐她完成這種動作的話。
公主殿下看着譚琰面上的驚喜完全不作僞,眼中飛快閃過一絲黯然,再次擡起頭看着譚琰的時候,已經變成了純粹的關心:“煙兒,你瘦了……”
譚琰眨了眨眼睛,這幾天沒有條件照鏡子,但她也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在辰家墓葬羣之中消耗了那麼多的能量,她現在的模樣肯定很不好看。
只是,相對於這種外形上面的改變,譚琰更關心暗所說的“生命力”的問題,指揮着暗將房門關上,有些焦急地問道:“你們是不是做了什麼?”
蘇溯越輕笑一聲,帶着深刻的嘲諷:“你放心,在這兩年之內,照國絕不會主動對東國發起攻擊。”
頓了頓,見譚琰還要說什麼,蘇溯越擺擺手,安慰道:“更何況就以東國現在的西北邊防首領的安排,我們照國也不擔心東國會主動發動攻擊。”
這是大實話,畢竟現在東國西北軍經歷
了換將風波,而士兵們心中的天神辰風炎還在這個時候回來了,東國西北軍說是軍心大亂也不爲過,日夜提防着照國將領渾水摸魚趁機攻打東國的西北邊防還來不及,怎麼可能主動去挑釁?
更何況,蘇溯越和現在的照國君王做的那一筆交易,也足夠讓那個急於掌權的少年天子不惜代價維護這一場來之不易的和平了。
譚琰一看蘇溯越的態度,就知道他誤會了,趕緊解釋:“我並不是擔心西北邊境的問題——呃,辰風炎回來了,你們知道嗎?”
公主殿下和蘇溯越對視一眼,眼中都帶着清淺的笑意。
“經過這樣一場,你們也算是共患難了。”公主殿下靠在蘇溯越的懷中,看着譚琰,溫柔淺笑,眉眼間帶着顯而易見的期盼,“你們打算什麼時候懷孩子?”
譚琰的表情立即就像是生吞了一隻蒼蠅:“剛纔我好像產生了幻聽……”
公主殿下捂嘴輕笑:“你這孩子,到現在了還害羞?也不想想,別家的姑娘,到了你這個年紀,哪個沒有兒女繞膝?”
簡直好大一個臥槽,老孃我今年也沒有超過二十啊,才十九歲多一個月好嗎!這就催着我要寶寶了?
譚琰心虛地掃了眼印主,壓低嗓音,對蘇溯越和公主殿下道:“印主……呃,我想說,它也有化形的本事,反正都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待會兒等印主睡醒了,恢復過來了,我讓它變成人類的孩子給你們玩?”
譚琰打的好主意,反正印主也承認了她母親的地位,譚琰時常叫着印主做自家兒子,也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既然印主和譚琰自己都認同了兩者之間的血緣關係,那麼讓公主殿下和蘇溯越認可,也並不是很過分的一件事吧?
更何況,只要公主殿下和蘇溯越認可了印主,譚琰就不用再被逼着問啥時候懷寶寶、準備給寶寶送什麼禮物之類瑣碎得蛋疼的事情了。
只可惜,譚琰此言一出,公主殿下和蘇溯越眉頭微皺,蘇溯越更是百年難得一見地帶上了擔憂的神情:“是不是……在辰家墓葬羣之中,辰風炎做了什麼,傷了你的心?”
譚琰嘴角一抽,她知道辰風炎的尿性,也知道在辰風炎心中,什麼纔是最重要的,因此她早就不會爲辰風炎的什麼舉措或者決定而傷心了,但現在看來,有了這種慣性思維的人,變成了公主殿下和蘇溯越?
所以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啊。譚琰簡直要爲過去自己犯下的錯仰天長嘆了,但面對着一臉關切並且還隱藏起殺意的蘇溯越,她只能柔聲道:“沒有,父親,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頓了頓,在蘇溯越斂眉逼視之下,譚琰只能硬着頭皮,解釋道:“我……嗯……我就是覺得,辰風炎並不適合成爲我的孩子的父親。”
話音剛落,門口就想起了一些敲門聲,譚琰還沒有說什麼,門就被推開了,彷彿那敲門聲根本不是爲了詢問屋內的人他是否可以進來,而僅僅是告知屋內的人他要進來了一般。
門口站着一個白衣男子,一頭青絲如瀑,並未束起,隨意地垂落在身後,襯着那一身白衣,飄然出塵,美的有些驚心動魄了。
譚琰深吸一口氣,莫名覺得心虛:她剛剛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吧?站在門口的話,沒有理由聽見她的話吧?
特麼的明明是站在門口有偷聽嫌疑的人更加應該心虛,爲什麼她卻有了這種不該有的情緒!譚琰輕咳一聲,擡頭挺胸看着門口的男子,正要發難,卻見他施施然走了進來。
“……”簡直好大一個臥槽!這是已經全然無視了
她作爲房間主人的合法權益了是吧?她果然就說辰風炎並不適合作爲她未來孩子的父親吧!
蘇溯越皺眉看着辰風炎,腦中還在想着譚琰剛纔評價他的話,眼神越來越凌厲:“你在辰家墓葬羣之中,並沒有保護好譚琰。”
譚琰眨了眨眼睛,有點不太明白他說這句話究竟是爲了什麼。
辰風炎微微一笑,道:“這是我的錯。”
不管是譚琰還是公主殿下和蘇溯越,都以爲辰風炎起碼會說一點理由乃至是藉口以推脫責任,但是沒有。
辰風炎就這麼直接地承認了過錯,反倒是讓面前三人都有些傻眼。
半晌,辰風炎見他們並沒有其他的話,便笑笑,道:“我打算將西北軍的軍權叫出去,和殿下換一些東西。”
譚琰依舊是一臉茫然的模樣,而蘇溯越和公主殿下面上卻帶出一點謹慎來:“說說看。”
辰風炎微微一笑,道:“我失去了原先的家——雖然我以前也沒怎麼把辰家當成是我自己的家,但有些東西,有總比沒有來得好。”
蘇溯越皺起眉頭,顯然他很不喜歡辰風炎在這個地方停頓,吊人胃口什麼的,不管在哪個時代、哪種環境之下,都不受歡迎。
辰風炎輕輕巧巧地笑了笑,轉向譚琰,眉眼間竟然還帶出一點深情來:“我希望,日後和譚琰在一起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譚琰只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在這個時候羣起起義,又在辰風炎的目光之下,羣起陣亡,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暗看出譚琰心緒不寧,往前一站,剛好擋住了辰風炎看着譚琰的目光,冷冷道:“你們今天來究竟有什麼事?”
暗可不相信,這兩個看着就沒有幾天好活的人會有那個耐心和興趣聽辰風炎怎麼規劃將來他和譚琰的生活,他們應該有更重要的事情交代纔是。
這麼想着,暗轉向辰風炎,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道:“出去,我們有事情要談,和你沒有關係。”
辰風炎眉眼間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掩飾了過去,笑容依舊溫和清爽:“和譚琰有關?”
暗點了點頭,眉頭緊皺:“和你沒有關係。”
辰風炎輕笑一聲,看向蘇溯越和公主殿下,道:“在下願意給譚琰一個家,也希望岳父岳母給在下一個機會,來證明自己。”
公主殿下面上沒有什麼神情,反倒是蘇溯越有些動搖。
公主殿下和蘇溯越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都看懂了對方的意思。
公主殿下沉默片刻,看着辰風炎,忽然緩緩勾起嘴角,笑道:“若是你想表現你的誠意,現在,先出去。”
辰風炎有些愕然,但很快恢復過來,點了點頭,緩緩走了出去,不忘將門關上,以表示自己絕對沒有偷聽的意圖。
譚琰眨眨眼,看着蘇溯越和公主殿下,這兩人的神情嚴肅,眉眼間倒是沒有不捨,應該不是要說什麼要命的話吧?
“我們即將不久於人世。”蘇溯越看着譚琰,淡淡道,“所以,你今後的生活,都要自己把握了。”
蘇溯越的神情太過淡定,淡定地就像是在討論明天早上的早配是什麼一樣,以至於譚琰稍微一走神,蘇溯越一句話都說完了,她還是沒能肯定蘇溯越到底說了什麼。
見譚琰一臉茫然,公主殿下輕笑一聲,想要擡手去摸摸譚琰的腦袋,但很快又想起了自己坑爹的體質,只能半路收回手,面上有些遺憾:“煙兒,辰風炎雖說並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經過了這麼多事情,我們相信他能照顧好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