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小的才疏學淺,不識得這些字!”屠克爾與南朝臨近,平日裡雖然方言不同,但也源襲了南朝文化,很多字都是通用的。
暮野寒決然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伸手便將那書信奪了過來,上面的字確實奇怪得很,不似南朝文字,也不似北朝文字,倒似有些鬼化符!他藍眸一眯,心想這些人想故布迷陣,讓他費盡心思好好地解開這書信,他就偏不!
就在屠克爾天狐王子在爲這封書信焦頭爛額時,滿城裡淮清洛正和她的玉少爺還有一衆二世祖們在那裡賞中秋之月。滿城不如端陽,哪有那麼好的月餅給他們解饞,衆人一人咬了一口硬餅子,卻也一點都不覺得難吃。
吃着吃着淮清洛詩興大發,二世祖們表示明大人才學冠頂武功了得,他們一定要嚮明大人學習學習。淮清洛笑眯眯聽了,一點也不臉紅,擡頭望了望月亮,良久後,吐出一串字:“月亮被人打了吧,怎麼青一塊紫一塊呢!”
身後的人噗地一聲笑出來了,卻不知道她此時是一語雙關。
那些二世祖們雖然文才不咋地,以前整日流連花叢,但畢竟也是常在風花雪月處週轉的人,說出一兩句雅句還是行的。
衆人開始對詩,瑞之華說出了一句自認爲經典之作的語句,正要讓明大人評評看,誰知卻看到明大人領着她家玉小呆晃悠悠晃悠悠地往旁邊去了,走時還不忘評詩:“此句平仄工整,對仗得體,語句優美,意義深遠,耐人尋味,”瑞之華展眉一笑,忽又聽她道:“就是有十四個字出現在了它不該出現的地方!”
瑞之華開始數指頭看自己剛纔說了多少個字,數來數去,正好十四個字。
衆人再狂笑,這明大人,倒真是損人不帶髒字!
兩人行至偏僻的角落,淮清洛突然眯眼,盯着玉小呆說:“你去前面看看!”
玉小呆伸手擰着她往前走,淮清洛嘆:“我去另一邊!”
“同去!”玉少爺似乎沒有理解她的意思,淮清洛只好解釋:“你往前,我往右,呆會要是沒有發現可疑之處,便在這裡集合,抓緊時間,不鬧了,乖!”末時,她伸手拍了拍玉少爺的臉,玉少爺淡定地看着她拍自己臉的樣子,乖乖地走了。
淮清洛撫額,覺得小呆同志似乎越來越可愛了。她轉身往旁邊走去,卻已經沒有了剛纔的淡定從容,突然腰間一緊,整個人已經被另一個人壓到了牆角。
“二……”淮清洛喊到一半,突然收了嘴,怔怔地望着面前這個身襲紫衣舉止優雅的男子。龍之軒低眉望着她笑:“倒真是收斂的性子,我倒是希望你像普通女子那般見了我便喜極而泣!”
淮清洛乾笑一聲,食指搖了搖:“二哥你錯了,第一,我非女子,第二,我看了你爲何要喜極而泣,第三,二哥你似乎越來越自戀了!”
龍之軒望着她此時出奇淡定的容顏,心神竟有些恍惚,頭一回連自己都有些動搖了,懷疑她到底是不是女兒身。但,就是不是女子又如何,他突然有了一種衝動的想法,不過他畢竟是理智之人,這種想法自己心裡想想便可,當真付諸行動,他也是不願的。
淮清洛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側頭道:“二哥來這裡,是端陽有事還是你有事?”龍
之軒到現在還沒有跟她這個三弟說過他是北胤皇帝的事情,所以此事她當然不能自己說明。
“今夜中秋佳節,八月十五。”龍之軒笑起來:“我想與我的三弟一起度過!”
淮清洛心裡一怔,數來她臘月離開的北胤,而龍之軒也離開北胤將近三個月了,太后一直想要拉他下位,他還常年不在宮中,難道不怕有人趁他不在時惹事生非?
她心裡思量着這個問題,便對他最後那一句‘我想與我的三弟一起度過’印象不深,龍之軒挑眉看了她一眼,輕輕湊了過來,眉宇間帶着一絲無奈:“我說,我想與你一起過中秋,這個中秋,明年的中秋,乃至,以後……”
淮清洛一怔,很快便漫不經心地回道:“不行啊,我以後的妻兒怎麼辦?”她迴應得輕描淡寫,龍之軒也不好再逼,同樣漫不經心地說:“你的妻兒,便是我的弟妹侄兒,難道不能一起共中秋?”
淮清洛笑笑,只是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她側着頭說:“這一個中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翹首等待着良人的歸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良人再也歸不來!”
殺人,她早已習以爲常,但是如今死的都是一些勇士,一些真正只是爲了護衛國家的男子漢,她的心裡多少有些悸動。
龍之軒拿起事先準備好了的酒杯,將酒遞到她面前,淮清洛連看也沒有看:“行兵在外,不能喝酒!”
“這是茶!”龍之軒苦笑一下,“即使茶你也不願喝麼?”
淮清洛生怕他再出什麼幺蛾子,忙接過酒來喝了,突然覺得酒水有些奇怪,側頭看了看他,他卻漫不經心地移開目光:“我聽說你讓人制瀝青之法了,那東西接觸多了對身體不好,我在其中加了幾味藥,可以趨趨其中的毒氣!”
淮清洛只覺得心中一顫,普天之下有什麼比心愛之人處處護己要高興快樂呢?如果可以,她真想回到以前,但是現在,只怕不行了!她手一攤,笑道:“哪幾味藥,我回去正好給兄弟們喝喝,他們接觸得比我多!”
龍之軒解囊相授。
淮清洛接過囊袋子,打開要看,龍之軒道:“先不要看吧,趁還有點時間陪我聊一會兒,我要回家一趟,家裡出了點事!”
淮清洛一臉深思地看着他,也不問他家裡能出什麼事,反正充其量還是那個老太后和她那個乖兒子想要造反之事,突然舒眉笑了:“二哥你還是先回家吧,我也不能陪你了,小呆兒找不到我,估計會發瘋的!”
龍之軒掀起眼皮看着她,表情瞬間比之前難看了幾分:“這裡,先不要給他人!”他指了指她的心頭,“等到你願意打開它時,將它給我!
兩人沉默半晌,誰也沒有說話,許久後淮清洛開口,這回說得很緩慢,每個字都似在斟酌:“可惜,祖祖輩輩沒有龍陽的習慣,二哥若真有這心,將我家先輩說服了吧,那時我再,從你!”
龍之軒不憂不怒反笑,這個三弟,竟然直接以先輩之名拒絕了他,而他卻偏偏又迴應不得,人家都退步了,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可是,他說的是先輩啊,故去的人,他就是有三寸不爛之舌,也不能將人家睡得好好的墓中人拉出來吧!
“好了,我知道你心思通透,有些東
西說明了反正不好,我也不難爲你,這場戰你雖連勝兩局,但是以暮野寒的心性,未必會讓你連勝到終。”他還想說,但已經被淮清洛打住:“放心,珍重!”
她語氣篤定,手卻一拱,做出了趕人的姿勢。
龍之軒沉默地看了她一瞬,也不多說了,肅然拱手,翩然上了馬。
馬背上的男子,風華如初,淮清洛心中思量,假如他有一天醒來,知道自己便是那個羞他辱他的女人,他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待她?
龍之軒雖然走了,但還是給她留下了一批暗衛,這些暗衛負責在危急關頭替她解圍,雖然她的身邊已經有了一個玉清君,但龍之軒其實是不信他的,誰知道這小子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淮清洛已經察覺到了暗衛的跟隨,也沒有提名,找到了在原地尋她已經尋得有些發瘋了的玉呆兒。玉呆兒看到了她,藏在黑色面紗裡的容顏恢復了平靜,手指慢慢吞吞地指着胸口,說:“很快。”
淮清洛一怔,不懂他說的很快是啥意思。
他也微微一怔,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地方,一句一字說:“快。”
他是說他心跳得很快?緊張?淮清洛懂了,擡頭一笑:“你放心,我不會有事!”
“我保護你。”他點頭,也不管淮清洛答不答應,便好像自己給自己立了一個約定一般,牽着她的手便往回走。
那邊,二世祖們將風花雪月各自吟了個遍,再也想不到新鮮的詞兒以後他們便吭哧吭哧地往自己的牀榻上爬,淮清洛攔住了瑞之華,將剛纔龍之軒給她的錦囊遞給他:“你是這裡的老大,將這裡的藥給他們吃了,可以強身健體。”
瑞之華原本還在擔心淮清洛不會真心當他爲朋友,此時看她這般,心情大好,這樣的交付不正是說:我信你的人品了,你別鬱卒了。
他快樂地打開錦囊,看了看,眼睛瞪得大如牛瞳,突然清了清嗓子道:“三弟親啓……”下巴剛打開,瞬間一道風繞來,淮清洛手一託下巴,他剛打開的下巴砰的一聲合上,疼得他牙齒亂顫。
淮清洛將龍之軒給她的書信收了,再仔細檢查了裡面的東西,這才恍若無事的跟着玉呆兒飄走了。留下那個下巴差點脫臼的可憐人兒,抱着個下巴發呆。
“三弟親啓——此次戰役,你雖志得滿滿,但屠克爾族人能立百年而不倒,自有其優勢。屠克爾族人善使幻術、蠱術,昔日蒙舍將軍便因幻術而自斃於戰前,我之前所留三味藥能避幻蠱,你們每日服之。”淮清洛看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剛纔她多麼害怕看到的是一封表白信,好在龍之軒還算心思通透的人,知道此時絕不能露了行跡。
她將書信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看完突然一怔,拿起燈燭照了照信紙,果然發現裡面還藏了一層,用匕首輕輕劃開,裡面竟是白紙!
淮清洛直覺覺得那紙有問題,拿在火中烤了烤,無字。再拿在水中浸了浸,也無字,最後用炭墨塗了塗,還是無字……
連番受挫,可她偏偏不氣餒,將自己可能想到的辦法都用了一遍,結果還是兩個字:無字。
她掀起眼皮瞅了瞅手中的字,露出了深思的表情。好吧,龍之軒,我這次真是被你整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