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陳紹元說的包廂，已經遲到了五分鐘。
我在門口鎮定一下緊張的情緒，然後走進去。
陳紹元擡頭看見我，眼睛一亮，不覺起身，對兩個坐在客位上的男人說：“程總，李總監，陶小姐過來了。”
那兩個男人也都客氣地起身，對我笑笑。
我走過去，朝他們矜持地傾身點頭，“真的很抱歉，本來提前到了的，沒想到遇到一點意外，讓你們久等了。”
那個程總儀表堂堂，深邃的眸光很自然地落在我的身上，客氣道：“沒關係，陶小姐請坐。”
大家重新落坐後，陳紹元讓侍應給我上茶，又說笑兩句，讓氣氛活躍些。
花漾的兩位老總客套了幾句，程總漸漸把一些合作重點提出來，說：“我們看重貴公司在市場定位上的出色表現，你們的產品在目前琳琅滿目的同類產品中具有比較突出的區別度。我們想詳細瞭解一下陶小姐本來預期的方向，如果在合作過程中有衝突的部分，希望在事前就協商好。”
我微笑着說，“針對這個問題我做了一份比較詳細的計劃書，不過我個人對於公司的經營方向其實沒有太多想法，簡單來說，我就是想做設計而已，在合作過程中，我是可以適當地按照公司未來的戰略需要以及市場需要作出一定的調整，但基本的設計理念希望還是能夠遵從我自己的想法。”
我說着將資料袋拿出來，把裡面的東西取出，正要遞過去，驀然睜大了眼睛。桌上的其他三位男士也都不同程度地一滯。
我的臉頰瞬間就火辣辣地燒起來，不敢相信地把那疊東西翻了遍，竟然全都是！各種不堪入目的照片，最適合宅男夜晚消遣的東西！
我把那疊東西覆過來蓋在桌子上，憤怒又羞窘，手都微微顫抖起來。
作品集和計劃書一直就是我自己準備，並沒有經過別人的手，能把資料調包，只能是到酒店後碰見韓臻後發生的。
那王八蛋突然弄了這麼一出，竟不只是爲了挑釁韓嘉樹，還想破壞風語與花漾的合作！
想起韓臻幾次提到夫人，我難免不懷疑，這事就是夫人讓他做的。
我強忍住面紅耳赤的羞窘，把怒火壓下去，擡頭看向花漾兩位神色也很是尷尬的代表，說：“真的很抱歉，今天真是讓二位見笑了。過來的時候遇到一個別有用心的人，耽誤了時間，還把我的資料都給調換，這下竟不能詳細說明我的一些想法了。”
程總和李總監面面相覷了半晌，倒也沒有我想象中擔心的那樣生氣。
程總看向我：“陶小姐不用太介意，那些詳細的東西還有時間繼續討論。如果您有時間，歡迎直接到我們總公司來洽談。李總監對陶小姐的作品已經有過一定了解，對您的設計理念很讚賞。我們的大方向是一致的，就是要把陶小姐主持的品牌給發展起來，而具體的合作方式，可以慢慢磨合。”
我鬆了口氣，感激地說：“謝謝程總的寬容和理解，我很期待與貴公司進一
步的溝通。”
他很有風度地微微一笑。“陶小姐不必客氣。”
與陳紹元把客人送走後，我緊繃了一個下午的神經線終於緩和下來，想起那個該死的韓臻，不禁恨恨地想，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叫他也嚐嚐倒黴的滋味。
陳紹元回頭看我，居然還有點幸災樂禍，“萱萱，你到底惹了哪尊神，玩笑開得這麼大？如果不是我跟程總事前聊了比較多有關你的事，換作一般人這會面可就慘淡收場了。難道是關大小姐又殺過來了？”
我無言地瞥他一眼，嘆口氣。“不是關大小姐，是韓臻那個混蛋！”
“韓臻？”陳紹元詫異地挑眉，“韓嘉樹那個笑面虎一樣的同父異母弟弟？聽說可是個狠角色！你怎麼惹上他了？不會是看上你了吧？”
我冷笑。“我沒事惹他做什麼，他就是想弄點事。”
陳紹元同情地看着我，“也是，他也是時候弄點事了。韓嘉樹最近風頭太盛，韓臻怎麼可能坐以待斃！”
想了想，他意味深長地問：“但是萱萱，難道你真的甘心一輩子做韓嘉樹背後見不得光的女人？憑你的能力，難道真的沒辦法把關沐清給踢下去？”
這個問題讓我很堵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樣。
陳紹元又說：“如果陳董不是個瘋子的話，那該多好，她可以成爲你最好的靠山，你就能借用她的勢力打敗關沐清，可惜，可惜！”
我懶得應他。
如果的事就是個沒意思的空談。
見我不說話，陳紹元嘻嘻笑道：“萱萱，其實你不一定非要在韓嘉樹這顆樹上吊死，比如也可以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一個聲音冷冷地在身後響起。
我轉頭，韓嘉樹走過來將西裝外套披到我身上，黑着臉看向陳紹元。
陳紹元哈哈乾笑着，“原來韓總也在附近啊，真是巧！”
韓嘉樹不再理他，摟過我往電梯走去，走遠了才低頭看我一眼，嘲諷道：“穿成這樣談判是不是更順利了？”
嗤，不就是胸口緊了點而已，有必要這副表情。
我更關心別的，恨恨地問：“有沒有把他打成豬頭臉？”
他從鼻子裡哼一聲。“打成豬頭臉有什麼用？等下還博我爺爺心疼。就往身上踹了幾腳。”
說着他冷冷地剜我一眼，“你倒是跟他不生分，還讓他來幫拉拉鍊！”
我鬱悶地瞪他一眼，“誰讓了！”
他把我扯進電梯，“離他遠點！”
我不吭聲。這明顯是無理取鬧，我可能主動去招惹那種人嗎。
電梯下了一層樓，忽然停住打開，關沐清赫然出現在電梯門口，一臉怒容，“韓嘉樹，你把我丟下，就是來找這賤人？”
她猛地衝進來把我從韓嘉樹身邊拉開，甚至把披在我身上的西裝外套也搶了去，氣急敗壞地轉身衝着韓嘉樹吼，“你怎能這樣對我！都快要結婚了，還在公共場合摟這個賤女人！”
電梯門快要關上，她倏地又去按開，抓住我的胳膊往外拉，情緒很是失控，“滾出去，你個賤人還想跟我們一起坐電梯！”
韓嘉樹驀地把我從她的手裡奪回來，護在一邊，又把外套扯回來披在我身上。
“韓嘉樹你！你別太過份了！”關沐清氣得眼眶都紅了。
“你剛纔就不應該追過來。”韓嘉樹冷冷地看着她。
“你，你這是不想結婚了對吧？”關沐清憤怒地說。
“這得看你了。要是能像以前說好的那樣互不干涉，結婚是皆大歡喜的事。”韓嘉樹說。
關沐清氣得胸口直起伏，忽然瞪向我，“你這個女人都沒有羞恥心的嗎？我跟韓嘉樹是一定要結婚的關係，你明知道這樣還橫在我們之間！”
我的胳膊還留着他們拉過的痛感，心卻感到一片麻木。
這樣的情景真是一點點樂趣也沒有，可是卻一次又一次地經歷着，被質問着。
“沒有。”我像個木偶一樣，麻木地說，“羞恥心是什麼東西？”
“你這個無恥的賤人！”關沐清憤怒地尖叫。
韓嘉樹摟着我，忽然低頭親下來。關沐清瞬間像啞了一樣僵住，而我也怔了怔。
韓嘉樹把我摟緊，低聲說：“小翼，跟你一起聽着這樣尖銳的叫喊，我才能感覺到你有多難受。確實是我太自私了。”
我呆呆地仰頭望着他，他深邃的黑眸裡暗藏着我看不懂的東西。
卻忽然聽到關沐清哭起來：“韓嘉樹你太過分了，你竟敢這樣無視我……我長這麼大，從來沒這麼丟臉過，都是因爲你，我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連個小姐都敢欺負我！！”
電梯終於再次打開，韓嘉樹拉着我走出去，關沐清因爲太丟臉，沒有跟出來，而是在我們身後跺着腳，拼命地按關閉鍵，電梯門很快又關上，改爲上行。
回去的路上，韓嘉樹把我的手攥在他的大手裡，一直沉默着。
第二天。
我在辦公室埋頭重新整理計劃書，腦海裡不時浮現關沐清哭泣的情景，心情很灰暗。
每個人都有自己堅持的理由，韓嘉樹的執着也不只是昨天才知道，但我的內心還是遭到了道德的拷問，沮喪而茫然。
明知道是錯的事還要做，明知道是可恥的，卻還要一步步往前走去。
這條路越走越窄，已經快成爲我心裡的鋼絲了。
是韓嘉樹讓我的人生變成瓶頸一樣艱難，尊嚴全無，可是事到如今，我卻像不知道要如何收手。
連恨他也做不到，因爲不肯放手的他，肯定也不得不承受着常人難以承受的煎熬。
正悵惘失神，忽然聽到前臺內線響，剛要按接聽，辦公室的門驀地被打開，幾個黑色西裝的人霍然衝進來，接着，韓嘉樹的爺爺韓文光面如寒霜地握着柺杖走進來，而跟隨在他旁邊竟是關沐清，她下巴高高地翹起，一臉驕橫之色。
我站起來，怔怔地看着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