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綠色的軍服、鮮紅的領章和五角星,這一切格外的親切。
那是一個小戰士,緊皺眉頭,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劉文輝他們,食指放在扳機處。似乎只要劉文輝他們稍微動一下,立刻就會扣動扳機將他們打成篩子。幾個人都不敢動,高舉雙手,眼淚巴巴的看着上面的小戰士。他似乎在琢磨什麼,過了好久才用奇怪的越語說道:“繳槍不殺,優待俘虜!
大牛一愣,回頭望了望武松,武松嘿嘿的笑道:“繳槍不殺,優待俘虜!繳槍不殺,優待俘虜!”
武松說的是中國話,那小戰士微微一愣。大牛一步上前,剛要說話,小戰士立刻後退半步,舉槍瞄準,用警惕的眼神望着大牛:“你想幹什麼?”
“俺能幹什麼?俺們也是中國人!”大牛一臉焦急,生怕上面的小戰士不相信他的話。
叢林中的槍聲越來越遠,逐漸稀疏了下來。又有幾個軍人鑽了出來,呼啦一下將劉文輝幾個圍在覈心,任憑大牛說的口乾舌燥,上面的人全都無動於衷,依然用槍對着他。
大牛着急,無奈,還有些生氣,嘟囔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下。已經有十幾個戰士來到了窪地邊,手裡都拿着傢伙,黑洞洞的槍口都朝向他們。有人在一個戰士的耳邊耳語幾句,那戰士轉身走了。這夥人雖然懷疑,卻並沒有開槍。他們的口音很怪,說話太快的時候,聽上去和猴子的鴨子話沒什麼區別。
時間不大,一個拿着手槍的人跟着那個報信的戰士走了過來。將手槍插進槍套,看了劉文輝他們幾眼,用極其蹩腳的普通話說道:“說吧!你們到底是不是奸細!穿成這樣,想用中國話騙我們?”
大牛立刻起身,指着那傢伙怒道:“誰他孃的騙你們了,老子出生如死,你們這羣傢伙竟然說老子是奸細!”
來的那個軍官帶着一副眼鏡,雖然是在作戰,軍裝竟然一塵不染,說起話來,聽着就讓人生氣。見大牛發火,那傢伙嘿嘿一笑:“被我說中了吧!看看你們的樣子,我們的軍人那會是這個樣子?”
大牛想上去扇這小子兩巴掌。剛要挪步,上邊的十幾個戰士立刻揮舞手中的槍,惡狠狠的盯着大牛。劉文輝忍着腳痛,在阿榜和梅鬆的攙扶下,走上前來,看了那個軍官一眼:“你們是那個部分的?”
“我們是H軍391旅獨立營的!”說話的時候,臉上帶着驕傲和自大,此話出口,又覺得不對勁:“嗯?是我在審你,你竟然問起我來了!要知道,你們纔是奸細!快說,你們是那支部隊的!”
劉文輝搖頭苦笑,這傢伙不但笨,而且腦子也不好使,淡淡道:“我是C軍猛虎團八連一排長劉文輝!他們都是我的手下!”
“猛虎團?”那軍官低着腦袋自言自語道:“根據情報,這裡應該是337團,什麼時候成了猛虎團!”
旁邊一個人連忙提醒:“排長,C軍猛虎團是我們的部隊!”
“嗯?我們的?”那位排長明顯不怎麼相信,露出懷疑的眼神。
提醒的那人點點頭:“C軍剛剛結束戰鬥,正在休整,這裡本來是他們的防線,咱們昨天才接管的!”
“哦!想起了!你說的是那個看起來有些嚇人的團長?”那排長一邊說,一邊在胸口比劃,正是高建軍胸口那兩道猙獰的傷疤位置。
提醒的那人使勁點頭。等到這排長明白過來,不由的打了一個冷戰。昨天他們接管防線的時候,和那個團長剛好碰面。團長正在訓話,聲音雖然不大,表情卻很兇猛,特別是胸口那兩處傷疤,看的人心裡發毛。還有他手下的那些兵,一個個默不作聲,從你旁邊經過的時候,都能聞見他們身上的死人味。
排長嚥了口唾沫:“就,就,就算你們是猛虎團的人,有,有什麼證明?”
這話總算說到了點子上,旁邊的戰士們一個勁的起鬨。劉文輝的:“猛虎團團長高建軍,我們八連的連長叫胡國慶,如果你不知道,可以去問你的團長和連長。”劉文輝舉起槍,扔到一旁,高聲道:“還有,我們在叢林裡鑽了一個多月,趕緊弄點吃的,我這腿剛纔受傷了,我的幾個兄弟也受傷了,就算我們是俘虜,也得優待一下吧?”
見劉文輝說的頭頭是道,那排長多少信了一些。如果這些人真的是奸細,從自己手裡跑了,非但撈不着功勞,說不定就得回家。排長不說話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又是那人,輕輕的拉了拉他的排長,低聲道:“排長,如果分不清楚,那就打個電話問問,再不濟交給連長、團長處置,不管是不是,只要在咱們手上沒出事就成!”
“你的意思是……?
那人接着道:“他們不是要吃的和大夫嗎?給他們!只要回去之後,往連長面前一放就沒咱啥事了,如果是奸細,你的功勞肯定跑不了,如果是自己人,也算救了他們一命!”
那排長想了半天,點點頭:“也只能這麼辦了!不過,你可把他們看好了,決不能讓他們跑了!”
有士兵下去收繳武器,別的都好說,劉文輝他們沒有反抗。大牛的火神炮,阿榜的狙擊槍,梅鬆的苗刀,張志恆的手雷以及武松的銀針袋子,這些可都是他們的寶貝。當那戰士伸手討要的時候,幾個人誰也不肯給,這些東西陪着他們渡過了最危險的時期,讓人繳了械,心裡很不願意。
劉文輝摘下自己的三棱軍刺,拿在手裡把玩了一下,輕輕插回殼內,嘆了口氣,繼而大聲道:“交!想回家就交出武器!等驗明身份自然會拿回來!”
大牛的火神炮和阿榜的狙擊槍可都是高檔貨。這些小兵那裡見過,一個個湊上來又是看又是摸。大牛極爲心疼,喊道:“你們他孃的小心點,刮花了,老子要你們的命!”
排長極爲不耐煩,對自己戰士的表現感到失望,怎麼着也不能被這些來歷不明的人看不起,吼道:“行了,別看了!帶着他們,撤!”
一路上,雖然沒有綁着他們,也沒有給他們幫忙。大牛依然揹着劉文輝,阿榜扶着梅鬆,張志恆拉着武松,六個人在幾十個戰士的嚴密看管下,一點點的往前走。
依然是這邊叢林,依然走的磕磕絆絆,但是心情不一樣。心情好,走起來自然就輕快。每走一步就離家更近一步,每走一步臉上的笑容就增加一點。劉文輝的斷腿都沒有那麼疼了,他們幾人浴血奮戰,足足用了一個月才逃回來,歷經艱辛,九死一生,今天總算是見到了親人。
身邊的戰士對他們看管的很嚴,劉文輝不在意,他們都是自己人,走到哪裡都是自己人。劉文輝趴在大牛耳邊:“大哥,回去了準備幹啥?”
大牛嘿嘿一笑:“先吃頓飽飯,然後美美的睡一覺!你呢?”
劉文輝也跟着嘿嘿笑:“先看看我這腿是不是瘸了,都沒有知覺了!”
“啥?”大牛一聽,連忙回頭:“真的!兄弟,你可別嚇我!哎!前面的,醫生呢?我們排長的腿沒有知覺了!”
沒人理大牛,大牛就要往前衝。被劉文輝攔了下來:“算了!腿雖然瘸了,命還在,比起那些把命都搭進去的兄弟,我的幸運多了。”
這句話有些沉重,經歷過戰爭的人,對這句話理解的最爲深刻。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一起去的弟兄們都死了,他卻活着,這已經是最大的幸福。
遠遠的已經看見了軍營,就在山腳下的一個小村旁邊,整齊的營房,正在訓練的戰士。這一切他們是多麼熟悉。無論是顏色還氛圍,都和一個月前一模一樣。忽然間想起出發的那天傍晚,他們踏出營房的瞬間,劉文輝曾經回頭看過軍營,黑洞洞的什麼都看不清楚,只有一個個帳篷的尖頂在天光的映照下矗立在那裡。
那一夜,他們連一百一十七人,全副武裝,從連長鬍麻子到炊事班的士兵鐵蛋,一個不少全都出發了。在諒山的時候,劉文輝特意數了一下,不算被合併過來的三連,只剩下十四個,如今不知道還有幾張熟悉的面孔。
凱旋的戰士總是人們心目中的英雄。出擊法卡山的士兵回來,激起了整個軍營的熱鬧,戰士們全都擠在營門前一邊鼓掌一邊高興的嚎叫。當劉文輝他們幾人出現的時候,士兵們指指點點,大聲的議論。本以爲劉文輝他們聽不懂他們說什麼,有些戰士說話就有些放肆。
對於這一切,劉文輝一笑置之。不用和自己兄弟計較,何況他們不瞭解真相。那個排長格外的高興,因爲就他們排抓了六個俘虜,一邊走,一邊衝着衆人揮手示意。直到兩個五大三粗的人出現,他才安靜下來。
“報告連長,我們順利完成法卡山搜索任務,抓住俘虜l六人,請連長處置!”那排長對着兩人立正敬禮。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