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間又傳出其實當日來奪寶的人當中就是李氏一族,於是,宋府極有可能就是與李氏一族合謀,在別人眼中是奪寶而事實上是將寶物移交到別處。
好計謀,當真是好計謀,不愧是做了十來年的宰輔,果真是能想別人之不能想。
於是,這條讓宋曲直鬱卒到內傷吐血的甚囂塵上,宋曲直有口難言。
宋曲直對外稱病,家裡也讓拜訪的人進門,只將自己關進書房一天一夜也不曾出來。
作爲準女婿,隔日一早南陵王就攜帶禮上門慰問。
南陵王一襲紫色錦袍,袍子邊上用紅線勾勒出幾朵紅梅,腰繫鎏金玉帶,目光森寒似鐵。
當他進來的時候,看到宋府四處凋零淒涼,牆上到處都是劍痕,鮮血雖被洗去,但是空氣中仍然瀰漫着一股濃重腥味,久經沙場的他對這種血腥味很熟悉,對此,他不由微微蹙眉。
進了宋曲直的書房兩人相談許久,待他出來口,眉宇依舊沒有舒展。
“王爺……”正在路上一邊行走一邊思考的南陵王被一聲呼喚驚醒,隨之望去,卻見一襲白衣蝴蝶翩遷般的姑娘朝自己飛奔而來,他認出是宋茹,不由微微一怔。
宋茹一襲潔白明亮的蝶戲水仙裙,風髻霧鬢斜插一朵嬌小的雪櫻花,薄如蟬翼的金絲織錦紗裙逶迤拖地。
今日她的頭髮挽成一個複雜出彩的流雲髻,胸前幾縷青絲蕩在白皙無暇的鎖骨處,一臉嬌媚姿態。
“王爺!”宋茹見到南陵王,哪有不黏上來的?更何況是如今這風雨飄搖的家?只見宋茹此刻眼圈微紅,淚眼朦朧,最要緊的還是表現出一種似哭非哭委屈害怕至極的感情。
“昨夜可是嚇到了?”南陵王站在原地望着她,淡聲道。心中,不知爲何,面對宋茹再也升不起半絲憐惜。難道是因爲她嗎?腦海中緩緩浮現那素衣翩躚風華絕代的容顏。
“嗯,茹兒都嚇死了,幸好王爺來了,不然爹爹將自己關進房內,孃親又病重,我們宋府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一個主心骨都沒有……”宋茹憋着小嘴,委委屈屈小聲控訴,見王爺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宋茹小心翼翼擡起頭,忐忑地問,“王爺,茹兒臉上的印痕消失了吧?再看不出當初……”
“好了,在這個時刻你還關心你臉上的印痕?你究竟是怎麼回事?”宋茹剛想炫耀自己恢復如初的容顏,但是遭到南陵王喝斥,只好委委屈屈地低眉順首,眼中含淚卻強自忍着不讓滾落,看起來委屈極了。
南陵王心中一陣氣悶,他都不知道自己當初爲何會鬼迷心竅答應娶她。當時在邊關之時,她確實如外界傳言的來到邊關,也確實找到了他與敵人相鬥的戰場,但是當時如果不是她出現驚擾了馬匹,也就不會打草驚蛇,自己也不用受傷。
受傷之後自己動彈不得,所以一直是她在照顧,她的細心體貼慢慢撫慰了宋顏背叛後的瘡口,所以自己纔將感情轉移到她身上?當時看着她很好,但是爲何將她與如今的宋顏一比,就覺得她面目可憎,讓人厭棄呢?
宋顏,宋顏,爲何還是你,你究竟想怎麼樣?自從再次相見,本已經遺忘的感情又死灰復燃,你浴火重生,特立獨行,似乎凡塵俗世再也入不了你的眼,你對本王諷刺嘲笑不屑,但越是如此,本王就越是想馴服你!
精細腰身被宋茹抱着,南陵王沒有推開她,目光卻穿過宋茹肩頭髮絲間,望着不遠處款款而來的宋顏,拳頭緊握,臉上一片凝重。
宋顏一些素色拖地蝶圓紗裙,手挽薄霧煙綠色拖地煙紗,裙裾上繡着潔白的點點梅花,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
長髮直垂腳踝,青絲隨風舞動,發出清香,面上不施粉黛,卻仍然掩不住絕色容顏。
她美目流轉,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嘴角勾成一抹清冷的弧度,如同煙花般飄渺虛無而絢爛。
這個婉約優雅,儀態大方的清靈飄逸女子,真的就是當年的宋顏嗎?
不管是不是,宋顏,如若非要請聖旨才能讓你呆在本王身邊的話,本王不介意拿軍功去跟皇兄換!
南陵王握拳,在心中下定決心!
遠處,宋顏見到這裡的響動,眉宇微皺,在三岔路口很明顯地避過南陵王。方纔她看的清楚,南陵王那眼底的凝重叫做勢在必得,真是奇怪,他望着自己勢在必得?宋顏不是他曾經最爲不屑的嗎?
眼見宋顏刻意避開,南陵王心底惱怒,也不顧宋茹就在自己身邊,他推開宋茹徑直大跨步就往宋顏方向行去,很快便站到宋顏面前,雙手環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見到本王爲何要躲避?”
宋顏知道她說出口的話一定會讓南陵王不爽,所以她很有嘴德選擇無視他這個問題。
“本王問你話,你居然敢不回答?快說!”南陵王冷笑,手臂微動想挑起她下顎,但是被宋顏輕鬆避過。
宋顏漫不經心地後退一步,有些無奈地對他道,“南陵王,我是真的想避開你們,讓你們安安靜靜地享受二人世界,絕對不是什麼看到你們心中疼痛都難以自抑掩面而去找個角落抱着膝頭痛哭,所以,你明白?”
“心中疼痛都難以自抑掩面而去找個角落抱着膝頭痛哭?宋顏,你真的會爲本王如此嗎?”南陵王認真地凝視着她。
“不會。”不是感嘆句也不是疑問句,而陳述句,宋顏在很明確地陳述一件實事。
“如果當初本王沒有……你會不會?”掌心握着一枚玉佩,曾經他與她的定情信物,緩緩地來回摩挲。
“不會。”宋顏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雙手環胸挑眉道,“怎麼?王爺現在後悔了?想要與我重歸於好?想要左擁右抱?”當真是可笑至極!
“如果本王說……本王確實後悔了呢?”南陵王靠近宋顏,居高臨下的位置,發出一股極爲曖昧的氣勢。
“你後悔也沒用,再好的藥劑師也製作不出後悔藥,所以南陵王千歲,您就一個人獨坐角落舔舐傷口去唄。”宋顏毫不猶豫地推開他,然而她這番舉動在外人看來竟然是欲拒還迎。
“如若,本王請求皇兄下旨呢?”南陵王有恃無恐,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眼裡的戾氣越來越濃。就算她再不願又如何,他是皇族而她不過是普通百姓,她的命運還不是由他們皇族主宰?
見宋顏蹙眉,南陵王心情大好,笑道,“本王會請皇上下旨,請他重新賜婚,到時候你就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看你如何逃避!”既然一時片刻得不到她的心,那就先得到她的人,將她綁在南陵王王妃的位置上,然後再徐徐圖之。
見此,宋顏沒有擔憂,反倒是揚起柳眉,因爲聖旨未必威脅的了她,她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你方纔說下旨賜婚……現在宋茹纔是你的未婚妻吧?到時候你將她如何安置?”一雙眼睛帶着濃濃的笑意看着他,臉上也帶着幾分玩味。
方纔宋茹早就過來了,現在一直緊握拳頭呆在一邊,想必也想聽這個答案吧。
南陵王並不介意宋茹就在身旁,他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室講究的是多子多孫,子孫延綿,怎麼可能就娶一位妻室?不過你放心,你既然是左相嫡女,那麼這南陵王王妃的位置就必然是你的,至於宋茹,一個側妃的位置倒也不委屈她。”
“南陵王好生自信。”宋顏靜靜的看着他,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似譏非譏。
“怎麼,你不肯?姐妹一起嫁,倒也是一件美談,想必母后也必樂見的。”
“王爺——”宋茹站出來,傷心欲絕地瞪着南陵王,“你、你當真想讓那個賤人也嫁入南陵王王府?你要我給她騰出王妃位置?你說過要娶我的!你到底把我宋茹當成了什麼?!”
南陵王淡漠地斜了她一眼,“本王確實說過要娶你,可沒說把你娶來擺在什麼位置。”
“你……你……慕容楓,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我爲了你掏心掏費,就連性命都可以隨時給你,可是你……”宋茹身子遙遙欲墜,似要摔倒。
宋茹,機關算盡太聰明,原來你也有今天呢。宋顏覺得好笑,淡漠地退出圈子,悄然離去。
風吹起衣袂,長髮在空中飄搖,纖細背影明確而決絕。
方纔她之所以願意留時間給南陵王廢話,不過是想讓宋茹暴怒罷了,現在目的已經達成,她還有什麼留下的必要。
身後傳來南陵王的冷笑聲,“宋顏你逃不掉的,本王一定會向皇兄請賜婚聖旨的!”而且,本王不信你心中就沒有本王!
玉佩硬生生碎在他掌心,濺起的細碎刺入骨髓,手心傳來鑽心似的疼痛,鮮血滴滴殷紅,猶如他嘴角殘忍笑意。
宋茹難以置信地瞪着南陵王,久久,不敢說話。
而宋顏早已遠去,並沒有注意到。
賜婚聖旨?似乎有點麻煩。宋顏一邊往後走一邊暗暗想道,南陵王大概是最近吃飽了撐着太閒裡吧,看來得給他找些事兒做。邊關軍事相距太遠,那麼,就朝他本身下手好了。
今年的銀牌殺手活動還沒想好呢,要不就這樣吧,看誰先誰先扒掉南陵王的貼身內庫掛城樓,誰就活得今年的銀牌殺手稱號吧。
這樣不僅讓南陵王無暇他顧,而且解決了自己費腦子想活動,簡直就是一舉兩得,宋茹爲自己的想法拍手叫絕。
這日,宋顏正端着銀耳蓮子粥慢悠悠地喝着,見小宸玩耍回來,就回廚房又端了另外一碗回來。
“孃親,今天宸兒打鳥雀的時候,瞄的太準的,竟然將藏在樹上的人打中了。”小宸在秋雨的照顧下,洗淨小手,換了身乾淨衣衫,這才乖乖爬到宋顏腿上坐好。
孃親一直有教他刺客隱藏的位置,比如樹上,比如屋檐,比如牆角,所以當他打鳥雀的時候就故意往這些地方掃射,沒想到還真被他打中了。
“那位啊……”宋茹一時間有些無語。那位其實她一早就知道了,而且她還叫衛雲遊反追蹤回去呢,結果如何?原來人家是太后身邊的暗影,這可好,連太后她老人家都注意到她身上來了。
也難怪,小宸的臉長的跟當今聖上那麼像,就連她都有些懷疑小宸是皇帝的種呢,太后她老人家又怎麼會不往那方面猜?
不過她之所以親自到京城來,就是有事欲找太后,只是一直沒尋到太后的弱點,也沒尋到能與太后交換的條件,所以此事就耽擱了下來,不過這平衡被小宸的彈弓一舉打破。
想必太后那邊很快會有消息纔是。
果然不出一日,太后便傳出懿旨,讓宋顏攜帶宋小宸入宮陪她說話。
“老大,我也要去!”衛雲遊氣鼓鼓地扯住宋顏衣袖,宮裡簡直就是美人兒的世界,平均美貌值非常高。
“那些可都是皇帝的女人,看得到吃不到豈不更加痛苦?”宋顏安撫地拍拍他腦袋,“乖,昨日不是約了趙府的三小姐劃舟嗎?再遲的話美人要焦心了,快去吧。”
“哦。”衛雲遊乖乖地被打發了。也確實,他的行程都排到明年下半年了,宮裡的美人花就先耐耐寂寞吧,等他有時間了再進去。
見衛雲遊傻笑,宋小宸無奈扶額,幾不可聞地丟出一句,“三叔叔真是瘋了。”
皇宮九重宮闕,巍峨瑰麗。
外觀宏偉大氣,走進去一個個院落精美奢華。硃紅色的琉璃瓦青古高貴,泛着淡淡的金光,四處是硃紅色的雕柱,圓形雕柱上雕着許多栩栩如生的風龍鳳舞。
此時正是夏初,御花園裡百花齊放,奼紫嫣紅,皇宮裡處處飄着清雅的花香,清茶般沁人心脾。
在嬤嬤的帶領下,沿着鵝卵石鋪就的小道,宋顏牽着小宸很快便到了慈寧宮。
此時正是午後,陽光明媚,天朗氣清,萬里無雲。
硃紅色的檀木玉椅,椅子上鑲嵌着南海翠玉、瑪瑙明珠等物,華貴大氣卻不失清雅。
太后一身鳳袍裝扮,頭上珠翠滿盈,身上是五彩鳳凰宮緞,兩手袖袍寬大的垂下來,上面繡着慾火鳳凰圖案,此刻地端莊地坐在鳳椅上,淡淡地打量着眼前的兩個人。
太后是見過宋顏的,因爲宋顏與南陵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平日裡太后也經常召見宋顏進宮陪伴,但是今日,太后一見宋顏,不由地有些愣住。
眼前的宋顏一襲淡粉勾着銀線的酈香錦緞紗裳,一雙清明的眸子給人一種澄靜的感覺,顯得出奇的淡雅,高貴,靈透,膚色透明,美如白玉,眉宇間散發出濃濃的安嫺與靜謐。她看起很柔美,顯得溫婉灑脫,眼神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淡漠疏離。
五年的時間並沒有在宋顏臉上刻下一點痕跡,甚至,比起五年前她的皮膚越加白皙嬌嫩,吹彈可破,簡直無可挑剔。
一時間,太后想起之前的線報,將宋顏與朱寶齋聯繫在一起。
“顏兒,難道你也在用朱寶齋的東西?”太后似笑非笑地讓她坐下,狀似無意地問了句。
以前的宋顏經常見到太后,太后雖然慈祥,但是她與太后卻不親近,因爲她總覺得看着太后親切笑容,總覺得後背冷颼颼的,現在的宋顏卻能夠輕易地說出答案。
原來太后她老人家也是一位少見的高手呢,高深莫測,連宋顏也很難看出她的深淺。
太后這樣問,自然已經有了七分把握,如若再假裝就顯得她虛僞了,不過宋顏並不想那麼快承認,她從案几上拿了塊糕點,掰下小塊細細餵給小宸,一邊回太后的話,“朱寶齋的東西確實物超所值,想必您也在用吧?”
太后與五年前變化也不大,皮膚緊繃沒一絲瑕疵,體態風韻猶存,如若不細看的話,決計看不出她兒子都那麼大了。
“正是,只可惜一直尋不到朱寶齋的東家,不然哀家還真要與她做筆買賣呢。咦,這小娃兒長的機靈,他就是小宸吧?”
太后似有若無地瞥了小宸一眼,握着香茗的手指似巋然不動,但是茶杯裡還是盪漾起一圈漣漪,顯示出她內心的不平靜。像,簡直太像了,暗影說的沒錯,這娃兒果真與皇兒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要說他們不是父子,她第一個不答應。
皇兒如今已經二十五歲,他登基也有十年了,可是十年吶,愣是一個蛋也沒生下,他雖然勤勉,政績斐然,但無子嗣的事還是一個很大的硬傷,對他的皇位有足夠大的威脅。
想起前段時間宗室竟要從慕容氏族人中挑選出來一個孩子過繼,太后就忍不住冷笑。就算她的昊兒真的膝下無子,那麼這皇位定然也是傳給他弟弟的,就算真的要過繼,也是從楓兒的孩子當中挑選一位的,何必需要宗室多管閒事?!
正因爲慕容昊膝下無子,所以當太后見到宋小宸時可見心中有多激動,幾乎是在下一刻,太后已經拍板決定,這孩子不管是不是慕容昊的,現在必須先認在慕容昊名下!
要說她如何注意到宋顏,這還得從左相那裡說起。
原來自那日左相見過小宸的容貌後,便匆忙入宮將實情告知太后,因爲左相非常清楚太后如今面臨的困境,於是太后纔會派出心腹暗影去暗中調查,於是她也順便知道了宋顏朱寶齋間千絲萬縷的關係。
也虧得太后好耐心,竟然忍耐到今日才請宋顏帶着小宸入宮見她,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太后的城府之深。
不過,讓太后遲遲下不定決心的便是宋顏名聲,因爲五年前的那場流言,讓宋顏身敗名裂,也讓所有人對那個讓宋顏大肚子的男子心存各種揣測,如若認下小宸,那麼就必須得承認那個男人就是皇帝。當時宋顏是楓兒的未婚妻,昊兒這麼做,豈不是搶兄弟的女人?這罪名太大,只怕他承受不起。這倒好好好的思索一翻。
“王嬤嬤,帶小宸去那邊玩會兒,我跟宋小姐說幾句話。”太后慢聲細語,但是給人一種高高在上不容拒絕的威嚴。
小宸還在她視野範圍內,所以宋顏也不說什麼,只淡然而笑,細細品味香茗,仿若周遭的事與她並無關係。
太后心中微詫,只這份淡定從容,宋顏就將一干人等比了下去,這份氣度久居高位才形成的。
再次見到宋顏,她的容貌和氣度都讓太后驚詫不已,不知道這些年宋顏究竟經歷了什麼,有了哪些奇遇,此刻就連自己也難以看出她的深淺,委實讓人有些不安。
如若是當初的宋顏,太后定然不用如此費心,因爲這孩子搶了便搶了,隨便記在某個女子名下,就說是皇帝在民間的滄海遺珠也就是了,實力決定權勢,但是宋顏不一樣,別說朱寶齋,就連她身邊跟隨的那幾位,個個都來歷不凡名頭很大,所以此事才讓太后糾結。
見宋顏依舊一副氣定神閒老神定定的樣子,太后眉宇微蹙,卻只能率先開口,“明人不說暗話,宋顏,哀家要你嫁進皇宮爲後,你覺得如何?”
如若只是旁人,一道懿旨下去,誰敢不從?但是太后還是很和氣地和宋顏商議,雖然她說出的話不怎麼和氣。
一股冷意無聲無息的瀰漫在四周。
宋顏微微一笑,放下茶杯,這纔將視線轉到太后身上,“哦?太后您爲何會有這想法?還望告知一二。”沒答應也沒否認,只是搶了話題主動權。
太后越是試探,越覺得宋顏高深莫測,面對這樣的對手她不知該慶幸還是該遺憾,如果宋顏早生了二十年,如若她也進宮服侍先帝,也不知道現在存活下來的是她,還是自己。
太后漆黑如墨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宋顏,強大的氣壓朝宋顏籠罩而去,然而宋顏卻依舊猶如閒庭散步般閒適慵懶,似乎絲毫不被影響。
果然,她也是高手,怪不得能在自己面前鎮定自若,太后在心中冷道。
見宋顏依舊信誓旦旦不透露底牌,太后面上也是不動聲色地笑着,纖纖玉指拿起茶杯飲了一口,這才緩緩道,“顏兒,你實話告訴哀家,小宸這孩子究竟是不是……昊兒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面對太后這種算計成精的老狐狸,手裡留的底牌越多越好,所以即便宋顏自己也不知道這孩子究竟是不是慕容昊的,可是她依舊不想讓太后知道。
“是啊,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不管是不是,小宸都必須是昊兒的兒子,而且還是嫡子,宋顏,你很聰明,你該明白哀家這句話的意思。”太后的語調雖然平和,但是危險十足。
宋顏自然明白,太后這句話的意思是,她老人家不介意魚死網破,甚至如果魚死網破能夠將小宸搶走的話,她還非常樂意。
“非如此做不可了?難道沒有迴旋餘地?”宋顏皺眉,小宸並不適合宮廷生活,她也並不太樂意進宮。
“除非皇兒有新的子嗣。”太后眼底閃過一抹冷厲,“你放心,即便是你嫁進了皇宮,你的朱寶齋依舊是你的,此外哀家還會給你一切特權,讓你的朱寶齋暢通無阻,甚至將分店開往另外三個國家。”
宋顏低眸,把玩着酒杯,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有刺客聯盟在手,要帶走小宸其實很容易,但是朱寶齋東家的身份被太后發現了,如若自己一走了之,太后將怒氣發在朱寶齋身上,那麼多年的辛苦倒是要白費了。
其實錢財倒不要緊,失去了也就失去了,但是太后身上有她想要的答案,她這次進京也是爲此事而來。與太后合作雖然是與虎謀皮處處危險,但是隻有太后口中才有她想要的答案。
“顏兒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宋顏收起漫不經心的笑容,目光如冰霜,冷冷凝視太后。
見宋顏一本正經的樣子,太后也收起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你想問什麼?”
“太后,你可認識……風素衣?”宋顏的目光一瞬不瞬將太后盯着,將她臉上細微變化盡收眼底,繼而,嘴角勾勒出一抹了然笑意。
太后身形不動,臉色亦不動,但是她的瞳孔難以抑制地緊縮。風素衣,這個人,她自然知道。
“那麼,你可知道她如今的下落?”一雙眼睛冷若千年寒冰,閃着刺人肌骨的寒光。宋顏步步緊逼,根本不給太后喘息的機會。
“不知。”太后微微避過宋顏犀利如電的眼眸,冷哼道,“你問她做什麼?”
“有人說她最後一個見過的人就是你,你當年對她說過什麼,她又對你說過什麼?”眼中閃過一抹精芒,雪亮如劍,但隨即消逝,依舊是懶懶洋洋的
“你到底是誰?爲何要問她的事?”太后的聲線有一絲微顫。
“她是我師母,而我師父這些年一直在找尋她的下落。”宋顏嘴角還是那種懶懶的笑,只有眼中偶爾會掠過一抹精芒,“如若你能說出當年的事,那麼,我便答應嫁進皇宮,如何?”
“是他……是他……竟然是他!”太后聲音淒厲,情緒激動地指着宋顏,指尖微微顫抖,不過很快她便控制好情緒,冷笑道,“原來你竟是他的徒弟,怪不得,怪不得!”
“既然你知道我是他的徒弟,那麼你也該知道我想要帶小宸離開並不是難事,所以要不要做這個交易,就看您了,太后千歲。”宋顏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她不知道師父和白素衣之間的糾葛,也不知道白素衣與太后之間的關係,但是她知道師父大限將至,而師父最大的心願就是找到師母,作爲他唯一的弟子,宋顏希望能替他完成這件事。
她知道調查過太后,知道她不是好相與的人,而且變態的很,不止武功變態性格也很辣,嚴刑逼供只會引起她的仇恨,公平交易倒是還有一線可能。
至於慕容昊那邊,不日他就會帶着他心愛的姑娘回來,到時候他哪裡還會惦記自己這個皇后?而且她既然是宗師級藥劑師,想要讓慕容昊生個子嗣,那又有什麼難的?就算慕容昊真的不會生,她也有的是辦法!
“太后千歲……”宋顏正想留出時間給太后好好考慮清楚。但是沒等她起身,太后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
“好,哀家答應了,不過——”太后的聲音有一瞬間的蒼老,“哀家只能先與你說一部分,另外的一部分必須等昊兒生下子嗣後再與你詳說。”
“希望到時候太后您的回答別是——咦,你竟還真的信我當初說的那些話?那樣的話我可就虧死了。”宋顏眼中光芒閃爍,一眨也不眨的盯視着太后老狐狸,似怕錯過這狡猾的人眼中任何一個信息。
“你這丫頭倒會得寸進尺,不過以你的手段,想來是不怕別人抵賴的。”太后感覺宋顏就像一個謎團,而她瞭解的只是冰山一角,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做錯了,將她與昊兒綁在一起,真的是在幫昊兒嗎?
“太后您太高估我了。”宋顏不動聲色地笑了笑,確實,她不怕太后耍賴。
“那麼,等你嫁進皇宮的那一日,哀家就與你講她的事。”太后神色有些倦怠,她揮揮手示意宋顏下去。
牽着小宸出來,宋顏擡首看天,依舊那麼藍,陽光依舊明媚。
宋顏和太后的交易只是口頭之約,旁人並不知曉,而宋顏也懶得解釋,反正只要懿旨下來,一切不就明白了嗎?
至於當年宋顏名聲盡毀那些事,想必以太后的手段要給她洗白並不難,畢竟在太后年輕的時候還是很善於做這種事的。
太后在下懿旨前自然是先給宋顏洗白,說當年她與皇帝兩情相悅下懷了孩子,爲了不給皇帝添麻煩,就一個人揹着所有的罪名獨自默默離開,默默舔舐傷口,所以宋顏絕不是像外界傳言的那樣被強人凌辱。
至於慕容楓,其實早在成婚前,皇帝就已經跟太后表明心跡,所以宋顏與慕容楓的婚事早已經解除,根本就不存在被慕容楓休離只說。
宋府,梧桐苑。
衛雲遊擠眉弄眼地在宋顏面前上躥下跳,明知故問道,“嘖嘖嘖,老大,沒想到你以前還和皇帝兩情相悅啊?可是那時候在馬車裡,你見到那皇帝時候,那表情可真第一次見到似的。”
宋顏丟了他一記目光,示意他管的有些寬了。
倒是趙柔柔,她似乎猜到了幾分,“太后如此做,倒像是在爲某件事做鋪墊,老大,你之前進宮不會是跟太后達成了什麼協議吧?”趙柔柔自小長在皇宮,對宮廷的事比別人都瞭解,再聯繫上慕容昊多年沒有子嗣,她便猜到了些。
“等太后懿旨下來你們就明白了,不用多久,或許就在今日。”宋顏沒好氣道。接着,她又將師父多年夙願,以及自己與太后的協議將她們說明。
趙柔柔完全沒意見,“反正是暫居,皇宮的環境肯定比這梧桐苑要好上許多,我贊成。”
雖然休整過,但並沒下大力氣,對居住環境甚爲挑剔的趙柔柔還是很不滿意,所以聽說能進宮玩,她還是很樂意的。反正以宋顏的身手,也沒人能將她欺負了去,這一點她是完全不擔心的。
衛雲遊也贊成,至於原因,在場所有人都知道。
至於小宸,他自己本身就沒意見,宋顏去哪他也跟着去哪,而且宋顏也有心讓他在皇宮裡歷練歷練,多長個心眼,看看人心叵測。
太后正了宋顏的名聲後,不幾日又傳出一道懿旨,說現在宋顏帶着孩子回京,太后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放任此事,也不能讓皇家血脈流落民間,更是爲彌補宋顏多年含辛茹苦養育出如此出色的孩子,所以將後位許給宋顏。
當傳旨太監將這道聖旨傳來宋府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
雖然聽到最近的風聲,但是誰也沒料到太后竟然真的讓宋顏做皇后,天,那可是皇后啊!
宋茹一時間五味陳雜,腦中亂哄哄的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嫉妒。
原本以爲宋顏那麼差的名聲,這輩子都被想翻身,但是誰成想她竟然讓南陵王失控,發誓要再次娶她。但是事情沒過多久,太后老人家又傳來懿旨,將天下女子夢寐以求的皇位許給她!
什麼時候宋顏竟變成如此香餑餑了?皇后,王妃的位置都騰空了請她去坐?看宋顏接旨那樣子,她倒好似很勉強似的!這叫人心中如何能平衡?
不過這樣也好,既然嫁進宮裡,她就不會跟自己搶南陵王了,南陵王還是自己的,宋茹心中暗暗給自己打氣。如此一來,這倒是好事。
然而,隨着這道懿旨下的,還有另外一道。
“左丞相宋曲直之庶女宋茹接懿旨!”尖銳的聲音劃破寂靜空氣,讓所有跪下的人依舊跪地。
“臣女——接旨。”宋茹頓時心中一喜,太后既然將宋顏嫁進宮,那麼這道賜給自己的懿旨肯定是給自己賜婚的。
宋茹與慕容楓的婚事只是口頭之約,但是並沒有皇帝聖旨或者太后懿旨,所以宋茹纔敢肯定太后這懿旨肯定是賜婚,太后懿旨一下,這婚事可就板上釘釘,無人可以撼動了。
然而,懿旨上的內容,越聽卻越讓宋茹心口發涼,手腳冰冷。
太后說她身生母親病重,要她在牀前侍奉湯藥,李姨娘什麼時候好起來這場婚事到時候再行商議。
這……不是一個拖字訣嗎?太后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她可是再過十日就能名正言順嫁進南陵王府了,怎麼在這當口,太后說停就停?但是,她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高呼她不服嗎?
宋茹面容慘淡,雙眼愁苦,嫉恨地瞪着宋茹。
是不是上次宋顏被太后請進宮裡,所以她趁機對太后說了什麼?是了,肯定是這樣的!不然的話,太后怎會採用這個拖字?
在太監離去後,下人紛紛退散,宋茹卻一把攔住宋顏,眼含血絲目露兇光,厲聲道,“宋顏,你到底跟太后講了什麼?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宋顏一臉的莫名其妙,淡淡回視,實話實話,“你到底在講什麼?”
“如果不是你跟太后告狀,太后怎麼會停了我與南陵王的婚事?啊?你說話啊,你到底跟太后說了什麼?你已經要做皇后了,天下女人沒人比你更尊貴了,爲何你還不放過我?!”宋茹死死瞪着宋顏的目光猶如看在殺父仇人。
宋顏微微嘆了口氣,張了張嘴,終究還是吐出一句話,“宋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當年你做的那些事雖然我沒跟太后講,但是太后既然要我做皇后,就必然會將當年的事查清楚。”
“當年什麼事?當年我做了什麼事?當年明明是你自己不知廉恥勾引男人大了肚子……”
“啪!”寂靜空氣中響起一道清脆掌摑聲,而宋茹的臉上則出現一道清晰的掌痕。
宋顏看着自己的手,又將視線落到宋茹臉上,“這一巴掌是要提醒你,我宋顏要打你殺你滅你,易如反掌,根本不屑去做告狀這種事。至於你和南陵王,你們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巴不得你們早早在一起,省的他再來煩我。”
之前爲了不讓慕容楓來煩她,宋顏還給刺客聯盟下到道命令,造成的結果就是南陵王再也不敢出房門半步。宋顏決定,如若以後南陵王還敢來煩她,她就用這絕招。
宋茹被宋顏打的愣住,一時間她望着宋顏有些傻眼,她甚至有些想不明白,爲何剛纔宋顏打她的時候她會反應不過來,明明她的武功應該在宋顏之上纔對。
“你、你打我?”好半天,宋茹才感覺到臉上的疼痛,她怨毒地瞪着宋顏,“宋顏,你別太得意,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的!”
說完,宋茹捂住右臉憤恨地跑了。
“老大,你早該給她些厲害瞧瞧的,你之前一直都溫溫吞吞的,所以她纔會覺得你好欺負,呵呵,這一個巴掌後,我看她還怎麼來欺負你。”趙柔柔抱臂樂道,“對了,太后不是要宋茹伺候李姨娘嗎?咱們要不要將李姨娘先治好讓宋茹先嫁出去,然後再讓李姨娘繼續病倒?”
“這樣太顯痕跡了,太后可不是傻子。”宋顏淡笑道。太后畢竟是已經查到了些當年的事,所以知道宋茹當年給宋顏下藥再買通人去凌辱宋顏,只是不知道那個房間裡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宋顏,跟我過來!”一道威嚴的聲音在衆人身後響起。
宋顏擡眸看去,原來是她的便宜老爹左丞相大人,此刻他正威嚴地怒視自己,想必自己剛纔掌摑宋茹的事被他正好瞧見了。
宋曲直揹着手在前面走,宋茹無奈嘆氣,示意衛雲遊他們先回去,她跟着宋曲直過去說話。
書房內,光線有些幽暗。宋曲直的臉上陰晴不定,看不出喜怒。
但是宋顏淡然而立,並沒有被他的冷氣所震懾,她的眼波幽深如海,看不見底,靜得不起一絲波瀾。
宋曲直有些難以置信地打量了宋顏幾眼,猜不透爲何她竟不爲所以的威壓所震懾,待他用靈識查探時,卻發現自己竟然看不出宋顏的深淺,一是宋顏根本不會武功,二是,她比自己還要厲害。
不過第二種可能性被宋曲直直接忽略了。
“你很快就會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了,要爲天下女子做表率,宋茹畢竟是你妹妹,你怎麼的如此心胸狹窄?”宋曲直劈頭蓋臉一頓批。
今日懿旨一下,他也有些難以置信,他原以爲太后會直接帶走孩子不會爲宋顏費心思,但是沒想到太后竟然直接下懿旨讓宋顏做皇后!這簡直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因爲宋顏對於他來說已經是一枚棄子了。
宋顏似笑非笑地揚起脣角,“心胸狹窄?父親這話送給宋茹或許會比較合適。”
“你這話什麼意思?”宋曲直沉聲喝道。
“這話什麼意思想必父親很清楚。既然太后幾天就能查明的事,父親不可能幾年都查不到一絲線索。”宋顏的視線落到他臉上,有些咄咄逼人道,“其實父親早知道當年的我是清白無辜的,是不是?可是因爲我名聲敗了,沒什麼用處了,所以你放棄了我,就當沒生過我這個女兒了,是不是?”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宋曲直頓時惱羞成怒,一個巴掌就欲朝宋顏拍去。
但是宋顏一隻手就抓住了他,輕而易舉的,不費吹灰之力,她只露這一手,就驚的宋曲直差點下顎脫臼。
要知道宋曲直的武功並不差,雖然未到藍階,但是也差不多的,但是他就這樣被宋顏攔住絲毫動彈不得,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宋顏的武功至少在藍階之上。
“你、你、你怎麼會……”宋曲直簡直驚呆了。
“我怎麼會武功?呵呵,這些當然都是拜我親愛的父親您所賜啊。說起來還真要感謝您呢,當年將我逐出家門,也因此我纔有機會知道自己天賦並不差,更是拜了名師學藝。”宋顏冷笑地丟開宋曲直。
宋曲直這才明白爲何當日在梧桐苑會感應到那股強大威壓了,他一直以爲是宋顏身邊的護衛所散發的,卻原來那高深莫測的強者竟然就是她自己。
“既然如此,你又爲何要回來?”宋曲直冷道。
“我回來,並不是因爲宋府,也不是因爲您,所以您不必擔心。”宋顏自顧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似笑非笑地挑眉,“對了,這幾日的流言蜚語父親覺得滋味如何?”
“哼!”宋曲直甩袖。
“當年父親寧願相信流言蜚語,也不信您的親生女兒苦苦哀求辯解,現在不過是風水輪流轉而已。”宋顏面對宋曲直烈火熊熊的雙目,站起身來,整理微有褶皺的衣裙,“既然父親沒旁的事,那女兒就先告退了。”
宋顏推門而出,身後一道冷厲的聲音響起。
“之前奪寶一事,你可有參與?”
宋顏回頭嫣然一笑,“在一旁看熱鬧算不算參與?”說着,宋顏自衣袖中取出一張薄薄的紙片朝宋曲直飛去,“父親想知道的東西,都在這張字條裡。”
說完,宋茹出門,隨手將書房門緊閉。
爹爹,你寵妾滅妻,最後被遭到你嬌寵妾室的背叛,這滋味……嘖嘖嘖,希望您老人家千萬別腦溢血。
李姨娘,你好自爲之吧,就別費心對付我了,先應付好爹爹的雷霆之怒吧。
宋顏嘴角揚起輕鬆笑意。
夜色旖旎,月明星稀,皎潔的月光灑向大地。
樹影婆娑,燈影重重,雪白的瓊花瀉了一地。
一道輕響驚擾夜的寂靜。
正躺在軟榻上看書的宋顏正昏昏欲睡,忽然間給驚醒了,不由地睜開眼坐起身來,擡眸間只見一男子立在門口。他身上一襲寬大的白色繡袍,袍子上映着淡雅的月華暗紋,一身貴氣,霸道陰冷。
他臉上帶着銀色蝴蝶面具,讓人看不清楚長相,但是他的眼睛緊緊盯着她。
宋顏注意到面具下那雙如鷹隼般的冷眸,倨傲冰冷,泛起妖邪般的光芒,炫麗而邪魅。
此刻,這雙光滑如玉的冷眸正深邃魅惑的看着她。
宋顏認出來了,這是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人,當日在山上爲了看他真容而答應唱歌,結果還是被他戲耍,那是宋顏來到這個世界後的一次敗績,所以她記憶猶新。
不過他這麼盯着她看是什麼意思?他們之間也沒那麼熟吧?
宋顏目不轉睛毫不示弱地回瞪。
秦殊也不說話,而是走進房間,立在軟榻前,一言不發地盯着她,周身散發出一股凌厲氣勢。
宋顏不由奇怪,倚起上半身,疑惑的問道,“你在生氣?是我惹你生氣了?”
“你竟然答應做皇后!”冷冷一哼,然後手一伸,一把將宋顏推到一邊,而空出的位置他毫不客氣地坐下。
“咦?我答不答應做皇后,關你什麼事?我們還沒熟到這程度吧?”宋顏也不惱,嘴角不由勾起,“你在吃醋?你到底是中意我還是中意那慕容昊啊?按說,我們才只見過一次面,你這麼驕傲的人不可能對我一見鍾情,那麼你中意的人就是……”
“砰!”一個爆慄敲在宋顏頭上,秦殊臉色陰沉,“你這腦袋整天在胡亂想些什麼?”不過宋顏口中那慕容昊四個字,生疏的語氣倒是讓秦殊凌厲氣勢變得舒緩了許多。
“幹嘛?說笑都不行?”宋顏捂住被敲打的額頭瞪眼。對別人她可以可了勁欺負,但是眼前這個人一旦打起來自己也只有認輸的份。
秦殊脣動了動,似要說話,最後卻依舊不語,只是無奈嘆了口氣,丟了一團用宣紙包裹的東西給她,“接着。”
“什麼東西?”宋顏十分好奇。還用宣紙包?莫不是在學她?可這一想,宋顏不免有些心驚,難道秦殊知道她是那件事的始作俑者?
宋顏打開來一看,裡面靜靜躺着的果然是一塊墨翡,但是這絕不是她那塊,這塊墨翡比她手裡的那塊還要大上一倍有餘。
“爲何要送我這麼貴重的東西?”
“你不是喜歡嗎?”美目清洌,鳳眸微眯。
“可是我們沒什麼關係。”宋顏脣際忽掠過一絲笑,縹緲幽如夜風,猶帶一絲夜色的深沉。
“那就成爲我們關係的見證好了。”秦殊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這塊墨翡就當做聘禮。”
“呃?”宋顏更加不解了,她很想問問秦殊的大腦構造是正常的嗎?剛纔他自己也說了自己快要是皇后了。
宋顏脣角一勾,似要笑卻終未笑,輕揉眉心,微微嘆一口氣。
“呃什麼呃?收起來,不許丟掉。”秦殊見外面有些響動,便站起身來。
“可是……我又不嫁你,你幹嘛給我聘禮?”宋顏一雙眼睛明亮如鏡。
秦殊雙手環臂,似笑非笑地挑眉,“誰說你不嫁我?”
“我嫁的是皇帝,你又不是皇帝。”這是顯而易見的。
“誰說我就不是皇帝了?”秦殊鳳眸閃過狐狸般狡猾笑意。
“你……秦殊你到底想幹什麼?謀權篡位?”宋顏聞言輕呼。
“謀權篡位倒不至於,你很快就會知道了。”秦殊親暱地柔柔宋顏的腦袋,在宋顏惱怒之前飛身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房內,宋顏躺在牀上,雙手交疊在後,口中喃喃自語,“秦殊到底想做什麼?他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
宋顏隱隱覺得,在她和太后訂立的契約中,因爲多了秦殊所領導的那股神秘力量,有些事已經脫離她們的掌控了。
來到京城後,一直呆在宋府裡很有外出,這一日衛雲遊提議大家去白龍寺遊玩,宋顏便同意了。
白龍寺離京城不遠,一行人快馬加鞭走了半個時辰,便在山腳下停了馬下了車,宋顏和小宸在前,趙柔柔和衛雲遊在後,至於錦娘和秋雨則自動留在府裡看家。
一路上,大家沿着石階朝山上的白龍寺拾級而上。
宋顏仰頭看着丘上幾十級之遙的白龍寺,忽然心生感慨,恍然若夢。
穿越到這個世界五年多了,她不曾像今日這般強烈地感受到時空的變遷。
這座白龍寺建寺已經有五百年的歷史,它自巋然不動,看着人來人往,五百年後應該也是如此,可是人的壽命卻那麼短暫,繁華絢麗後便塵歸塵土歸土。
宋顏踏上最後一級石階,走到殿門外,轉身看向遠處,她望着這山丘河流,目光忡怔,面上露出隱隱的憂傷。
“孃親?”身邊,小宸揚着粉雕玉琢的小臉,可憐兮兮地呼喚她。
低下頭,有些不解道,“怎麼了?”
小宸有些擔憂地望着孃親,“孃親剛纔的表情,似乎要離開這個世界一樣……小宸害怕。”說着,他的小手緊緊攥住宋顏衣袖,似乎緊緊握住孃親就不會消失。
宋顏蹲下身將他起來,沒好氣道,“傻孩子,小宸在這裡,孃親能到哪裡去?”是啊,前世她孑然一身,但是這一世,她還有小宸這個親人,這便夠了。
既然來了寺廟,自然是要燒香的。
宋顏前世的時候對於鬼神之說一向是不信的,但是自從她知道自己穿越後,便不信也得信了,就連穿越這麼匪夷所思的事都能發生,神佛之事又有什麼不可能的?
院子裡香火瀰漫,香客熙熙攘攘,隨着人流拜過三炷香,衛雲遊便拉住一位和尚問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沒有。
那小和尚甚爲熱情,“這寺廟後面有一片十里桃花林,不過如今這季節桃花已經開敗了,桃樹又還沒結果子,所以去的人很少,不過再往桃林裡五里路,那有條小溪,還有幾從幽竹,環境倒是雅緻,幾位施主倒可以一遊。”
竹林,小溪?宋小宸眉間一亮,看了那小和尚一眼,附在宋顏耳邊嘀嘀咕咕,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宋顏竟然微微一笑,點點頭,還摸摸他的小腦袋。
“如此,那我們便自行過去吧,小施主,你忙去吧。”
穿過側門,出了門往桃林走,果然見十里桃林,桃樹上掛着一顆顆青綠小桃子,因爲還沒到季節所以還不能食用。
再往裡行了大約有五里路,果然看到一條小溪從山上緩緩流下,流到竹林邊積成一口潭水,潭水清幽碧綠沁人心脾。
“孃親,這裡最適合燒烤了,咱們就在這燒烤野炊吧。”宋小宸一陣歡呼。他畢竟只有五歲,再怎麼聰明還是孩子心性,玩興還是很重的。
“如此甚好!我就說嘛,這麼好的天氣,這麼好的環境,不來點野外燒烤實在說不過去。”剛纔在寺廟裡,衛雲遊就聽到了小宸的提議,不過當時小和尚在,寺裡又都是吃齋的,他不好意思明着喝彩。
衛雲遊看着那些青澀的桃子,嚥了咽口水,說實話走了這麼段路,口都有些幹了。
這裡的桃子還未成熟,但是宋顏空間裡的桃樹早就熟透了,而且她空間裡的是最好的品種最後的水土灌溉出來,吃了那果子之後,外面的果子都入不了她的口了。
當下,宋顏隨手取了三個大桃子一個小桃子,用空間水洗乾淨後遞給其餘三人。桃子如此誘人,再加上大家確實渴了,更何況他們都知道空間桃子味美多汁,當下也顧不得斯文,接過桃子都吃了起來。
“說實話,吃了這麼多年的桃子,還是老大你給的桃子最美味。”衛雲遊顧不得他斯文形象,吃完一個又伸手討要。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老大是如何變出來的,但是他也知道那是人家的秘密。
又分別給了一個,解渴後便分頭行動。
衛雲遊和趙柔柔分頭撿柴,宋顏和小宸去找食材。
其實食材很簡單,都在宋顏空間裡,她的空間裡應有盡有,比市面上賣的還要全。宋顏之所以帶着小宸進山林,是因爲她感應到一股特殊的靈氣。
雖然說不清楚是什麼,但是她知道,但凡是有靈氣的都是寶物。
此時已經是初夏,山林中樹木繁茂,枝葉密集,幾乎遮天避地,擡頭只能看見密密麻麻的樹葉,卻看不見陽光。
宋顏和小宸都有武功傍身,而且還不低,大手牽小手,兩人逛樹林猶如閒庭散步,輕鬆愜意。
不過隨着靈力越來越濃郁,宋顏知道目的地已經快要到了。
但凡是有寶物的地方,一般都有猛獸守護在一旁,越是珍貴,猛獸的實力就越強大。
低聲吩咐了小宸幾句,小宸乖巧點頭,忽然他的眼睛一亮,小手指指着前方几十米處,“孃親,小鳥……”
宋顏擡頭望去,只見距離底下三十米的樹上有一個鳥窩,鳥窩上一隻白色的鳥正爬出來,失足往地下掉。
這在森林中是經常發生的事,但是小宸卻覺得非常稀奇,他不等宋顏答應,小小的身子已經飛竄出去,伸出小手試圖接住小鳥。
但是,他畢竟身子矮小,輕功雖然不錯,但是邁的步子太小,最後還是以一步只差讓那小鳥掉落地面。
“孃親——”小宸不忍心地喊着,呼喚孃親快點過來救它。
宋顏趕過去一看,發現躺在地上的並不是普通的小鳥,而是一隻白色幼雕,此刻它雙眼外翻,嘴裡流出一絲鮮血,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孃親,小鳥死了嗎?”小宸懊惱極了,如果他練功的時候再用功些,輕功再好上一點點,就能夠接住小白雕了。
宋顏見小宸懊惱,不忍地摸摸他的腦袋,安慰道,“小宸別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小宸擡起小腦袋,一臉認真地望着宋顏,“孃親,小宸以後一定認真練武,一定不會仗着小聰明偷懶了。”
“那好,孃親治好小白雕,讓他陪你練輕功,往後它長大了還可以馱着你飛上天空,可好?”
“嗯!”小宸興奮的握拳,小臉上紅撲撲的。
宋顏低頭檢視小白雕的傷勢,發現它的氣息很微弱,因爲摔下來的時候還不會飛,而且是臉朝下,所以胸腔肋骨裂了兩條,脖子也歪了,而且掉下來的時候砸到尖銳岩石,翅膀也劃傷了。
宋顏倒了點空間水在掌心,餵了幾口進去,然後用空間水給小白雕清洗傷口,接着就是處理斷掉的幾根骨頭。
處理完這些大約花費了半個時辰,而此時,小白雕的眼皮微微動了,但是它渾身都在顫抖,似乎感覺到很寒冷。
“孃親孃親,它醒了。”小宸興奮瞪着小白雕。
宋顏點點頭,“總算是救活了,不過外面靈氣太稀薄了,對它的傷勢不利,孃親將它放進空間,等它好些了再讓它出來陪小宸玩,可好?”
現在的空間還只能進去動物植物,至於人,除了她自己別人是進不去的。真希望空間升級後能讓活人也進去,這樣小宸就能經常去裡面玩了,呆在裡面練功比外面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呢。
救活了小白雕,母子倆都很高興,洗乾淨手之後,她們便繼續之前的任務。
前方一千米左右的地方,靈氣非常濃郁,竟然比墨翡也不逞多讓,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呢?當空間裡放進去墨翡時,宋顏能清晰地感覺到空間在變化,她就在想,或許再多放進去幾塊墨翡,空間就能升級了。
但是墨翡豈是那麼容易得到的?如今她手中也不過只有三顆而已。
當然她這腹誹要是被別人聽到,只怕要嫉妒到吐血了。墨翡可是幾百年纔出一顆的,她擁有了三顆竟然還不滿足?
正在宋顏接近目標三十米處時,忽然,她感覺到一股危險氣息。
宋顏擡頭望向天空,頓時眼底閃過一絲陰霾,如若她才猜錯的話,那呼嘯而來的聲音是鷹羣。
不多時,只見天空中密密麻麻全都是老鷹,將日頭都遮住了,粗略一算足足有成千上萬只,而且這些老鷹竟然有靈識般,全都不要命地朝宋顏和小宸俯衝而去——
“孃親!”小宸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不由地驚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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