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輕笑,摸着容色的手道,“容兒,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在江湖五年,如何還不懂?”
容色垂着眼,思忖半晌才道,“不是不懂,是我沒有別的辦法。”
“當初東陵盟爲何容你?當真是因爲東陵盟仁慈善良,收留你了,還是因爲你有利用的價值才收留你的?”寧王步步緊逼,似乎並不願讓容色一直活在自我欺騙中。
回想過去種種,薄言從未將她當做一個人來看,而是可利用的工具。
哪裡發生瘟疫就將她派往何處,從不擔心她是死是活。有時候容色會自我安慰,薄言是覺着她有那個能力。知道現在寧王這樣坦誠的說出來,容色才驚覺再也沒有辦法繼續自我欺騙。
東陵盟需要名聲,所以她作爲棋子纔會在全國各處不要命的工作。多次死裡逃生並不是因爲她能力不錯,基本全憑運氣。
“東陵盟的情報網遍佈天下,當初收留的你時候難道他不知你是容國公的千金?”
“便是知道東陵盟是利用我,但以我當時的境況,別無選擇。我身無分文,卻又身懷有孕,我什麼都沒有,不得不投靠東陵盟。有的時候我也會恨,恨自己爲何會落到此種境地?恨過之後又有何用,我還是東陵盟的一枚小小的棋子。”容色苦笑,那些深藏在她內心深處的苦悶就這麼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我何嘗不知東陵盟並不是我可容身之地,但是除了東陵盟我又能去何處?”
“現在你可以在我身邊。”寧王說的真誠又認真,“容兒,此生此世,我願護着你。”
若說沒有感動,那是自欺欺人。
“娘,我給美人爹爹買了好多好吃的!”小包子興沖沖的聲音傳過來,容色立即將自己的手從寧王的掌心抽了回來,臉上有着不自然的紅,強作鎮定道,“買了什麼好吃的?”
小包子雙手捧着很多東西蹬蹬蹬的跑過來,容色連忙道,“慢些跑,別摔着。”
小包子湊上前,獻寶似的將手上的東西擱在寧王的雙膝上,“美人爹爹,我給你買了好多好多好吃的。”
寧王伸手摸着小包子的腦袋,滿臉的慈愛。
龍莎莎氣喘吁吁的跟在後面,倒是初九滿手都是包裹依舊氣定神閒。
“容色姐,你養的好兒子!”龍莎莎嘟嚷着,“在街上遇到什麼都說要買回去給美人爹爹,一件都沒有說要買給你呢!”
小包子臉上訕訕的,忙道,“娘,我……我……”
“是因爲寧王受傷了,包子才惦念的。”容色輕笑,並沒有苛責小包子,這樣懂事的孩子挺少見了。
小包子連連點頭,伸出胖胖的小手牽上容色的衣角,可憐兮兮的說,“娘,不是我忘了娘,而是沒人爹爹受傷了,要吃很多很多好吃的,趕緊好起來。”
“哼,就知道惦記你美人爹爹,怎麼不想想買了那麼多東西,我和初九都累死了!”龍莎莎鼓着嘴說。
“可是你手上的東西都是雲舜叔叔幫着拿過來的,進了門你才接過去。”小包子方說完,龍莎莎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容色本想揶揄兩句,寧王卻出聲問道,“雲舜到了?”
“雲舜叔叔說有東西要給美人爹爹,回府取了。”小包子
又往寧王身邊湊了湊,“說取了東西就過來見美人爹爹。”
寧王點了點頭,“跑了一上午也累了,去歇着吧。”
小包子歡歡喜喜的應了一聲,忙拽着龍莎莎和初九出去玩兒去了。
寧王與雲舜在書房待了一下午,沒有人知道他們在書房裡說了什麼,只是沒過兩天寧王又出現在朝堂之上。
朝堂之上的寧王依舊是往日那副冰山模樣,仿若之前受傷虛弱都不曾存在過。
雲舜再次來到寧王府上的時候,正在書房給寧王換藥的容色手腳麻利,正準備弄好撤走,卻被寧王阻止了,“不着急,小十說的話你不必避諱。”
“對啊,我與五哥說的事情五嫂知道也無妨。”
容色不知道該表現出什麼表情好,只得繼續換藥。
“五哥,我已經查出來是誰在對付嫂子了。”雲舜上前一步又繼續道,“是東陵盟,奇石的事情是東陵盟弄出來的鬧劇。”
“不可能是東陵盟做的。”容色狡辯,“我們沒有理由做這個手腳。”
“五嫂親口問過薄盟主了?”雲舜看着已經直起腰的容色問道,“薄盟主告訴嫂嫂這件事與他無關?”
容色囁嚅着脣道,“東陵盟沒有動機做這種事。”
寧王沉默着,一直沒有開口。
“五哥,你也不相信我?”雲舜着急了,連忙道,“我可是花了很多功夫找到目擊證人了,流星雨那一夜確實有人將那塊石頭搬到了被發現的地方,我也託江湖裡的人打聽了,那些放置奇石的人是東陵盟的人。只要有心,江湖中沒有秘密。”
“這樣做的動機是什麼?讓聖上對寧王起殺機?還是殺了我?”容色連聲問道,“無論是殺了我還是殺了寧王,與東陵盟何意?”
“或許並不是爲了殺了你我。”寧王思忖着,“很有可能只是在百姓心中播下這粒種子,至於後面發生什麼事,大概他們早已有了計劃。”
“你……你是什麼意思?”
寧王看向容色,“或許你我都不過是這局棋盤裡的一枚棋子。”
容色不斷的搖頭,“我不懂。”
“這五年來,東陵盟一直在塑造你神醫的這個身份,難道你以爲江湖缺少你這個神醫之名?”寧王抓着容色的手,企圖安撫她心中的不安,“你神醫的名號只是在鋪墊,爲精心策劃的事情做鋪墊。”
“你們說的我越來越糊塗了,我不過就是一個江湖郎中,與這些陰謀陽謀又有什麼關係?”
“嫂子是沒有在皇家待過,爲了那個位置,什麼陰謀陽謀不曾用過?嫂子想不通,只是見識少罷了。”雲舜也有些嚴肅起來,“嫂子可想想當年在容國公府上遭受到了什麼樣的待遇,由此可推現在的狀況。”
容色心中一緊,不住的搖着頭道,“東陵盟在江湖上已經有了一定的地位,根本就不會覬覦江湖勢力。”
“覬覦不覬覦,並不是嫂子說了算,畢竟你也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罷了。”
“你別怕,有我在。”
容色茫然的看着寧王,寧王輕輕一笑,“一切有我。”
有你有何用?是能將棋子的命運改變,還是能讓她從棋局上
扭轉乾坤?容色苦笑,並沒有說出來。
“滅村一事也已查明,無法無天令牌失竊一案確定是東陵盟所爲,將死屍投入水源,加上蚊蟲傳播,致使整個村子感染瘟疫。大抵是因嫂子提前趕到,怕嫂子壞了事的東陵盟索性殺人滅口。”
“壞了什麼事?”容色茫然的問,今天實在是聽了太多令人震驚的事情,她已經有些承受不住了。
“那個村落中有人是前朝之人,據說手中有前朝的藏寶圖,本以爲用全村性命爲要挾定能找到藏寶圖,但是……”雲舜的話沒有往下說,容色已經變了臉色,就連身體都開始顫抖。
“若是當初我沒有那麼快到達……”容色的聲音有些顫抖。
“不是你的錯,即便你當初沒有趕到,那些人也只有一死。在江湖人眼中只有死人的嘴才能保密,你去不去都改變不了他們的命運。”寧王低聲安撫,隨即看着雲舜道,“前朝後裔現在在何處?”
“初步推測,還在東陵盟手上。大概是並沒有吐出藏寶圖在何處,所以暫時保住了性命。”
“可知道人被關在什麼地方?”
雲舜搖了搖頭,“暫時沒有消息。”
“你再派人去查。”
“已經派去了。”雲舜頓了頓才道,“二皇兄和四皇兄已經有了動作,就連八皇兄也坐不住了,只怕近日朝廷會有大動作。”
“嗯,這方便你看着吧。”
“前些日子容國公上奏,說五哥已經沒有用處了,可以收回你手中的兵符。我瞧着父皇那模樣似乎是在考慮,五哥還是提前做好準備纔好。”
寧王一陣冷笑,“我手裡的東西想要拿走,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五哥心裡有數就好。”雲舜點了點頭,“容國公與陳將軍來往過密,五哥也得當心一些。”
“皇后那邊呢?”
“自從五哥受傷,皇后娘娘便對五哥沒有什麼信心,大概在物色別的皇子吧。”雲舜嘆息一聲道,“往後不論誰坐上帝位,皇后娘娘終歸是太后,她需要做的只是保護她皇后的位置。”
“只怕有人見不得她一直霸佔着皇后的位置。”寧王嘴角露出一抹殘酷的笑意,“你命人通知一下安插在後宮裡的眼線,到了能動手的時候了。”
容色聽得膽顫心驚,這就是傳說中的皇子之間的爭鬥?
雲舜允諾一聲匆匆的出去了,門外就聽得龍莎莎的聲音,是找雲舜的。
聽到門外的動靜,寧王的眼神暗了下去,牽着容色的手低聲道,“我答應過給祁兒一個錦繡山河,絕不會食言。”
“可祁兒要的……”
“終有一日祁兒會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在此之前我會給他掃平這條道路上所有的阻礙。”容色正要說點什麼,寧王卻看着容色笑道,“容兒,你真的知道祁兒想要的是什麼嗎?”
祁兒想要的……容色笑得有些苦澀,一手帶大的孩子竟然不知道孩子想要的是什麼。
“祁兒會長大,會慢慢的明白有些選擇是給自己的,別人替代不了。”
“可是……”
“容兒,祁兒是我們的孩子,我不會害他。”寧王說的認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