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抓住了她的手,皺着眉道,“發生什麼事了?”
容色看着他,眼前一片氤氳,想將今日遇到的事情統統告訴面前這個男人,可是嗓子裡像是堵了一團棉花,想咽咽不下,想吐吐不出。
寧王傾身上前拍了拍她的背,低聲安慰,“不想說也沒關係,等到你想說的時候再與我說。”
聽到這句話,容色到底是沒有繃住,撲進寧王懷中放聲大哭。嚇得外面趕車的郝童一陣心驚肉跳,想了想自家的殿下也不會欺負人啊,裡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雖然好奇心重,但到底是主僕有別,裡頭沒有叫自然也不好詢問。
在沒有聽到寧王詢問之前總覺着一切都不是事兒,扛一扛就過去了,但是突然有人關心,眼淚卻像是失靈的水龍頭一樣不受控制。
寧王抱着痛哭的容色,輕拍着她的後背低聲道,“沒事了,沒事了。”
馬車廂裡一直傳來哭聲,即便是已經到了寧王府門口,郝童也在猶豫着要不要告訴馬車裡的人已經到站了。但是低低的嗚咽聲一直傳出來,郝童只得無奈嘆氣。
正值盛夏,站在大太陽下郝童被曬得頭暈腦脹,就連拉馬車的馬都開始不耐煩起來。
車廂裡的嗚咽聲終於小了,郝童打了個激靈忙道,“殿下,已經到府了。”
馬車了一直沒有傳出聲音,正在郝童琢磨着要不要再叫一聲的時候,車簾被掀了起來,容色是被寧王抱下來的。
郝童看的目瞪口呆,寧王抱着將腦袋恨不得埋到他胸腔裡的小女人,頗爲憐惜的搖了搖頭。
被太陽曬得有些暈乎的郝童有些發愣,還是寧王叫了一聲才反應過來讓家丁將馬車牽走,隨後自己又趕緊跟了上去。
在東陵盟的幫襯下,晉親王的任務完成的侍奉漂亮,皇帝因此給了很大的獎勵。感覺就像是考試考了第一名,得了家長獎勵似的。而薄言也因此得到了晉親王的信任,讓其參與到更多的事情中去。
“五哥,再這樣下去,我們可就……”雲舜的焦急全部都在臉上,“到時候二皇兄和六皇兄聯手對付我們的時候,我們可只能捱打了。”
寧王看了看容色,又看向了期盼,容色落下一子,寧王思忖了片刻也落了一子這纔回雲舜的話,“不急,我們又十足的把握。”
雲舜嘆了一口氣道,“五哥知道你帶的兵都忠心耿耿,即便你得到了一個軍隊的支持又有何用?咱們的父皇可不看好你,更何況前些日子又出現那樣的事情,我真不敢往下想。”
“做大事得沉得住氣,你這樣心浮氣躁很容易被人掐住軟肋。”寧王又落下一子,徹底將容色逼如死路,容色將手上的棋子往棋盤上一放,坦蕩蕩的說,“我又輸了。”
“比起上一回已有進步。”寧王仔細的將白子和黑子分開,雲舜忙道,“五哥,你倒是管管事兒啊,別整天下棋啊。我聽說父皇想將你派出去,一旦你不在朝中,很多事情就無法掌控了。一旦父皇駕崩,留下的遺詔握在別人的手中,我們就一敗塗地了。”
“父皇正值盛年,你怎就說駕崩之事?”寧王的表情嚴肅,雲舜瑟縮了一下,囁嚅着道,“世事無常,誰知道明天
會發生什麼事。二皇兄,六皇兄,八皇兄都盯着那個位置呢,我再不替五哥看着一點可怎麼辦?”
“十皇子怎麼不想想你也可以登上那個位置?”容色看着雲舜笑着道,雲舜卻彷彿受了驚嚇,連連擺手,“嫂子你可別逗我,就我這樣子也只能跟在五哥後面打打雜,哪裡能坐上那個位置!”
“別的皇子可以,爲何只有你不行?”容色不死心的追問,寧王依舊在收拾棋子,雲舜看了一眼寧王,表情有些不自然,“嫂子你真會說笑,我雲舜這輩子就要能跟在五哥身後就心滿意足了,要那皇位做什麼。”
容色笑了笑道,“只是打趣罷了,你那麼緊張做什麼?莎莎同包子和初九在花園玩,還不知道你來呢,我去叫她。”
正要往外走,手腕卻被寧王抓住了,容色側着頭看着寧王,寧王淡淡的道,“小十與我說任何事,你都能聽,不必迴避。”
容色訕笑着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寧王盯着她的眼睛看,“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我於你來說沒有秘密。”
容色點了點頭,心裡五味雜陳。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次的眼淚有了作用,讓容色與寧王之間的距離一瞬間就拉近了許多,近的讓容色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這麼些年來一直都是她一個人爲小包子和初九撐起了一個家,從沒有叫過苦,也沒有喊過累。不知道爲什麼當寧王開始詢問起來的時候,藏在心裡的那些委屈一股腦的都涌了出來,怎麼都控制不住。
看看現在有依靠的日子,容色竟然覺得身上的盔甲開始一點一點瓦解,有些貪戀這種依靠着別人,什麼都不用強撐着的感覺。但每每夜半醒來總會驚出一身冷汗,害怕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夢,隨時隨刻都會消失的無隱無蹤。
想要靠近卻又膽怯,正因爲怕失去所以才那麼懼怕擁有,若是最後都留不住,倒不如不要開始。
心裡糾結着,踟躕着,遲遲不敢真正的依靠過去。
正因爲容色的遲疑,寧王卻沒有退縮,敞開了懷朝着容色一步一步走過來。
雲舜與寧王商討的事情確實是大事,那些安插在朝廷裡的要員,以及要吩咐下去的事情根本就不適合讓現在身份尷尬的容色聽到。
東陵盟已委身晉親王,容色卻是東陵盟的一員,怎麼考慮都不該讓容色參與其中,但是寧王顯然沒有考慮那麼多。在乎你就沒有秘密好隱瞞的,將軟肋與要害都交付在你手中,若是值得便攜手登上大寶,若是不值得不過是一死罷了。
所有的問題都交流之後,雲舜打開門卻看到站在門口的龍莎莎,龍莎莎的表情有些慌亂,連忙擺手道,“我……我只是來問問你們談好了沒有,要吃飯了。其他我真的什麼都沒有聽到!”
“去吃飯吧。”寧王淡淡的道,絲毫沒有追究龍莎莎爲何藏在門口。雲舜嘆了一口氣上前拉住她道,“走吧,去吃飯。”
容色與寧王走在後頭,看着龍莎莎的背影,容色側着頭看了一眼寧王,寧王微微搖了搖頭。容色心裡大概也有譜了,沒有人會追究龍莎莎今日的舉動,但是寧王會開始防備龍莎莎。
越是寧王
他們這種人,做事越是謹慎,但千防萬防也防不到身邊親密的人。
事後寧王向容色詢問了龍莎莎與薄言的關係,容色有些保留的大致說了一下情況,寧王當時就沉默了。
“你是擔心莎莎將你們的談話泄露給東陵盟?”
見寧王沒有說話,容色連連擺手,“莎莎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即便她與薄言感情再好,現在她只喜歡雲舜,不會做出對雲舜不好的事情。”
很顯然寧王並不是這樣想的,他看着容色低聲道,“東陵盟強大的情報網你知道是怎麼形成的麼?”
容色搖了搖頭,“具體不清楚,但是我猜測了一下,應該是各處都有東陵盟的眼線。”
寧王點了點頭,“東陵盟情報網的可怕之處在於沒有人知道那些眼線安插在什麼地方,你做過的事、說過的話都會被收集。東陵盟已經存在上百年,這百年來東陵盟的人早已滲透到各個角落,沒有標識、沒有暗號,甚至沒有識別出來的方法。”
容色有些心驚,雖然猜到了會有眼線,但是沒有想過會這麼複雜。
“我曾花了幾年清理府中的這些人,有人說我寧王府是銅牆鐵壁,從外面根本就攻破不了。”
容色點頭附和,“寧王府的人口風都挺緊的。”
寧王嘆了一口氣道,“並非如此。”
“難道這裡也有東陵盟的眼線?”容色詫異的問,寧王點了點頭,“關於我的情況東陵盟也有收集,你不是曾花錢去買過麼?”
容色訕訕的笑了笑,“那是知己知彼,爲了包子我也得自保。”
“知道你不容易,我也沒有怪罪你的意思。我也是從這件事情上才知道我府中並非固若金湯,想要將東陵盟的眼線徹底拔出還需要一些時日和手段,而這件事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清理乾淨的。”寧王握着容色有些微涼的手,隨即皺了皺眉道,“爲何已經盛夏,你的手還是如此寒涼,掌心又都是汗?”
“體虛,沒什麼事。”容色笑得有些不自然,想將手收回來卻被寧王緊緊的握着,“找太醫開個藥方調理一下吧。”
“你傻啊!我就是江湖郎中啊,藥方我自己就會開,爲何要太醫?”
寧王自己也笑了,“一時緊張倒是忘了你還是江湖神醫,怎的也不顧自己的身體?”
“太忙了,顧不上。”
“現在有我,不需要你在東奔西走。”
“我與東陵盟有契約,一旦盟主有令我就會走。”
“我會與薄言交涉,還你自由。”寧王的話像是許諾,“往後你不必過的這般苦,我也不許。”
若說不感動,那是自欺欺人。若說完全相信,將寧王當做唯一的依靠,容色也做不到。
在一夫一妻制的年代,男人尚且會吃着碗裡瞧着鍋裡,家中賢妻,外面小三小四一大堆,更何況是一夫多妻的古代?若是沒有立足的資本,到時候怎麼面對丈夫的花花腸子?
寧王若是要與薄言交涉,還她自由,容色也就笑笑,由着寧王去了。薄言真能放她自由是一說,若是不放她自由也沒有什麼好傷感的,畢竟寧王就是這麼一說,她也就這麼一聽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