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長輩,在門外站着終歸是不妥的。”
“我已經不是夜梟教的教主了,說話沒什麼用,何必白費口舌呢?”
“你當真不做教主了?”
“當真不做。”葉笑看向了容色,低聲道,“我說過,若是讓你爲難,我寧可不要這教主之位。此生此世,我絕不會讓你再受委屈,也不會讓你因我而受傷。我既許給你,又怎能讓你失望?”
容色垂着眼沒有說話,愣了半晌才嘆道,“葉笑,我與你說了那麼多都是白費口舌麼?”
“遇一傾心的人不易,爲何要因那些無關緊要之事而錯過?”葉笑看着容色問道,“難道你心裡依舊還是他?”
“與我而言,雲隱的妻子容色當年已經死在大理寺了,我只是藥王谷的容色,與他再無干系。”
“那爲何……”
“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一個好妻子,一個好母親。葉笑,我曾是一個不合格的妻子,也不是一個好母親,你確定你要選擇我?”
葉笑深情的看着她,緊緊的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容色,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每一個人都確定自己適合做父母才生兒育女的。你說你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也不是一個好母親,那隻能證明你遇到的人不對,而不是你沒有做好。他沒有給你成爲一個好妻子好母親的條件,你所做的選擇都是那種情況下身不由己的抉擇。”
“從未有人如此寬慰我。”
葉笑低聲輕笑,“你總是那樣逞強,旁人見着總以爲你不要寬慰。”
“是麼,我一直以爲我不需要寬慰。”
葉笑將她攬入懷中,嘆道,“往後有我在的地方,就不會讓你受委屈,也就不需要寬慰了。”
“葉笑,我突然想歸隱了。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們在房子後面種上很多的桃樹。我聽說現在流行種桃樹,在桃花林裡容易發生各種故事。”
“你想過在什麼地方隱居了?”
“中原吧,隨便找一處山頭,佔山爲王。若是山上沒有水,那就請人上山挖一一個大池子,裡頭養養魚。”
“如此甚好,我也這麼想。”
“在此之前我們需要將大俠送到東陵盟,交給薄言。”
“我答應了大俠會助他一臂之力,堂堂男兒怎能食言而肥?”
容色垂着眼道,“這件事情結束,我們就隱居吧。”
葉笑與容兒二人一拍即合,當即就達成了口頭協議。本想立即就動身,但是諸位長老與副教主就堵在門口,加上眼下又是年關,左右爲難。
夜色正深,容色從房樑上朝着牀上扔了個柑橘皮,葉笑伸出手一把抓住,“長夜漫漫,容色也無心睡眠嗎?”
“方纔我突然想起個事兒,你不是說冬季的沙漠很兇險?”
“千真萬確。”
“隔壁的大俠只是一個山野莽夫,大抵從未進過沙漠,卻能摸到你夜梟教,你如何解釋?”
“你怎知大俠不曾進過沙漠,不曾在沙漠中捱餓受罪?你非大俠,並不知內情。”
容色點了點頭,“不如明天去問問,若是有他帶路,便是冬季大抵也能平安離開沙漠吧。”
黑暗之中,葉笑默默的擦了一擦額頭上的冷汗。
女人若是較真起來,還真是不分時間、地點。
夜梟教的長老們也逗趣,不論容色與葉笑走到
哪裡就跟到哪裡,苦口婆心勸說葉笑回去繼續做教主。
葉笑笑而不語,並不接茬,也不勸說。
大俠從樓上下來的時候,葉笑連忙招呼大俠一起做,大俠也不拘禮,抱拳問了好之後就坐了下來。容色給他遞了一雙筷子,他接過便吃,桌上有什麼便吃什麼,一點都不挑嘴。
容色左右扯了扯大俠路上的見聞,大俠都一一答了,長老們見葉笑等人也不搭理自己,甚覺無趣。幾人一商量,便覺着葉笑等人住在這裡一時半會也不會走,只得先回去從長計議。
當容色再次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守在門外的長老已經都撤了。容色抿嘴笑了笑,抓着葉笑就去了隔壁的屋。
大俠見了容色與葉笑頗爲驚訝,忙道,“是不是即刻就動身?”
“不,我們是來瞧瞧大俠身上的傷。雖不知大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但是這傷若是不管的話,只怕大俠撐不到報仇雪恨的那一天。”
大俠嘆了一口氣說,“終究是沒有瞞住你們。”
“容兒是江湖神醫,你若是身子不好,她自然是能看得出來的。既然大俠是想報仇雪恨,自然是要先將養好自己的身子才能做想做的事。”
大俠抿着嘴沒有說話,沉默着轉身進了屋中,容色跟着進了去。診脈的時候容色的眉頭越皺越緊,葉笑在旁看的也蹙起了眉頭。
大俠見容色神情嚴肅,心知不好,忙問,“還能活多久?”
“如果聽我的三五年是能撐的,如果找你自己這麼折騰的法子,三五個月也是能撐的。”
“三五個月我報不了仇。”
“那你可願聽我的?”
大俠點了點頭,“只要讓我多撐個三五年,只要剿滅了無法無天,我死而瞑目。只是我要怎麼報答你?雖然我張弛是山野莽夫,但父母自小就教育我不能忘恩。有仇要報仇,有恩要報恩。”
容色垂着眼道,“那你記住,事事都要聽我的,我自然會幫你報仇。到時候你報了仇,許允我一件事,你可能做到?”
“若是你讓我做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也要做?”
“定然不傷天害理。”
大俠張弛想了許久才道了,“我願意。”
容色當場就開了藥方讓人去抓藥,熬出來的藥極苦,張弛皺着眉將其都喝盡了。
“江湖上練武的都有調息的法門,你可懂?”容色接過藥碗問,張弛搖了搖頭,“當初師父也曾要教我,只是我覺着並不能助我報仇,就沒有學。”
“你知道你爲什麼能走到夜梟教麼?”
“我舍了命。”
“是,你能認識到你走到夜梟教並非你武功高強,而是你不要命的博,這才走到夜梟教。你說你要報仇,卻從來不曾謀劃,憑藉着你不要命的拼,難道就能報仇了?”
“我只是一個無名小卒,我能想得到的辦法就是一一攻破邪教在名門正派跟前博得個名聲。我想到時候總有名門正派的人願意跟我拼命,去掃蕩無法無天。”張弛垂着眼道。
“你不怕半路上就死了,沒有人替你報仇?”
“除此以外,我別無選擇。”
容色抿着脣不說話,葉笑看着容色道,“張大俠確實別無他法。”
人生在世,哪裡能事事如意?容色提出的建議也不過是爲了夜梟教和東陵盟考量罷了。
若是張弛真的能在名門正派振臂一呼
,或許真的有人跟着他去剿滅無法無天。一旦無法無天被滅,剩下來的邪教都會成爲目標,到時候東陵盟與夜梟教也不例外。
縱然她早已叛出東陵盟,但也曾是她生存過的地方,裡頭的人記事不熟悉,但是也能叫上來名字,怎能不關心?
夜梟教的長老天天來勸,葉笑卻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就連陳則靈的眼淚都打動不了他。
眼看着年關就到了,到處都是熱熱鬧鬧,就連夜梟教裡裡外外也張燈結綵,只是教主不在家顯得有幾分冷清。
“奚仲老哥,你說我們是不是逼的太過了?”吉光長老低聲嘆道,就連包餃子也包的索然無趣。
“若是任由着教主胡來,我夜梟教的百年基業早就毀於一旦了!”奚仲長老依舊嘴硬。
“奚仲啊你可拉倒吧,每次逼教主你是首當其衝!”蒼璧長老立即湊上來擠兌,“我瞅着你就是見不得教主過的好!”
“你這人怎麼說話呢,什麼叫我見不得教主過的好?”奚仲長老氣的臉紅脖子粗,恨不能竄上來將蒼璧長老摁在地上暴揍一頓。還好吉光長老與淫良淫良長老將奚仲長老扯住了,兩個老人家纔沒有當場打起來。
“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這麼大的火氣!”赤彰長老皺着眉道,白鬍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誰讓奚仲那個老小子總覺着教主是個物件,想讓教主向西,教主就得向西呢?現在好了,逼着教主撂挑子不幹了,哄都哄不回來!”蒼璧長老依舊火上添油,“若是教主又去了中原,我瞧你們還得找多少年才能將教主找回來!”
所有的長老神色凝重起來,蒼璧長老似乎覺得這油澆的不夠多,又加了一句,“我瞧着容丫頭挺好的一個姑娘,怎麼在你們眼裡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我瞧着容丫頭跟葉小子挺般配的,怎麼到了你們這裡就成了容丫頭在勾引葉小子?若不是葉小子將容丫頭騙回來,你們以爲一個嬌滴滴的中原丫頭會來我們這裡?”
“葉小子就應當娶靈丫頭爲妻,你說說他們倆青梅竹馬,怎麼就不能爲夫妻了?況且靈丫頭是夜梟教的副教主,哪裡配不上教主了?”奚仲不甘心的嚷着,“我就是覺着靈丫頭好。”
“你覺着靈丫頭好,倒是讓葉小子娶了靈丫頭啊!”蒼璧長老冷笑道,“左右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你可問過靈丫頭,又可曾問過葉小子?”
“你……”
“蒼璧、奚仲,你們二人都別爭了,爭來爭去有什麼意思?將教主請回來纔是真的,千萬不能讓他再去中原了!”
“人家心意已決,只要美人不要夜梟教。”蒼梧優哉遊哉的道,“我們在這裡商量的熱火朝天,說不定人家早就跑了!”
“你胡說,今天上午我還去了客棧,瞧見容丫頭和教主在吃餃子。”黃琮長老連忙道,“鎮定一些,不要慌張。教主那孩子是我們看着長大的,什麼性子我們還能不瞭解麼?這一次大抵也是嘴上說說,腦鬧彆扭,等過段時間,我們再去陪個不是將他們接回來也就罷了。既然他要娶容丫頭爲妻,我們就讓他娶容丫頭。左右不過是個女人罷了,有什麼打緊?”
赤彰長老也跟着勸道,“黃琮說的是,既然奚仲定要讓靈丫頭嫁給葉小子,先安撫住葉小子,等等再讓他將靈丫頭也一起娶了便是。夜梟教的教主一直都是三妻四妾,到了葉小子這一輩也不可能免俗。奚仲,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