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是在幫我。我不知道你綁架我是爲了給我引路-我不知道你那麼愛我。我不知道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卻只知道恨你。我不配做你的女兒-----”
秦洛站在房間門口,門板的隔音效果並不是很好,林浣溪所說的每一句話秦洛都能夠聽到。
認識林浣溪那麼久,他從來沒有看到她情緒如此失控,更沒有看到她痛哭出聲。
聽到她自責的聲音,聽着她嗚咽的碎語,秦洛的心都要裂了。
他很想衝進去,緊緊地把那個女人摟在懷裡。
可是,他不能這個時候進去打斷她的情緒釋放。不然的話,她的精神一定會出現問題。久鬱成疾啊。
父親爲錢割捨血緣關係,母親在異國它鄉還往自己身上捅刀-----好不容易搞清楚真相,好不容易重新找回來母愛,還沒來得及細細體會-----母親就慘死眼前。
還有比這更傷人的嗎?
秦洛輕輕地走下樓,客廳裡只有傅風雪一個人在飲茶,其它人都已經消失不見了。顯然,大家都知道這個時候不易喧囂吵鬧。
一屁股坐在傅風雪的對面,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氣把它灌了下去。
直到喉嚨生痛,舌尖發麻的時候,秦洛才感覺到那茶水的溫度。
“打算怎麼做?”傅風雪問道。
“打算把他們全殺光。”秦洛說道。
“怎麼殺?”
“你去殺。”
“我殺不了。”傅風雪說道。
“爲什麼殺不了?”
“上次是因爲我們得到情報,皇帝不在美洲。所以我才定此計劃。”傅風雪說道。“現在,他回來了。”
“你怕他?”
“怕。”
傅風雪主動幫秦洛把杯子裡的茶水注滿,說道:“你的心亂了。”
“---”秦洛瞪了他一眼,終究沒把嘴裡要說的那兩個字給吐出來-這不是屁話嗎?你的岳母被人虐殺,媳婦哭得跟個淚人似的,你的心情也會亂。
“你越是恨一個人,就越要在他面前保持冷靜。因爲只有這樣纔不會被他找到破綻把你打倒。”傅風雪說道。“人生最快意的事情是報仇雪恨。最愚蠢的事情是-大仇未報,人卻死了。”
“很有道理。”秦洛說道。
“當然。”
“不過全是廢話。”秦洛說道:“這種事情擱誰身上都讓人難以接受。只有親身經歷過,纔會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滋味-----別人的安慰勸解全都無關痛癢。講起來頭頭是道,如果事情發生在你身上,你比誰都衝動憤怒。”
傅風雪一愣,然後滿臉的苦澀,說道:“這話在理。”
如果自己當真能夠做到雲淡風輕,那麼,爲什麼自己會爲她一怒斬殺四百俘虜,級別從將軍抹成士兵,成爲落魄不堪的龍息守門人?
秦洛說的沒錯,事情沒有落在自己身上,如果落在自己身上,自己比誰都衝動憤怒。
“當年,你是怎麼做的?”秦洛問道。
“你知道什麼?”傅風雪瞟了秦洛一眼,問道。僅僅是這一眼,就讓秦洛有種脊背生寒的感覺。這老頭的眼神仿若實質,就像是一把刀子般在你的皮膚上刮啊刮啊的,生痛生痛。
“我只知道我應該知道的。”秦洛笑着說道,努力的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靜。
“你應該知道什麼?”
“知道你是個情種。”秦洛說道。
傅風雪手裡的杯子在他手掌間變成粉沫,那滾燙的茶水從指縫間流出,卻不能傷害到他分毫。
“是誰告訴你這些?”
“皇千重。”
“----”傅風雪有種拔劍把這小混蛋砍成碎片的衝動。皇千重都被自己折斷四肢了,他卻還麼賣力的往人身上潑髒水。這到底是一個什麼人啊?
“我把他們全殺光了。”傅風雪說道。
“我也準備這麼做。”秦洛說道。“不過,我是智慧型選手。殺人的事情-----還需要你們多多幫忙。”
“我會考慮。”傅風雪說道。“不過,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你現在很生氣,你的對手也同樣在生氣-----對他們來說,損失一個造價百億的基地比你損失一個人更加的讓人難以接受。他們爲什麼把她送過來?就是想讓你失去理智。人在失去理智的時候,所做出來的決定往往會帶有很多的破綻-現在,是比拼耐心的時候。”
秦洛點了點頭,說道:“你越來越有人情味了。”
一輛黑色的麪包車停了下來。
鬼影從副駕駛室推門下車,表情木然的打量面前這幢別墅。
鬼影,顧名思議,就是鬼的影子。
可是,鬼怎麼可以出現在陽光下呢?
威名赫赫的皇帝八大戰將之一,讓無數人夜不能眠的頂級殺手,今天擔任的職事卻是一個信差。
是的,他是來送信的。
鬼影剛剛走到小院門口的木柵欄外面,就出現四個黑色西裝的人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圍攏而來,成包圍之勢。
“你找誰?”一個黑衣男人面無表情的問道,手腳均是蓄勢待發。
“高手。”鬼影在心裡評價道。而且這四人戰鬥前的準備工作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這又讓他想起他們的身份:官家保鏢。
這樣的人是由政府培養的,或者他們單打獨鬥不及皇帝八大戰將中的任何一個,但是實力仍然不可小覷,而且-他們人多。
“傅風雪。”鬼影用英語說道。
“有事?”黑衣男人問道。他的英語水平也非常的不錯,口語相當的流利。
“送一封信。”鬼影說道。
“給我吧。”
“我要親手交給他。”這是皇帝的命令。皇帝說要他親自交到傅風雪手上,他就要親手把它交到傅風雪手上。
黑衣人想了想,轉身朝屋裡走去。
其實不用黑衣人進屋報告,秦洛和傅風雪就已經知道有人過來。
秦洛倒還無所謂,傅風雪那樣的眼神耳朵,怎麼可能在別人大搖大擺的走進院子裡還沒有發現?
不待黑衣人張嘴報告,傅風雪就和秦洛走了出去。
鬼影看到傅風雪的時候,那張木訥的臉上表情複雜。
秦洛是第一個打掉他自信心的人。在和秦洛接觸以前,他以爲自己的速度天下無敵,除了皇帝沒有人可以跟上。
可是,那個男人用一記記清脆的耳光讓他知道了一個殘酷的事實--其實,還有人能夠跟上他的速度。而且是一個-這樣一個很怪異的人。
傅風雪更是讓他有種拔槍相向的衝動。
那天晚上,就是這個老頭子神奇般的出現,一人一劍單挑他們四大戰將。
金童戰死,伯爵戰死,自己被他斬斷一臂,胸口捅了個對穿--如果不是金童和伯爵捨身糾纏,如果不是魔術師出手相救,恐怕自己已經成了鬼火。
可以說,他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仇敵。
但是,他卻不能這麼做。
全盛時間都沒辦法擋下他的進攻,現在-他只是一個用來送信的殘疾人而已。
“誰的信?”傅風雪問道。他用的是華夏語,至於對方聽不聽得懂-----那和他有什麼關係?
鬼影竟然聽懂了。
他用那隻還健全的手伸進懷裡,取出一個大信封遞了過去。
黑衣保鏢要去接信,鬼影閃開。
傅風雪走下臺階,鬼影把信封遞了過去。
傅風雪撕開大信封,從裡面抽出一個小信封。又撕開小信封,才從裡面找到一張信紙。
信紙上面寫着一行歪歪斜斜的小字:是吃飯還是打架?
秦洛想,我要是皇帝也會把自己的信包裹這麼嚴實。誰好意思把這手臭字拿出去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