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看着林赫威一臉無語的樣子,秦洛笑着問道。
他知道自己的這種行爲很過份,也很無聊。可是,當他看到林浣溪眼睛紅腫着從墓地走出來,看着她傷心欲絕的表情,看着她毫無血色的臉,看着她一路沉默貝貝叫她也只是用力的摟緊她,看着她行屍走肉回到家就進入房間-秦洛的心裡像是針扎一樣的難受。
他突然就想起了林赫威,想來看看他。
如果這個父親是稱職的,如果他失蹤多年這才尋見,如果他沒有做出那種拿錢買父女情份的事兒-----有了父愛的填充,哪怕是一點點,林浣溪都不會悲哀至此。
可是,這一切只是秦洛的幻想。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所有的如果都是空中樓閣。
“我就是太難受了。想找個人來分擔一下。”秦洛看着林赫威說道。“想來想去,就想到你了。這種不好的事兒,自然找我不喜歡的人來分享。”
“年輕什麼都不懂的時候,讀了三五本佛經和什麼都說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說的‘心靈雞湯’,那個時候,我推崇寬恕,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不能寬恕的人和事。現在經歷的多了,就覺得這樣的‘寬恕’是殘忍。是對那些被寬恕者傷害的人的殘忍-----他們受傷了,只能得到同情。寬恕者做了壞事,卻得到了原諒-----”
“你們不用寬恕我。”林赫威情緒激動的打斷秦洛的話,眼眶溼潤,淚珠大顆大顆的滾落而下。“你們都不用寬恕我。我自己也不會寬恕自己。我是罪人。我是罪人啊。我做的事天理不容,不是死了也抹不乾淨-----我對不起浣溪,對不起林子,也對不起我父親-----我怎麼還有臉求你們寬恕我?和我做的那些事情相比,無論你們做什麼,都是我罪有應得。”
“我不配做浣溪的父親,不配做我父親的兒子,也不配做你的岳父-”林赫威‘撲通’一聲跪倒在秦洛面前,說道:“我知道,你們恨我。我也恨我自己。我不求你讓我去見浣溪,那樣只會讓她更加生氣。我想求你讓我去見見林子,讓我在她的墳前磕幾個頭恕罪-----秦洛,我求求你了。這輩子沒機會報答你的恩德,下輩子再來給你做牛做馬。”
“你畫得大餅還真遠。”秦洛冷笑。
“我現在什麼都沒有,就只有這條爛命。如果你要,隨時都可以拿去。秦洛,我就是想去看看她,想知道她葬在哪兒-”林赫威擔心秦洛不答應,竟然‘咚咚咚’的對着他磕起頭。
秦洛擡腳走開。
即便林浣溪不認這個父親,自己也不會認這個人是自己的岳父,可是,他畢竟是林浣溪的親生父親,是長輩-----
“秦洛。我求求你。你讓我看一眼,讓我立即死在她墳前都可以-----你不用動手殺我。我自殺。我-----我活着也是折磨啊。折磨我自己,也折磨你們。”
看着他滿臉淚痕的臉,血肉模糊的額頭,秦洛咧嘴笑了起來。
“我可以答應你。”秦洛說道。“今天晚上,我會讓人帶你過去。”
“謝謝。謝謝。”林赫威感激不已,更加用力的磕頭。
“用力一點兒也好。”秦洛說道。“她看到你這幅模樣一定很開心。我沒有告訴你吧?她加入那個組織就是爲了報復你。不過,事情發生改變,她沒能報復你,卻保護了自己的女兒-她走的時候很安詳,臉上還帶着笑。這不代表她原諒了你,應該是她認爲自己做了更加重要的事情。在她的心裡,女兒還是第一位的。”
“我是罪人啊。我是罪人-”林赫威嚎啕大哭,一個人也能哭出這麼地動山搖的氣勢,還是讓秦洛很欣慰的。
秦洛走出院門,子彈恭候在門口。
“晚上帶他去墓地看看。”秦洛說道。
“是。”子彈答應道。
秦洛點頭,擡腳往外走去。
當他準備跨出門檻的時候,腳步突然間停頓。輕輕嘆了口氣,說道:“不要讓他死了。”
龍王小院。秦洛熟悉又陌生的一個地方。
熟悉是因爲他來過無數次,對這裡的一花一草都記憶深刻。陌生是因爲-----門口躺着一個廢人。
每當秦洛走到龍王小院的門口時,都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當年名震燕京的皇千重當真甘心做一個廢物,安心成爲龍息的守門人?
而且,他當初是那麼的恨龍王。被人折斷四肢恨意就消失了不成?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不過,秦洛並沒有在門口多站。只是掃了他一眼後,便推門進入了小院。
皇千重卻連看一眼秦洛的興致都沒有,身體蓋着條破毯子,眼睛緊閉,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秦洛走進小院,看到龍王正坐在屋檐下,兩個中醫師正在幫他推拿腿部的各處穴位。
看到秦洛進來,龍王立即就放聲大笑起來,說道:“猜你這兩天應該會過來。沒想到今天就來了。”
“總不能把師父排在最後。”秦洛笑着說道。走到他身邊看着中醫師的推拿手法,問道:“有什麼感覺沒有?”
龍王看着秦洛,表情凝重的說道:“你治別人一治一個準。無論是多難多重的病,到你手裡就會藥到病除。我的腿治了這麼長時間了,針也紮了不少了,怎麼一點起色都沒有?是不是我的腿根本就治不好了,你說的那些話都是用來安慰我的?”
秦洛暗自心驚。
難道說,自己在美國治好了瑪瑞太太的病使龍王心生焦慮,然後開始懷疑自己的腿根本就沒有了治癒的機會?不然的話,怎麼解釋這種怪異的情況?
臚內出血致使全身癱瘓多年這麼困難的手術都被自己做成功了,爲什麼就是醫不好兩條腿呢?
“師父,你想多了。”秦洛解釋着說道。“你的腿並不是沒有康復的機會。相反,我認爲它隨時都可能康復-----說不定你一覺醒來,就突然間可以站起來了。只是需要一點兒時間而已。這不是爲了安慰你才編的謊話。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做不出欺騙自己患者這種事情-----”
看到秦洛一臉緊張卻又故意裝作鎮定的樣子,龍王大笑,說道:“和你開玩笑。我說過,我這腿還需要一個契機。契機沒來,就站不起來。”
龍王輕輕地拍着自己的大腿,一點兒也沒有失落和沮喪的表情。和以前全身僵硬混吃等死完全絕望的情況相比,現在實在是要好上很多了。
至少,現在有希望。
“會來的。”秦洛這才鬆了口氣,說道:“今天他們給你推拿了,我就不扎針了。明天我再過來給你扎針。”
“不急。”龍王擺手示意那兩個享受國家津貼的中醫保健師出去,然後看着秦洛說道:“這次美國之行你又打了一場漂亮仗。昨天晚上老袁打電話過來,把你狠狠地誇了一頓。他可從來沒有在我面前誇過誰。”
老袁是軍委高層,如果說傑克遜視頻的事有三個人能夠知道的話,他就是其中之一。他給龍王打電話來誇獎秦洛,這確實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而且他把這個電話打到龍王這兒來,證明秦洛的行爲是給龍王這個師父在軍部加了分的。
當然,這也不能說是秦洛一個人的功勞。畢竟,傅風雪那個怪大叔也跟着去了。軍部倒是有可能把這個大功記在龍息頭上。
這是秦洛樂意看到的事情,反正他也沒想過要去當軍官。
“他們都很幫忙。而且我的運氣也比較好。”秦洛說道。
“給我講講吧。”龍王說道。“你們在美國都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好的。”秦洛說道。“有些事情你應該已經從媒體上看到了。不過那只是表層。我就從我們在燕京機場登機龍主被一羣小姑娘要電話號碼開始吧-----”
龍王瞪大了眼睛,說道:“還有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