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不會抽菸,但是不知道今天是怎麼回事兒,心裡覺得有些壓抑,就是想通過吐出煙霧的時候把那股子悶氣一塊兒給排解出來。
抽了一口,卻被那煙霧給嗆得劇烈咳嗽起來,眼眶溼潤,眼淚珠子都差點兒掉下來。
白破局看着秦洛大笑,說道:“這煙烈。不是十年以上煙齡的老煙槍根本受不了這味兒。初學者得小吸一口,然後慢慢的吐進去。”
“確實烈。”秦洛說道。他照着白破局的話小心翼翼的抽了一口,然後在口腔裡面打轉,這才覺得適應了許多。也能夠感受到那濃煙裡所蘊涵的香甜味道。
“不錯。”白破局說道。“學得挺快。抽菸的姿勢也挺不錯。被人看到了不丟人。當年我就是覺得男人抽菸的時候特別有味,所以纔開始沾染上的。後來就習慣了。”
“小時候我的身體比較特殊,不能接觸菸酒這些東西。”秦洛說道。“而且我爺爺是個非常注重養生的人,他不抽菸,也不允許我抽。我們家裡的男人都不抽菸。”
白破局把手裡的煙支遞到秦洛面前,藉着門口微弱的燈光讓他看煙身上面的一排紅色小字,說道:“抽菸有害健康。每根菸上面都寫着這句話,每個菸民都知道抽菸對身體是不好的,爲什麼還要抽?”
“習慣吧。”秦洛說道。
“不是習慣。是不在乎。”白破局說道。“這個世界上的條條框框太多了。如果每一條都遵守,循規蹈矩一成不變的話,活着還有什麼意思?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不抽菸不喝酒,活的不如一條狗。”
“我說這話不是讓你一定要抽菸喝酒,而是告訴你,人活着一定要適度‘越規’。短短數十年時間,沒有爭過吵過沒有勝過敗過沒有踩過人被者被人踩沒有摸過老婆以外的小妞大腿,老了回憶的時候,會罵一句:他媽的。假如那個時候還有力氣說髒話的話。”
“有意思。”秦洛笑着說道,忍不住又抽了一口香菸。
雖然味道還很嗆,也不見得就是其它的那些菸民形容的人間美味,可是它確實能夠給人瞬間的迷惑和安寧。
秦洛有一點點兒喜歡。至少,在這一刻他是喜歡的。
沉默了一會兒後,白破局突然間出聲說道:“這是我第二次失敗。”
“第二次?”秦洛好奇的問道。
“第一次是在感情上。”
聽了白破局的話,秦洛明顯嚇了一跳。他沒想到白破局會和他說起這個話題,更沒想到白破局這樣的男人會在感情上失敗——最最沒想到的是,這個大老粗也有愛情?
能夠被白破局愛上的女人,會是什麼樣的呢?秦洛的心中充滿了好奇。
“一個人沒有什麼,他就炫耀什麼。相反,一個人擁有太多什麼,他也就不在乎什麼。剛上大學的時候,我非常低調。因爲我覺得自己玩膩了,想在大學裡好好的過幾年平靜生活,也好好的學點兒東西。”白破局又點燃了一根菸,仰起臉看着對他來說並不美麗的夜空,陷入了對往昔的回憶當中。
“她是我在圖書館認識的,很清純的女孩子。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認定她是我的女人。”白破局說道。
看到秦洛抿着嘴笑,白破局怒道:“笑什麼?你覺得我這大老粗就不應該去圖書館?”
“不是。”秦洛努力的止住笑意,說道:“我是笑你剛剛纔說要在大學裡保持低調,看到一個美女就想着要把人家給泡到手了。”
“嘿嘿,男人本性。其它的東西我可以讓,女人我可不會讓。”白破局正色說道。“我稍微用了些手段,她就成了我的女朋友”
“她家在一個我已經記不清名字的小縣城,家庭條件一般。在我們戀愛的時候,有一個高年級的傢伙也追求他。那個傢伙的家庭背景不錯,就是人長的差了點兒,皺起眉毛的時候跟一條癩皮狗似的。”
秦洛差點兒又忍不住笑出聲來,無論是什麼樣的男人,都會對自己的情敵耿耿於懷。就連狂人白破局也不例外。
“我這人骨子裡太自信了,我以爲屬於我的東西誰也不能搶走。”白破局說道:“他明明知道她有男朋友,仍然每天送一捧玫瑰,時不時的送來一盒化妝品,天天開着輛破蓮花跟在她屁股後面轉悠。”
“一年以後,她向我提出分手。”白破局的嘴角抽了抽,一臉冷笑的說道。“她說她懷孕了,孩子是那個男人的。然後,她當着我的面上了他的跑車。”
“是不是很諷刺?如果當時他送一捧玫瑰的時候,我送她九百九十九朵金線百合。如果他送她化妝品的時候,我送她一家化妝品公司。如果我隨便的從車庫裡面開出一輛車子把他的那輛蓮花撞殘撞爛,現在的情況會不會不一樣?那個時候我到底有多傻逼啊?竟然跑去相信愛情。”
秦洛沉默了。
這是一個很爛俗的故事,可是,卻是生活中每天上演的真實。
我們是別人的路人甲,所以我們沒辦法體會那些在愛情的戰場上失敗的同胞心情。但是,他們確實在傷着痛着流血着。
“這樣也好。”秦洛說道。“至少早一些認清她是什麼樣的女人。”
“不能怪她太現實,是我當時太傻逼。”白破局說道。“更有意思的還在後面,我找人查了一下才知道,原來那個傢伙父親的公司竟然是依靠給白家的下屬子公司供貨過活。也就是說,他送給我女人的玫瑰化妝品和他開的跑車都是因爲白家的照顧纔有的。”
“————”
“知道我是怎麼報復他的嗎?我立即讓白家和他中止了供貨關係。然後又讓人查他們之前提供的貨品樣本,發現有不少以次充好,讓他們賠償白家鉅額損失的同時,工商部門也狠狠的罰了他們一筆。”
“最後,這位有爲青年受不了父親破產的打擊,沾染上了毒品。”白破局笑呵呵的說道:“不用我交代什麼,就有人打了舉報電話。把他像死狗一樣的丟進了大牢。”
“她呢?”秦洛問道。
“她?”白破局的嘴角抽了抽。“誰管她呢?或許做着一份廉價的工作,或者另嫁他人,和我有什麼關係?”
秦洛笑着沒有說話。
他來燕京一年多,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白破局喜歡過什麼女人或者說和誰家的名媛閨秀有什麼緋聞。
說明他的心中還有着一道難解的結。也說明——他確實愛過她。
或者說,他還愛着她。
“從這件事中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這是一個浮澡的世界,沒有人會有耐心的去了解你在想什麼你擁有什麼。所以,我成了狂人。我開名車住豪宅出門前呼後擁打人罵人不把人當人,我把我所有的資本都擺在了檯面上裝裱在身上——然後,他們都知道了燕京有一個白破局。再然後,無數的女人洶涌而至。像是一坨坨被人嚼過的口香糖,趕也趕不走。”
寂寥的夜色下,兩個男人靠在一輛彪悍的悍馬車前騰雲駕霧。
一個高大粗曠,一個瘦弱清秀,他們久久的不說話,卻給人一股惺惺相惜的溫曖。
白破局扯開嘴角笑着,卻沒有聲音。抽了口煙後,任由煙霧在胸腔裡瀰漫起伏,說道:“你能出來,我很高興。”
“這不是你的錯。”秦洛說道。說實話,他心裡是喜歡白破局的。如果僅僅站在個人的立場,他更樂意和白破局這樣的人成爲朋友。
他和自己一樣,還心懷理想。雖然這玩意兒在這個世界很白癡很弱智很不靠譜,但是,至少他們傻逼到一塊兒去了。
你會忘記和你一起成功的人,但是,你一定難以忘懷陪着你失敗過的人。
“也不是他們的錯。”白破局說道。“如果我是牧月,我是秦縱橫,我也會這麼做。我輸了,輸在我不夠聰明。這和誰的人品道德無關。”
“是啊。”秦洛把玩着手裡還在燃燒着的菸頭,說道:“所以,以後我想抽菸的時候,就去找你討。”
白破局從口袋裡掏出剩餘的半包香菸拍到秦洛手裡,說道:“別告訴牧月是我教會你抽菸的。不然她會和我拼命。這丫頭太聰明瞭,除了你沒人敢招惹。”
“不會的。”秦洛說道。“她不會管我這個。”
白破局把手裡的菸蒂丟在地上,然後一腳踩上去,這才擡起頭看着秦洛,說道:“女人對男人來說有四種狀態。第一種,是你的,不是別人的。第二種,是別人的,不是你的。第三種,是你的,也是別人的。第四種,不是你的,也不是別人的。你喜歡哪種狀態?”
“———”不用考慮,是個正常男人都會選擇第一種狀態。
“生活上要適當越規。女人方面也是。”白破局拍拍秦洛的肩膀,說道:“有機會,越次規吧。要是讓牧月落入後面的三種狀態,我都替你感到可惜。至少不能讓秦縱橫那個僞君子撿到這個大便宜。”
說完這句話,白破局拉開車門跳上車子。發動起來的悍馬像是一頭醒來的小怪獸,轟鳴着衝向前面的黑暗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