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死,但是他害怕死後受辱。
他死了,洛莘怎麼辦?
沒有了自己的約束,他們之間的關係會發展成什麼樣子?他們會不會走到一起?那個秦洛會不會成爲自己的——便宜父親?
洛莘對秦洛的態度,她身上被扯爛的旗袍以及秦洛的那件外套都像是一根根尖刺梗在皇千重的喉間吞不下去拔不出來。
他這麼敏感多疑的男人,怎麼可能相信洛莘所給出的那個乾巴巴的解釋?
他不能死。
他不能死。
他悽歷的叫喊着,拼命的掙扎着——
可是,奇蹟沒有出現。
他確實是傷了疲了,身上的力氣所剩無幾。而且猴子和老鼠原本就以力氣大聞名,他又怎麼可能掙脫兩人的合抱?
不甘心又能怎麼樣?還是要死。
他閉上了眼睛。
這樣,他就不用看這些人譏誚的笑臉。
叮!
他聽到了清脆的響聲,像是兩個堅硬的物體相撞發出來的聲音。
他知道他的身體不可能有這樣的硬度,而且他也沒有感覺到疼痛。
而且,演武館的氣氛變得很詭異。
好像所有人都被凝固定格了一般,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走動,連呼吸聲都變得微小了一些。
他睜開眼睛,便看到傅風雪一臉冷傲的站在門口。
隨意的那麼一站,卻讓人的心裡有一種難以超越難以戰勝的壓抑感。
什麼是王霸之氣?這就是。
這不是影視小說中的自我YY,而是真的有這種東西。
“放手。”傅風雪聲音平靜的說道。
猴子和老鼠立即鬆開了皇千重的手臂,連反駁一聲的勇氣都沒有。
龍王不在,他就是龍息的神。
沒有人敢質疑神,也沒有人敢違抗神的旨意。
“離,過來。”傅風雪說完,轉身就往外面走去。
衆人面面相覷,這是什麼態度?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沒看到眼前的戰鬥,他就不想說點兒什麼嗎?
離對着小李探花點了點頭,然後跟在傅風雪的身後往龍王小院走過去。
“你以爲這樣就能把他趕走?”傅風雪看着一臉冷漠的臉,聲音平靜的問道。
“我不喜歡他。我們都不喜歡他。”離毫不掩飾的說道。在這個老人面前說謊那是自討沒趣,這些活成人精的人還能看不穿你心中的那點兒小九九?
不錯,這是計謀。這是用來逼宮的計謀。
他們在不斷的無視他,挑釁他,激怒他——
迎戰,或者滾蛋。他只有一個選擇。
他們已經想好了,如果他們集體和皇千重作對的話,那麼上面就算想要處罰他們也非常困難。
上面要麼把皇千重調走,要麼把他們給分到其它的特戰部隊。
可是,沒有了他們的龍息還是龍息嗎?
“愚蠢。”傅風雪評價着說道。
要是別人敢這麼說自己,離早就甩刀子出去了。可是這話從傅風雪嘴裡說出來,她也只能乖乖的站着認認真真的聽着。
“你們鬧得越兇,他越回不來。”傅風雪說道。
“爲什麼?”離不解的問道。他們趕走皇千重就是爲了把龍王給接回來——可是爲什麼他們鬧得越兇龍王越回不來呢?
“因爲你們是軍人。”
“我不明白。”離說道。
傅風雪看着離,輕輕嘆息,說道:“論陰謀心計,你們差他太遠太遠。”
“叔,我不明白。”離再一次說道,心裡還是有些不服氣。
“軍人是不能有思想的。軍人的服務對象是國家,而不是某一個人——你們這麼做,是在斷其後路。”傅風雪耐心的解釋着說道。他也同樣喜歡這個小女孩兒,不然的話他是不會對她說出這種話的。
龍王暫時調離龍息是上面的意圖,可是他的的下屬立即就聯合起來對付新上司想要把上面委派的人給逼走——這是什麼行爲?
難道說,他們眼裡只有龍王沒有軍令?他們只聽龍王的,不聽國家的?
這個罪名太大太大了,任何人被扣實了都是永世不得翻身。
“什麼?”離震驚了。她沒想的這麼深遠,她以爲——以爲上面會看到他們的決心,會看到他們對這個代隊長的厭惡。
可是,天知道還會有這麼深層次的原因?
“不然,他爲什麼那麼配合你們?”傅風雪說道。“他能隱藏實力十幾年,你們的這點兒挑釁對他來說又算得了什麼?”
“那義父——他再也回不來了?”離有種墜入冰窟的感覺。
戰勝皇千重的勝利感已經不在,心裡只有深深的懊惱和悔恨。
沒想到——他們竟然被他耍了一道。
她以爲是自己的計策成功了,沒想到卻中了對方的奸計。
這樣的落差實在是讓人太難受太難受了,恨不得找個地方大哭一場——
“軍師,你怎麼還不回來?”她在心裡吶喊道。
現在她相信了,只有軍師纔是他的對手。
這個陰險狡詐的東西實在是太恐怖了,留守龍息的這些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要是剛纔一刀把他解決了就好了。
可惜。。。
離看向傅風雪的眼神就有點兒敵意了。
都怪他。
傅風雪像是知道離在想些什麼似的,輕輕的拍拍她的肩膀,說道:“去吧。你們做的這些事情——會有人做的。他會比你做的更好。”
“是。”離答應了一聲,擡腳往外面走去。
只是回去時比來時的步伐要沉重許多,彷彿腿上綁了鉛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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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王看着坐在躺椅上被人推進來的秦洛,笑呵呵的說道:“這是和平年代,你的職業又是個醫生,怎麼比戰爭年代的軍人受傷頻率還要高啊?”
“師父,你就別取笑我了。”秦洛苦笑着說道。“我身受重傷還跑來看望你老,你就沒有一點兒同情心啊?”
“你要是這麼脆弱,我也就不敢收你這個徒弟了。”龍王拄着柺杖用力一撐,人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走到秦洛的身邊,伸手在秦洛的後背上摸索了一番,說道:“肌骨斷了兩根而已。不礙事。以你的醫術很快就能夠活蹦亂跳了。”
“我可沒有那麼厲害。”秦洛笑着說道。“恐怕還要休養一段時間還行。我主要是怕你在這兒住着無聊,所以就過來陪你說說話。”
其實秦洛主要是怕龍王着急腿部的康復問題,離開龍息,離開自己一手創造的地方,他的心裡終究會有些不舒服。
可是他現在連用針都很困難,過來陪他說說話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安慰。
“我怎麼會無聊?”龍王笑着說道。“我在這兒的生活過的愜意着呢。每天美景美食,還有聞人霆那老狐狸時不時的來陪我下棋——在龍息也不過如此。”
“師父,你就一點兒也不擔心龍息啊?”秦洛笑着問道。
“不擔心。”龍王說道。“小事有探花,大事有風雪——龍息還會是原來的那個龍息。沒有人可以改變,也沒有人改變的了。”
龍王說這句話時霸氣十足,疾病和挫折並不能影響打擊到他。
他還是龍王。還是那個頂天立地的龍千丈。
“也是。”秦洛點頭。“就是天鵝羣裡面鑽進去一隻土雞,看起來讓人不太舒服而已。”
“你這張毒嘴什麼時候能改改啊。”龍王指着秦洛笑罵着說道。不過罵歸罵心裡還是很開心的。要是秦洛說‘土雞羣裡鑽進去一隻天鵝’,恐怕情況就很不一樣了。
“怕是改不了了。”秦洛笑着說道。“我最大的缺點就是喜歡實話實說。”
龍王開懷大笑,他和這個徒弟是很投緣的。
正在這時,裡間的電話鈴聲響了。
龍王平時不用手機,爲了方便聯繫就把別墅裡面的固話給了衆人。
傭人拿着無繩電話出來,龍王接過去後便認真的傾聽起來。
“我知道了。”龍王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師父,發生什麼事了?”秦洛問道。他看到龍王的表情有些凝重,還有一絲壓抑不住的殺意從眼裡流露出來。
“離和探花他們聯手把皇千重給飽揍了一頓。”龍王眯着眼睛笑着說道。
“是嗎?”秦洛驚訝的問道。“離沒事吧?”
“————”
龍王看着秦洛是相當的無語。他都明說了是離和軍師他們聯手把皇千重給打了——他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離沒事吧’。
難道說,打人的比被打的還要受傷更嚴重一些?
當然,他喜歡這樣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