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歡停住了腳,回身。面前的少女穿的普普通通,生的容顏姣好。他一直都知道她生的好看,但長安城好看的女子不知凡幾。一日看盡長安花是他原本以爲的夢想,他自小就喜歡看好看的東西。大抵他就是這麼個淺薄的人,他一直是這麼以爲的。
那一日,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少年人打馬球玩樂罷了。他在球場上打馬球,遠遠聽到有人喊了一聲“李歡”,他擡頭望去,觀席上衛君寧的身邊站着一個少女,他走下馬場,待到走近,卻見是一個生的十分美麗的女孩子,安安靜靜的站在衛君寧的身邊。
是一個好看的少女,他打了個招呼,少女迴應了一聲,聲音很好聽,很舒服的感覺。
總之初初見面,沒有見到薛二小姐那樣的美人令人驚豔的感覺,卻讓他很喜歡同她說話。同普通女孩子不一樣的是,她有一手很漂亮的打馬球的技術,翻身躍馬的動作真真是漂亮。但長安之地,也不是沒有習武的少女,也不知爲什麼,他就是喜歡看着她。
注意到她,起於容貌,陷於其才,忠於其人。這也是他頭一回發現,自己也會安安靜靜下來去了解一個女孩子。越是接近越是發現她的好。一股自卑油然而生。即便外人眼中,可能她還配不上他,但在他的內心裡,是他配不上她。
他李歡,第一次喜歡一個女孩子了。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總會控制不住的去看她。
少年人的目光追隨着走過來的少女,穿的乾乾淨淨,一件普普通通的舊襖,頭髮上半點珠釵也無,肌膚細膩如脂,心跳一下子加快了起來。
“李公子?”
李歡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不敢看她:“我……我拜了黃石先生爲師。會參加三年後的科考,我會努力考入三甲,你……你可不可以等我……”
“衛六小姐,這石頭是這麼磨的麼?”王栩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二人,卻見不知何時王栩已站到了她的身旁,手裡捧着一塊奇石,笑眯眯的問道。
李歡不是笨人,王栩這樣的子弟怎麼可能做出無緣無故打斷他人言語的事情,除非是故意的。
對上那個笑眯眯的高族公子,李歡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衛瑤卿,只是這一回,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方纔的勇氣像一瞬間就戳破了一般。
對面的少女面色沉靜而從容,仍然那般看着他,他卻已沒有了看她的勇氣。
“我……我有點事,下回再來尋你吧!”
少年跑的飛快,帶着幾分驚慌失措的走了。
衛瑤卿看了一眼一旁的王栩,開口道:“二弟,去送一送李歡。”
“哦。”衛君寧站了起來,快步追上了李歡,兩人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王栩摸着鼻子笑道:“你怎麼把人都遣走了?”
衛瑤卿擡頭看他:“你不是有事要對我說麼?”
王栩丟掉了手裡的砂紙,取出手裡的帖子遞了過來:“我祖父相邀你後日去聽戲,你去麼?”
“哦。”少女應了一聲,讓王栩原本準備的說辭倒是一句都未派上用場。
“真乾脆啊!”十一月的天了,有些冷了,王栩手裡的摺扇還在搖着,“怎麼不問我爲什麼打斷李歡的話?”
少女看着他:“那我問一問,你爲什麼打斷李歡的話?”
這般他說什麼,她就問什麼,讓王栩忍不住伸出扇子輕輕敲了敲她的頭髮,今日她沒帶冠帽,摺扇很輕,沒用什麼力,直接敲在女孩子的髮髻上,王栩連忙收回了手,沒帶冠帽,這樣敲着,似乎有些不妥了。
“若你是個普通女子的話,李歡心悅你,這倒是一件美事,至少以你如今的家世能攀上京兆府牧,絕對是件好事。但是衛六小姐,你怎麼看都不像一個普通的女子,眼下,李歡對你確實是真心的,但不適合你。”
“我知道。”說起少年郎對她的情意,衛瑤卿神色坦然、鎮定自若,沒有半點女子的嬌羞。
王栩看着她皺眉:“我同你說句實話,下回有人對你說起這等事情,你就算當真鎮定自若,也最好稍作羞怯,男子就吃這一套。生的一幅好相貌,只看朝男子一哭,他問你什麼,你也不需說什麼,一扭腰,轉身垂淚而走就是了,如此最能引起男子的憐惜。”
“誒,我怎麼同你說這些了。”王栩說罷,不等衛瑤卿回話,似乎有些後悔的扶了扶額,“算了,我再同你說吧,這位李公子最是好美人,就算不愛,憐惜也是有的。你若是三從四德的大度女子也就罷了,可衛六小姐怎麼看都不是這等人。真嫁了他,怕是要鬧起來的,屆時離了心,他一個一個的往家裡擡,那才叫真正的難過。”
“我知道,不過你能同我說這等話還是多謝了。”她的道謝很真誠,不管王栩是心血來潮也好,還是旁的什麼原因,好話她還是會聽的。
“你是女子,我見過很多聰慧的女子嫁了人之後心性便有所改變了,你若是早早嫁了人,我不敢賭你會不會也有所改變。我祖父要見你,自是看重你,你若是想嫁人相夫教子了,我祖父與你見了也不會如何的。”王栩把玩着手裡的摺扇感慨,“多情女子負心漢,女子多比男子來的多情些。”
“放心,我知曉。”
“我擔心的也不全是李公子,是崔璟。”王栩坐在石頭上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表態,祖父有用人的想法。
“崔璟這樣的人,若是有朝一日世族同娶我發生了衝突,我覺得他會弄死我。還是算了吧!”她的回答倒是令人滿意。
王栩神情一鬆。
“你雖是吃些苦頭,被青陽訓過幾回,但若沒有這一紙婚約的維繫,衛家的境況恐怕更差。”王栩搖頭,“崔家也是借這一紙婚約表明了態度,所以中書令大人沒有不明不白的死了,還好好活着。”
“如此說來,我衛家還要謝謝崔家咯?”衛瑤卿勾脣,似是在笑,“只不過倒黴的是我而已。”
“但就你這一份倒黴,長安城多的是女子想搶奪。”王栩嘆道。
“命都沒了,別說崔璟了,就是長安城好看的少年郎都搶來都沒用。”衛瑤卿擺了擺手,“好了,我要繼續做事了,後日的邀約我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