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給陳修遠的那把蘊含着皇道之力的寶劍,此刻都在嗡嗡輕響。
似乎是對陳修遠的臣服。
又似乎是對殺戮法則的恐懼。
天空中,開始飄起了雪花。
天地靈氣混亂不堪,攪動雲霧不斷飄動。
下面自然就有了風不停的呼嘯着。
雪花越來越大。
不少修士的身上都被覆蓋了一層雪白。
可依舊無法掩蓋衆人心頭的那股無法言喻的震驚。
劍意出,百聖亡。
這是何等強大的手段?
陳修遠,還真的只是一個養體境的修士嗎?
轟隆隆!
所有人下意識擡頭看去。
高天之上,出現了巨大的轟鳴聲。
八姓道域的修士下界的那條古路開始逐漸的關閉。
通過古路,在另一頭觀望的無數道域修士都沉默了。
或者說,被陳修遠的強大所深深的震撼了。
同爲聖境,亙古以來,都沒有幾個驚才豔豔的修士能做到這種地步。
而陳修遠呢?
僅僅只是一個養體境的修士。
這一次,陳修遠這三個字,深深烙印在了道域修士的腦海之中。
白衣白衣仙,黑衣陳修遠。
衆人似乎看到了未來陳修遠與白衣仙兩人一黑一白,橫壓整個世間的景象。
在場的數萬修士,大玄的數百萬軍隊,荒州的數千萬百姓。
都將陳修遠的身影印在了腦海之中。
世間縱無白衣仙,亦有黑衣陳修遠。
殺戮劍意屠百聖,養體之境敵人間!
……
京城與漠北之間的一處平原上。
壯漢被蕭伯之的劍砍的懷疑人生。
“不可能,同境之中,有我無敵,你怎麼可能這麼強?”
蕭伯之一劍斬出,劍氣驚動四野。
輕聲笑道:“同境無敵?”
陳循禮放聲大笑,刀意衝破雲霄:“不妨先看看漠北再說!”
那壯漢聞言,回身看去。
只見一道劍意隔了千萬裡之遙,依舊在散發着刺骨的寒意,讓天地失色。
壯漢心頭一震。
他瞬間明白了盟主爲什麼要同意將八姓收入麾下。
不是真的覺得八姓對他們有什麼用處。
而是用八姓來試探那個叫陳修遠的少年。
他想到了死刀之前跟他說的那句話。
感覺陳修遠和白衣仙很像,像到彷彿就是一個人。
就感覺,陳修遠是白衣仙的轉世身一樣。
壯漢心中深刻的明白,這個世上沒有轉世一說,或者,要從今天開始被打破了。
他想不到,除了白衣仙,還有誰能在養體境擁有如此強大的戰力。
人族的歷史上,白衣仙最強。
可就算是白衣仙當年在妖族證道,也沒有這樣的戰力。
噗嗤!
蕭伯之的長劍從壯漢的身體中穿過。
壯漢瞬間抽身後退,防止長劍之上的劍氣和靈力炸裂,讓自己生死當場。
而下一刻,壯漢拿出了一塊銅牌。
也在同一時間,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個旋渦。
壯漢手持銅牌,進入了旋渦之中。
對於蕭伯之、陳循禮和聽白三人看都沒有看一眼。
就這樣離開了道元大陸。
下一刻,蕭伯之的劍氣,陳循禮的刀氣以及聽白的一道神通狠狠轟在了旋渦之上。
只不過旋渦也僅僅只是輕微的泛起波瀾,然後安然無恙的關閉。
所有的攻擊都沒有進入到旋渦之中。
三人對視一眼。
蕭伯之說道:“看來風月城的城主和這些傢伙也有關係,回去得跟陛下說一聲,讓玄冰閣好好清查一遍咱們的大玄官員了。”
陳循禮點頭說道:“理該如此,此人應該也是那個神秘組織當中的一員吧。”
聽白接過話語,眉頭緊皺:“道域中何時出了這樣一個強大的組織?而且居然已經滲透到我們道元大陸來了,最關鍵的是……”
聽白的話沒有說完,目光看向了兩人。
蕭伯之和陳循禮同時想到了一個人。
聽白作爲重元學宮的大祭酒,平日裡對於其他的事情都沒什麼大興趣。
如果要說比較在意的人,那麼就只有一個。
沖虛學府原本的大祭酒,寧知君!
當初,他便是用這樣的一塊銅牌擋住了陳循禮的一刀,慌忙撕裂空間逃走。
“看來,寧知君並沒有死。”
蕭伯之很清楚,既然今天他們三人聯手都不能對銅牌帶來的旋渦產生什麼破壞力。
那麼當日,寧知君冒着危險也要拿回去的銅牌必然是他離開的唯一選擇。
怪不得一個聖境修爲的寧知君,居然敢主動撕裂空間,進入虛空亂流之中。
有了此物,那麼只要不是運氣太差。
在進入虛空亂流的瞬間遇到危險,就能通過銅牌打開旋渦,離開道元大陸。
只不過這樣看來,旋渦之後的世界,應該不是道域。
否則之前風月城的城主被陳修遠藉助白衣仙的劍氣斬殺時,裡面也不會驚疑不定是不是白衣仙找到了他們。
若是在道域之中,他們不可能隱藏這麼久,還沒有被白衣仙發覺。
聽白和陳循禮兩人都是沉默着。
聽白是因爲想到了寧知君,居然不知不覺中就加入了這樣一個神秘組織,跟大玄對着幹。
還差點就殺了陛下。
陳循禮則是心中五味雜陳。
陳修遠今天的這道劍意,比蕭伯之的還要強大。
他修道纔多久。
蕭伯之又修了多久。
整個天下的人族劍修們都修煉了多久。
居然還沒有一個十八歲的少年修出來的劍意強大。
似乎心中一直爲陳修遠找理由的陳循禮,在這一刻,也無法爲自己這個看着長大的兒子找到一個哪怕是極爲勉強的理由了。
所有的跡象都在表明,陳修遠就是白衣仙。
蕭伯之看見兩人的狀態,沒有多說什麼。
輕聲一嘆,轉身踏空離去。
他直接回了滁州城,去往陛下的身邊。
陳循禮和聽白則是要繼續往漠北前行,去主持秘境開啓的事宜。
“走吧。”
聽白輕嘆一聲,當先離去。
陳循禮則是在原地忽然說道:“你先去秘境,我去處理點事情。”
聽白聞言,腳步一頓,微微有些詫異。
鎮遠大將軍是滁州城的,他在血河這邊,有什麼要處理的事?
不過聽白也沒有多問,只是說道:“好,那我在秘境等你。”
反正秘境開啓還有一段時間,陳循禮到時候能來就行。
聽白離去,陳循禮在原地站了很久。
最終向着漠北荒州的方向飛了過去。
……
荒州,守荒城。
經過一場大戰,剩下的半個夜晚過的很快。
整座城中沒有人回去睡覺,全都在忙着尋找自己親朋好友的屍體。
天,很快就亮了。
東方泛起了魚肚白,一抹金色的光芒開始從地平線射出。
佔地十萬裡的龐大城池,猶如一座盤臥在大地上的兇猛雄獅。
遠遠看去,顯得威嚴、龐大與肅穆。
此刻的城中,幾乎所有的百姓都在自家門口掛起了桑麻白布,身着縞素。
隨處都可見百姓們哭喊着,悲痛着。
雖然僅僅只是一兩個呼吸的時間,可八姓的修士都是分散開的。
同時動手,就這一兩個呼吸的時間,便殺了普通百姓近數十萬人。
一個道法轟出去,便是成片成片的死人。
要不是陳言定及時趕到,再給八姓修士幾個呼吸的時間。
恐怕這城中的百姓都要被他們屠殺個大半。
那將是一個如同煉獄般的場景。
太子殿下看着城中的模樣,心中升起了悲愴之意。
修士擁有強大的實力,如果不加以管制,隨時都能對普通的百姓造成巨大的傷亡。
這也堅定了太子殿下對於他父君理念的認同。
道元大陸最高只有聖境修士,都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道域中的那些普通百姓,又該是如何每天惶惶度日的呢?
這個世界,必須要改變。
人族有了白衣仙,已經無懼於神妖魔三族,現在還有陳修遠,未來也是可期的。
攘外,必先安內!
太子殿下站在城主府的面前。
荒州三大城池的城主以及城主府內的其他官員,早就被八姓的修士斬殺,連屍骨都沒有留下。
他的身邊則是站着陳修遠。
身後是陳言定、釋天風、百里明,以及兩道一姓十一宗的核心嫡傳。
再往後面點,便是各州的將軍。
這些人分兩列站立着,
最中間,對着太子殿下和陳修遠,有一個將軍雙手捧着抽魂鞭,高高舉過頭頂。
他是荒州大軍的副將,這些日子以來,也是由他率領指揮着荒州的數百萬將士在八姓的控制之下,跟太子殿下戰鬥。
至於荒州大軍的主將,早已經被八姓的修士殺了。
“還請太子殿下決斷,末將,死罪啊!”
荒州大軍的副將痛哭流涕,聲音悲慼。
他看到了城中百姓的慘狀,心中沉痛不已。
他的心裡,認爲數十萬百姓的死亡,全都是因爲他們這些將士沒有保護好百姓。
當初就應該直接跟八姓拼個你死我活。
這樣一來,就算是八姓贏了,那麼百姓也會成爲八姓唯一的要挾手段,也不會在離開前這樣屠殺百姓。
當然,他並不清楚八姓帶着他們的子弟全部離開的必要條件,就是要收集大量的氣血。
就算是殺光將士,依舊還是要朝着百姓動手。
太子看向這位副將。
他揹着抽魂鞭,擺明了就是想要讓自己直接用抽魂鞭抽死他。
可抽魂鞭是什麼東西?
那是能直接作用在修士神魂之上的一種刑具。
是用來折磨修士神魂的東西。
那種痛,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
大玄皇朝對於犯了死罪的修士,最重的處罰就是用抽魂鞭直接抽,抽到神魂破碎,生機溟滅,抽到修士死亡。
整個過程,能持續九九八十一日。
“起來吧,這事又不怪你。”
太子殿下輕聲說着,長長的嘆息一聲,上前一步想將這位副將扶起來。
副將不願起身,就是跪在地上:“若非陳二公子帶着數萬修士馳援,更是親自潛入城中行事,若非陳大公子日夜趕赴,及時到了守荒城,阻止了八姓的修士屠殺更多的百姓,別說這守荒城,恐怕整個荒州都得被八姓這些該死的混蛋屠殺乾淨!”
副將眼中滿是恨意。
他恨自己無能。
不說陳修遠那個妖孽,但凡自己能有陳言定那樣的本事,這守荒城也不至於被八姓屠殺這麼多的百姓。
城中家家有縞素,門頭個個掛白幡。
這樣的景象,令這個副將十分的自責,心中更是難受不已。
陳修遠對着副將說道:“若還是心中過意不去,那便幫殿下儘快處理好城中的事宜吧。”
副將聞言,擡頭看向了陳修遠和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說道:“陳公子說的沒錯,既然你心中對百姓有所愧疚,那麼城中事宜,暫且由你代爲處置,決不能讓百姓寒了心。”
副將重重的點頭,說道:“末將必不負太子和陳公子的囑託。”
正在此時,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身着錦衣,出現在衆人面前。
所有人先是心中一緊,因爲這個人的出現,在場這麼多人,居然沒有一個人發覺。
待看清了來人的面容,所有人都是放下了剛剛提起懸着的心。
“鎮遠大將軍,您怎麼來了?”
秦將軍第一個出聲說話。
兩人之前便認識,陳循禮對着他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快步走到太子殿下的面前,行禮說道:“見過太子殿下,臣奉陛下之命主持秘境事宜,路經此地,特來看看。”
太子殿下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秘境和荒州雖然都是在漠北,可兩地之間還是有千萬裡之遙。
從京城去秘境,可無法順路到荒州。
只不過想到陳修遠和陳言定都在這兒,心中便也瞭然。
“陳將軍辛苦了。”
陳循禮搖了搖頭,說道:“首輔蕭大人和重元學宮大祭酒與我三人在昨晚便想要過來,不過被道域下來的一個修士攔截,這才耽擱到了現在。”
衆人聽見這話,都是恍然大悟。
昨晚開戰之前,便感受到了京城的方向有戰鬥的動靜。
可緊隨其後陳修遠的一劍斬百聖,讓衆人都暫時將這件事拋之腦後。
如今想來,竟然是蕭大人、陳將軍和聽祭酒三人。
想到這兒,衆人都是心中一驚。
什麼境界的修士下界,才能攔得住這三位?
這三位每一個都是聖境中極爲強大的修士。
尤其是蕭伯之,更是被譽爲道元大陸第一人。
不是號稱,而是譽爲,這期間的差距可大着呢。
八姓居然能找到一個足以攔截他們三個人的修士?
這有些太不可思議了。
要是在道域,那沒什麼值得驚訝的。
可這是在道元大陸啊!
八姓如果有這樣的修士做靠山,爲什麼昨夜還會敗的那麼徹底?
在場當中,也只有陳修遠和陳言定兩人知道這件事。
陳修遠是在昨夜就感受到了戰鬥的動靜,並迅速分析出了爆發戰鬥的修士是誰。
除了那個壯漢,自己老爹三人的功法氣息還是很有辨識度的。
陳言定則是來之前就知道了,他比這三個人更早出發。
也幸虧如此,所以纔沒有被攔截在半路上。
太子殿下緊張的問道:“三位沒什麼事吧?”
陳循禮答道:“自然沒什麼事,不過因爲如此,纔沒有能及時趕到戰場,讓這數十萬百姓死在八姓的屠刀之下。”
“這件事,是我們疏忽了。”
陳循禮的話語很謙遜。
衆人沒有一個人有怪他們三人的意思。
太子殿下放下心來:“沒事就好,陳將軍,我們入城主府中說話吧。”
陳循禮點了點頭,見太子率先走進城主府,也隨之跟了上去。
陳修遠和其他人都是主動讓陳循禮先行。
陳循禮走過陳修遠的面前,眼中帶着複雜的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走了進去。
陳言定看着兩人,等老爹走了進去,傳音對着陳修遠問道:“老爹啥情況,既沒有因爲百姓悲傷,也沒有因爲這次你的表現而興奮,這不像是老爹的作風啊。”
陳修遠心中也有些納悶,回道:“誰知道呢,待會私下找老爹問問。”
兄弟兩人緊隨其後進入城主府,衆人才陸續跟上。
遠處有將士看到這一幕,心中感嘆道:“陳家,已然邁入了大玄新貴的行列,甚至隱隱有超出原有權貴人家風頭的趨勢啊……”
如果說現在的大玄哪一家的威勢最盛,風頭最強,那絕對要屬陳家了。
……
陳循禮沒有多待,與太子說了些話,就要離開。
只不過離開之前,卻是將陳修遠單獨叫到了城主府的後院之中。
兩人走在林蔭小道之上,看着後院中的假山流水,畫廊亭閣,但氣氛卻有些沉重。
良久,陳循禮停身,轉頭看着陳修遠。
目光非常複雜,輕聲問道:“此來,只是想找個答案。”
陳修遠原本還在思考老爹叫自己出來是不是有什麼叮囑的事情,畢竟馬上就要進入秘境了。
聽到這句話,忽然一怔。
明白了老爹來找自己的原因。
他是聰明人,他老爹也是聰明人。
聰明人之間說話,不需要解釋的明明白白。
陳修遠微微擡頭,目光對上了陳循禮的目光,眼神清澈。
開口說道:“不論白衣,還是今天的黑衣,從我來到這個世界開始,我就是您的兒子,這是不會改變的事實。”
“從我孃親懷孕開始,那一抹先天之靈,化作生命,成長到現在,我一直都是您倆的兒子。”
“不是奪舍,也不是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