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行人來到了一座破舊的院落外。
院子是由半人多高的籬笆圍起來的,一所茅屋立在其中。
這所茅屋長期無人打理,院門口和院子里長滿了雜草,務農的工具也被胡亂的丟棄在地上。角落裡還有一座牛圈,只是圈中的耕牛已經死了多時,腐爛的而不成樣子。
院子周圍惡臭熏天,蠅蟲無數,令見者無不嫌棄。
佃農家中最珍貴的東西,便是這些務農用的鋤頭耙子,以及用來耕地的耕牛了。
如此情景,的確像是遭遇了巨大的不測。
趙兌皺着眉看着茅屋,邁步上前去推籬笆門。
隨行前來的一衆將領親隨急忙上前勸阻,紛紛叫着:“將軍!不可啊!”
一直跟在最後的公孫質,此時也走到趙兌身旁,勸道:“主公!若此戶真有邪祟,主公安危要緊!切莫聽那山野村夫胡言亂語啊!”
趙兌聞聽,嗤笑道:“你也說他是胡言亂語。既是胡言亂語,我有何懼之?”
說完,再一次推門,準備走進去。
衆人又是一陣勸阻,這時孫既直從一旁走來,按住了趙兌的手。
“趙兄,此處陰氣沖天,不可妄入!”孫既直悄聲說道。
趙兌皺着眉,看了看孫既直,又看了看院裡。
那種超乎尋常的寒意,透過厚重華貴的衣袍,使自己的身體忍不住想要打個寒戰。
“主公不可啊!將軍三思啊!”衆人又是一陣喧鬧。
趙兌也知此處並不簡單,當即擺出一副無奈之相,對孫既直沉聲說道:“那便有勞既直兄了!”
孫既直扭過頭衝方既仁點了點頭,兩個推門便走進了小院。
一進院門,一股徹骨的寒意猛然襲來,和院外彷彿是兩個世界。
兩個人不由得一皺眉,隨即一人抽出鐵劍,一人手執黃符,小心翼翼的向着茅屋走去。
趙兌站在門外,抱着肩膀饒有興致的看着二人,身後一衆隨從也是一臉的好奇。
終於,兩個人走到了茅屋門外。
茅屋門窗緊閉,被人用一條條木板釘的死死的,應該是本地的村民所謂。
仔細看去,窗戶和門板的縫隙裡,似是有死死寒氣涌出。
孫既直手持鐵劍湊到近前,順着門縫向內看去,只見漆黑的屋裡,有一個人影,正在屋裡來來回回的遊蕩着。
這個人面無血色,兩眼發直,身形也顯得十分的僵硬,和行屍的樣子十分相似。
“看不清!身符!”孫既直輕喝道。
身符,是天罡教鎮、驅、渡、消、借五種符文當中,驅字訣裡的一種。
身符中含有一股與活人身上的陽氣極爲相似的陽氣,惡鬼邪煞是沒有眼睛的,分辨活人或方向,都是依靠陰陽。
所以,見到身符的惡鬼邪煞,都會誤以爲那是活人身上的陽氣,從而轉移攻擊的目標,給人脫身的時間。
當初孫既直在海島大戰行屍羣的時候,河六四也曾把身符別在腰裡防身。
方既仁聽到孫既直的話,探手從隨身的布兜子裡掏出一道身符,指尖一抖,身符竟然順着門上的縫隙,‘嗖’地一聲射了進去。
隨着身符飛入屋內,兩個人急忙看向屋裡那個人影。
只見那個人影看到身符進入,僵硬的身體忽然變得靈活,猛地撲過來抓住身符,撕了個粉碎。
身符的碎片落在地上,原本黃色的紙,竟然已經變得有些發黑。
孫既直和方既仁一對視,點了點頭,孫既直隨即退出小院,只留下方既仁一個人把守着茅屋。
見孫既直走出來,趙兌等人全都圍了上去,眼神中盡是疑問。
“里君!”孫既直沒有理會趙兌等人,而走到里君身前,推手一禮:“煩請里君尋鐵釘二十四根,越粗越好!”
里君不知所以,但也不敢多問,急忙轉身跑開了。
趙兌一臉不解,上前問道:“既直兄要鐵釘何用?”
“趙兄有所不知,這屋內佃農遭惡鬼衝身,再加上如此之盛的陰氣,此鬼定是棘手之物!所以我二人想布個釘魂陣,釘死惡鬼!”孫既直笑着說道。
“釘魂陣?”趙兌第一次聽說這個陣法,顯得十分好奇。
於是,孫既直又把釘魂陣所需的材料和作用說了一遍,聽得趙兌等人驚奇不已。
就在衆人嘖嘖稱奇的時候,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傳來。
“哼!小小一個佃農也要如此大費周章,還說能破南宮哲十幾萬大軍?笑話!”公孫質站在不遠處,陰陽怪氣的說道。
孫既直聞聽,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悅,只是笑了笑,帶着一些無奈說道:“並非是我二人不能直接將其擊殺,而是趙兄此番隨行衆多,一旦惡鬼現身,諸位之中有人嚇得魂魄不定,那惡鬼定會藉機衝其肉身!未免有異,纔會用此穩妥之法。以防趙兄貴屬遭損。”
孫既直彬彬有禮的說着,對於公孫質,他也不甚喜歡,但他和方既仁的脾氣不同,即便是譏諷,也是軟綿綿的。
雖然孫既直的話聽起來沒有任何嘲諷的意味,但趙兌還是聽的臉上無光,陣陣的發燙。
孫既直的話,說的很清楚,他趙兌帶這麼多人來開眼界,其實是很大的累贅。
原本孫既直並不想挑明,但偏偏公孫質對他們二人懷恨在心,出言譏諷。孫既直這纔開口反擊,一語完勝。
這時,里君抱着一口袋的鐵釘回來了。
趙兌哈哈一笑,朗聲說道:“我等妨礙既直兄施法,望兄莫怪!”
孫既直接過鐵釘,微笑着對趙兌說道:“趙兄哪裡話!我二人本就是來聽從趙兄的調遣,何須如此客氣!”
說着,孫既直抱着鐵釘走進了小院。
趙兌滿臉笑容,目送着孫既直走回小院,眼睛不經意的瞟了一眼公孫質。
公孫質一張老臉紅的發紫,見趙兌有意無意的看了自己一眼,其中的意味他怎麼可能不懂。
他知道自己已經惹趙兌不開心了,對於孫既直和方既仁的恨意,也隨即加重了一層。
孫既直回到茅屋下,便和方既仁一起忙活了起來。
兩個人邊摸着地面,查看着地脈脈理,邊將一根根釘子墊着黃符,穿過銅錢錢眼,深深地插進地裡。
很快,兩個便圍着茅屋,將鐵釘插成了一個圈。
做好一切之後,孫既直邁步走到茅屋下,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陣眼上的方既仁,重重地了一下頭。
忽然!孫既直猛地從口袋裡祭出一道黃符,狠狠地拍在了門板上。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屋子似是發生了一場劇烈的爆炸,炸的茅屋瞬間搖搖欲墜。
院外的趙兌等人,被突如其來的爆炸嚇了一跳,隨即一股寒冷的氣浪涌出,吹的衆人一陣搖晃。
轉眼間,院子裡恢復了平靜,屋子裡立刻發出一聲尖叫。
孫既直急忙向後暴退,木門瞬間被撞的支離玻碎,屋裡那個人影飛快的衝了出來,直撲孫既直。
向後飄去的孫既直毫不慌亂,從布兜子裡又祭出一道黃符,射向人影。
衝出來的人影自然便是被惡鬼衝身的佃農,佃農見黃符飛來,顯得極爲忌憚,隨即身形向右一閃,躲開了黃符。
就在佃農躲開黃符的同時,孫既直單腳落地,隨後腳尖一用力,擰身飛向正在閃躲的佃農,手中長劍閃閃發光!
佃農躲開黃符之後,已經躲不開撲來的孫既直,張開大嘴,衝着孫既直兇惡的低吼着。
這時,衆人終於看清了佃農的臉。
一張慘白的臉上,兩個眼睛變得漆黑,沒有了眼白,嘴脣黑黑的,嘴裡的牙齒也是黑的!極爲恐怖!
院外的衆人當中立刻傳來了幾聲驚呼,甚至還有跌坐在地聲音。
而此時的孫既直已經殺到,揮劍直刺佃農的面門。
佃農猛地大嘴一張,一口咬住了孫既直的劍尖。
孫既直手腕用力,驚訝的發現自己根本就抽不回鐵劍。再看佃農,嘴角流淌出一股的黑色口水,看起來極爲粘稠,正順着劍身流向孫既直。
幾滴黑色的口水滴在地上,立刻冒起一陣白煙。
孫既直眉頭一皺,掏出一道黃符,揮手拍在了佃農的雙眼上。一陣火焰被熄滅時纔有的呲呲聲音傳來,伴隨着陣陣白煙,佃農立刻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捂着臉鬆開了嘴裡的劍尖,向後退去。
說時遲那時快!孫既直順勢手腕一抖,鐵劍旋轉着戳進了佃農的嘴裡!
鋒利的劍尖旋轉着被塞進嘴裡,攪的佃農口中不斷的飛出碎牙和黑沫,佃農不斷的慘叫着,上下顎一用力,再一次狠狠地咬住了劍尖。
但是,佃農的牙齒已經被攪的七零八落,孫既直猛地一拍劍底,鐵劍瞬間沒入佃農口中。
孫既直這幾招使的極爲凌厲迅猛,毫不留情,看的院外一衆人汗毛直立。
尤其是看到鐵劍刺穿佃農的嘴巴,衆人情不自禁的摸向自己的後脖頸,一陣的脊背發冷。
這其中最後怕的當屬公孫質,在見到孫既直那狠辣刁鑽的劍法之後,孫既直面色鐵青,緩緩後退,躲在人羣最後面。
然而,最讓衆人心驚肉跳的,還是被鐵劍貫穿嘴巴的佃農。
如此一劍放在常人身上,定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可是這佃農竟然還在掙扎,十指鋒利的指甲顯得極爲滲人。
孫既直招式連貫,毫不停歇,在鐵劍沒入佃農口中的同時,飛身閃到佃農身後。
一道黃符祭出,被孫既直挑在了鐵劍上,大手一揮,黃符飛向劍底,印在了佃農的後腦上!隨即孫既直又是一閃,來到佃農身前,一把從佃農嘴裡抽出了鐵劍。
呲呲聲和白煙再次出現,佃農伸手便抓向自己的後腦,想要把黃符揭下來。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陣眼上一動不動的方既仁,忽然一聲厲喝,擡手將自己的鐵劍插進了地裡一半之多。
院子裡肆意外泄的陰寒冷氣,佃農悽慘尖銳的叫聲,甚至因打鬥而飛揚的塵土,都隨着方既仁的鐵劍插進地裡,猶如時間停止般的一頓!
這一頓只有一個呼吸那麼長,之後,寒氣不見了,慘叫的佃農也不再有聲音,飛揚的塵土也隨着落地。
佃農猶如被無形的繩索捆綁住,呆呆的站在原地,一雙漆黑的眼睛瞪的渾圓,雙手成爪,微微發抖,渾身青筋暴露,似是拼盡了全力掙脫,卻沒有任何作用。
趙兌目瞪口呆大的站在院外,身後一衆人也是一樣的表情。
方既仁將鐵劍插入地裡,是激活了釘魂陣,這一點趙兌看懂了。
但他想不通的地方更多,比如方纔還透着徹骨極寒的院子裡,忽然就沒有了冷意,自己周身的溫度變回了秋天應有的溫度。
比如院子裡原本亂糟糟的雜草,隨着鐵劍插入地裡,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比如被刺穿喉嚨之後,依舊生龍活虎的佃農。
趙兌等人今天所見到的一切,徹底將他們以往的觀念推翻,對於鬼神之說的懷疑,煙消雲散。
一衆人等還在巨大的震撼當中無法自拔,趙兌卻最先冷靜了下來,看向了孫既直和方既仁。
孫既直此時已經退到了釘魂陣外,正在和方既仁說着什麼,他剛剛施展出的凌厲手段,也震驚到了衆人。
但看他那輕鬆自若的神態,似是根本沒有盡全力。
趙兌心中不禁暗想:這世間竟然真有惡鬼妖邪!一隻惡鬼便能讓一處村莊荒無人煙,那麼司徒強若真養成了幾萬只惡鬼,自己手裡這十萬大軍,能與其相敵嗎?
最重要的是,這些輕而易舉就能將惡鬼降服的天罡道人,他們的實力到底有多高?
孫既直和方既仁只是三十多歲的道人,他們還有師父,師伯,這些人的實力又該是什麼的?
見識到如此雷霆般的手段之後,趙兌終於對天罡教生出了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