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鴻王您的龍體更重要啊,也不能一天滴水不沾,什麼東西都不吃吧?”
炎鴻澈冷冷看了玲瓏一眼,月蝶忙走了過去,拉住了玲瓏的衣袖,朝她搖了搖頭。
她畢恭畢敬道:“鴻王您要保住龍體!這夜宵奴婢端下去了,如有吩咐想吃夜宵,奴婢們在給您端上來。”
玲瓏抿了抿脣,垂下了含着淚光的雙眸,和月蝶二人將夜宵從鳳華宮的殿堂之中端走。
剛走到殿門口時,只見一身黑色衣袍,模樣俊俏的寐生疾步走進了殿堂之中。
炎鴻澈擡手,急切的問道:“不必行禮,寐生你可找到王后了嗎?”
寐生雙眉微擰,稟報道:“啓稟鴻王,寐生已經帶士兵到宮外去尋找王后娘娘了,可是到了現在也沒有下落。”
寐生的話剛說完,一身玄色長袍模樣清俊的男子也走進了殿堂之中。
炎鴻澈雙眸之中帶有希冀之色,忙問道:“羽王爺,你可有什麼消息嗎?”
炎鴻羽深深吸一口氣,稟報道:“啓稟鴻王,微臣帶着士兵將宮外都找遍了,可是沒有找到王后的下落。”
炎鴻澈咬牙道:“孤王就不信了,這挾持王后的人會多麼的神通廣大,竟然會隱藏的這麼深?孤王要親自到宮外找找。”
寐生和炎鴻羽相視一眼,二人忙阻攔。
寐生勸阻道:“鴻王,您不可以離開王宮了,明日早朝大臣們若是見不到您,一定會背後議論鴻王您不理朝政的。”
炎鴻澈冷冷道:“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孤王想怎麼做,要怎麼做還輪不到他們說三道四,聽他們使喚了。”
炎鴻羽沉聲阻止道:“鴻王,您不可離開王宮,挾持王后的人一定有着更深更陰毒的計劃,那就是想傷害您,若是您真的出宮去找他了,豈不是上了他的當,讓他的計劃得逞了嗎?若是您在出了什麼事,您要鴻國怎麼辦?鴻國的百姓們怎麼辦呢?”
炎鴻澈咬住了朱脣,冷然道:“可孤王若是沒有了王后,孤王該怎麼辦?你們可曾爲孤王想過嗎?”
炎鴻澈這句話,讓寐生和炎鴻羽都陷入了沉思和寂靜之中。
而就在這時,殿門上突然被刺入了一隻飛鏢。
寐生快步走了過去,想尋找投飛鏢之人,卻已經望不見那人的蹤影。
月蝶將殿門上的飛鏢取下,飛鏢上扎着一個信條。
“鴻王,這裡有張信條!”
炎鴻澈疾步走向了月蝶,邊走邊道:“打開信條看看,是不是和王后有關!”
月蝶展開了心跳,寐生和玲瓏站在了她的左右,三個人同時望見了信條上的內容。
月蝶讀道:“鴻王,明日未時三刻鐘,在鴻城外七裡坡的黑月崖相見,王后娘娘就在這裡等你!”
炎鴻羽濃眉微皺,看出了炎鴻澈決心要明日離開王宮,他阻止道:“鴻王,去營救王后的事就交到微臣的身上吧,微臣一定會將王后娘娘安全救回王宮。”
寐生也勸道:“鴻王,您可千萬不要擅自離開了王宮,小心這其中有詐,黑月崖聽說地勢險峻,山坡陡峭,想必那周圍一定要埋伏,您還是聽寐生的勸,留在王宮,讓寐生和羽王爺一同去黑月崖救王后娘娘即可。”
炎鴻澈握起了雙拳,沉聲道:“孤王心意已決!明日去黑月崖親自將王后營救,你們誰也不要勸阻孤王了,都退下去,讓孤王一個人在鳳華宮靜一靜!”
炎鴻羽、寐生、玲瓏和月蝶四個人面面相覷,見炎鴻澈已經下定了決心,他們也不能改變了他的心意,他們只好躬身退了下去。
待所有人都退離開了鳳華宮大殿,炎鴻澈將正殿和寢殿的燭火都熄滅。
他一個人依靠在了寢殿中的木窗前,將木窗打開,望着墨藍色的夜空中,懸掛着的彎月。
月輝將他白希的面容映的有些蒼白,而他一雙深潭般的黑眸卻被月光映入了眸底,漸漸的在他的雙眸中應現出了一個女子的身影。
她眉如柳葉,眸若月下幽亮的古井,鼻子小而翹,脣瓣粉潤如蜜,?她笑起來清麗如荷,身上穿着粉色繡有桃花散落的長裙,走起來雅緻端莊,像是人間不食煙火的仙子。
他第一次從酒樓上望見她,她就是這個樣子。
可是那時,他看到的她,不畏懼衆人的指責,用一個男子的屍體找出了證據,證明了她沒有殺人的清白之身。
連一個死人都不怕的女子,果真是男人眼中可怕的女人。
後來,在麗人節上,江中的船坊上,他目睹了她與沐城六霸王的交鋒,還看到了她從她表姐香菱的屍體上找到了殺人兇手,在離開江坐在小舟時,他還將一個心懷不軌的男人給踢落了湖水救下了她。
與她在江上望見了江岸上最浪漫的煙火。
那時,他望見她竟然會見到漫天的煙火流淚,他伸出纖纖手指爲她拭去眼稍的淚珠……也許在這一刻,他的心裡就已經有了她,想要疼惜這個女子,一輩子呵護在女子的身邊。
而後她被顧德罰進了冰窖險些凍死,是他救了她;她在趕廟會時遇到了慕容曉曉的刺殺,是他救了她;在後來他們契約成了一對夫妻,日久他發現她就是他要找的桃兒,還在趕回鴻國遭江湖人士追殺,在懸崖上有過一段生死離別,那時他就認定了,她是他這一生中,最想一輩子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女人。
那時,他以爲她是桃兒,所以纔會對她溫柔,對她百般呵護。
那時,他不知道爲何顧妍夕一直讓他叫他妍夕,而不是桃兒,他不懂她的心意,所以一直口中喚着她是妍夕,心裡卻是喚作另一個他愛的人名字,桃兒。
直到現在,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內心。
他愛的人是顧妍夕,是陪着他經歷了風風雨雨,都不曾放棄過這份愛情的女人。
桃兒雖然是他苦苦尋找了十年,想要得到的真愛。
可當遇到顧妍夕以後,他才知道,愛一個人,就是她開心的時候,你會陪她一起笑;她難過的時候,你會陪着她一起傷心;她害怕的時候,你會陪在她身邊不離不棄;她想你的時候,你會立刻出現在她的面前,對她說,你愛她,勝過一切,你們會永遠信守着這個承諾——
直到現在他終於想明白了,原來在他的內心之中,愛着的人只有顧妍夕,無所謂她是不是桃兒,他都想和她在一起,永永遠遠不會分開在一起。
炎鴻澈硃紅色的脣瓣微微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掛在了他的脣畔,他順着依靠的木窗滑下,坐在了冰冷的石地上,心中卻滿滿的都是她的影子。
妍夕,你一定要等着孤王來救你,一定要等着孤王親口對你說一聲——孤王這一生一世,只愛你!
椒房殿中,已是深夜,寢殿之中卻是燈火通明。
一襲火紅色鳳袍濃妝豔抹的孟太后,來回徘徊在寢殿之中,眉心緊促,一副心神不安的模樣。
玉盈則坐在長椅之上,手中端着茶杯,張開殷紅色的薄脣,朝着杯中的茶水中輕輕吹了吹,將上面的茶末都吹到了一旁,這才輕啄一口,脣角帶着若有似無陰冷的笑意。
孟太后望見玉盈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她心中更是沉不住氣了:“玉盈,哀家都急成了這樣,到現在了,曹公公那裡都沒有消息,你卻還能坐住品茶,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玉盈將茶杯放到玉茶几上,柔聲勸慰道:“母后,您啊就不要擔心了,王后到了現在都沒有回王宮,想必已經是凶多吉少了,就算是曹公公找不到她,我們也算能心安了。”
“可白天時,你還不是這樣說的,怎麼現在就想開了呢?”
“母后,玉盈想過了,這王后找不到了最好,可以說她是因爲欺君之罪待罪逃走了,這個說法倒也好聽了些,對我們也沒有什麼害處!”
玉盈起身,走到孟太后的身邊,伸出手輕輕拉住孟太后的手,柔聲道:“而王后如果她回王宮了,我們只要說她是被賊人挾持,在宮外被玷污了清白,給鴻王戴了綠帽子,她還會有臉帶在王宮嗎?若是在王宮裡,也會被下貶成了冷宮的棄妃,到了那時我們在找機會殺了她,豈不是也無後顧之憂嗎?”
孟太后含笑道:“玉盈啊,沒想到你這樣的聰明,哀家真爲你感到高興!可就是……你的親生父母見不到你如今的樣子了,要是他們在,他們一定也會像哀家一樣替你?高興。”
玉盈不着痕跡的垂下了脣角,眼眸中沁着熱淚,牙齒卻在口中緊緊咬着。
我的父親、母親是怎麼死的?你最清楚不過了,孟太后啊孟太后,你還真以爲我視你爲親生母親嗎?我不過是想利用你,在從你的身上奪到我失去的一切罷了。
玉盈拿出帕子,擡起手爲孟太后溼潤的眼稍輕輕擦了擦,勸慰道:“母后,您不要傷心了!雖然玉盈的父親、母親都不在了,可玉盈還有您啊,玉盈有母后的疼愛,就已經足夠了!”
“好孩子,是哀家先對不起你!哀家一定會疼惜你的,你放心!”
孟太后將玉盈擁入懷中,眼稍處又流出了傷心的淚珠。
“兒臣拜見母后!”
聽聞到男子低沉雄厚的聲音,孟太后與玉盈忙離開彼此。
她拿着帕子,擦乾了眼稍上的淚,看着炎鴻羽冷峻的模樣,不由得狐疑道:“大半夜的,你跑到哀家的寢殿做什麼?就不怕被鴻王知道了,懷疑我們母子有什麼過深的交情嗎?”
炎鴻羽冷冷掃了一眼站在孟太后身邊的玉盈,玉盈看了他一眼後,忙垂下了眼眸。
孟太后道:“玉盈又不是外人,都是自家人,有話直說就好!”
炎鴻羽沉聲道:“母后,想必您已經知道了王后娘娘被人挾持出宮的事情吧?”
孟太后轉了轉眼珠子道:“是啊,可你問哀家這件事做什麼?難道你知道了王后的下落?”
炎鴻澈淡淡道:“母后,兒臣來找您,正是爲了此事!兒臣想要問您,是不是您派人挾持了王后?”
孟太后收回了好奇心,變得面色冰冷:“羽兒,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怎麼能說是哀家挾持了王后呢?”
“兒臣知道,在王宮之中屬母后您最看不慣王后,這件事不是您做的,又會是誰?難道是你身邊的玉盈?”
炎鴻羽冷聲道:“玉盈一直女扮男裝出現在王宮,還一隻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一定是個心機深沉之人,而在她在鴻王面前說明了自己就是鴻王要找的桃兒之後,王后娘娘就被人挾持離開了王宮……這件事,一定和你有關吧?本王是叫你玉盈好呢,還是桃兒好呢?”
他步步逼近玉盈,玉盈擡起淚眸,祈求地望向孟太后:“母后,你瞧羽王哥哥竟然如此冤枉玉盈,玉盈真的沒有做過。”
孟太后伸出手攔住了炎鴻羽靠近玉盈,冷聲道:“這件事,不是哀家做的,更不是玉盈做的,玉盈就是鴻王苦尋十年的桃兒,你不要在逼問她了,更不要傷害她!好了,夜也深了,羽兒若是沒有別的事,就離開椒房殿吧!”
炎鴻羽深深嘆一口氣道:“兒臣這就告退,不過兒臣在離開前有話要說,如果母后真的是挾持王后的主謀,請不要到黑月崖去,鴻王已經是動怒了,害怕兒臣和寐生在周圍都設下了埋伏,兒臣是怕傷到了母后,請母后三思而後行!兒臣告辭!”
炎鴻羽轉身離去,將一臉錯愕的孟太后和玉盈留在了身後。
孟太后怒道:“羽兒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這樣質問着哀家?還想出手幫王后那個踐人,真不知道王后這個踐人是不是妖精變得,竟然會讓那麼多人都擔心她。”
玉盈卻沒有將這句話聽在耳裡,她眯起眼睛,在孟太后耳邊輕聲道:“母后,您可聽到羽王哥哥說什麼了?說王后被挾持到了黑月崖!”
孟太后若有所思道:“王后被挾持到了黑月崖,說不定是別人設下的圈套,用來加害鴻王的。”
玉盈眸光一爍,想要加害鴻王?誰都不可以,她如今可是鴻王苦尋十年的桃兒,她連王后的位置都沒有坐上,怎麼會甘心成爲一個失去相公的妻子呢?
她輕聲提醒道:“母后,如今之際,我們何不先到黑月崖上探一探,找到王后先將她給殺了,免得她被鴻王救了,回到王宮裡,又會掀起一場風波!”
孟太后狐疑地看向她:“剛纔你不是還說,就算她回來了,也沒幹系,只要說她失去了清白之身,也一樣會被打入冷宮,找機會在將她殺了嗎?再說了,若是鴻王一去不復返,豈不是對哀家也是好事嗎?”
“母后,您可別忘記了,炎國皇上正虎視眈眈地盯着鴻國這塊寶地,若是鴻王真的?一去不復返,炎國一定會藉此來攻佔鴻國的,您爲何不坐山觀虎鬥,等到鴻國將炎國打敗了,您在想辦法得到皇位呢?”
孟太后聽了玉盈的話,豔紅色的脣陰冷一笑:“玉盈,你果真是聰明,哀家這就讓曹公公去黑月崖探一探!”
玉盈含笑點頭,一雙狐眸閃爍着深深的陰暗芒。
翌日,炎鴻澈一襲白衣似雪,身騎棗紅千里駿馬,出了鴻城,奔向了城外的七裡坡,爬上了黑月崖,在寐生和炎鴻羽一干人的護送下,在未時三刻鐘來到了黑月崖的山頂。
黑月崖地勢險峻,山頂上峻石陡峭,樹木野草不多,雖是夏初卻寒風蕭蕭。
未時三刻,在黑月崖上已是黃昏,晚霞映紅了西邊的天空,在蕭蕭的晚風之中,顯得更加濃沉冷幽。
懸崖的邊緣,有一顆松樹,松樹傾斜向懸崖的方向而長,枝葉在寒風之中發出簌簌的響聲。
倏然間,炎鴻澈望見松樹的枝丫上正用繩索垂綁着一個人,這個人身穿淡紅色長裙,身形纖瘦,如同秋葉般迎風飄動在懸崖邊緣之上。
他一雙深潭般的雙眸驚睜,喚道:“妍夕……孤王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