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酒歌賴在鹿野的豪華浴室裡玩得不亦樂乎,洗得暢快了還忘我地吼了幾嗓子山歌。
身體泡在暖暖的溫水裡,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可就在這樣舒適的環境裡,喬酒歌突然覺得後背發涼。
像是有什麼冰冷的東西在自己的身體裡遊走,這種感覺讓喬酒歌很不安。
她習慣性地撈了撈脖子上的祖師爺骨灰戒指,要是有什麼壞事要發生,戒指一定會發熱的。
什麼也沒撈到……
她差點忘了,那枚戒指在洗澡之前就摘了下來,好好地放在牀邊呢,就算戒指發熱了,她也不知道。
她好像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山歌也不唱了,赤着腳哆哆嗦嗦地爬起來,剛一站起來,就覺得兩隻腳的腳趾鑽心地疼。
腳腕一扭,哐當……整個人摔地上了,還是裸着的……
鹿野是聽到喬酒歌那聲殺豬似的叫聲才趕來的,出於禮貌,當然沒有立馬就衝進浴室裡,只是隔着一扇門問了一句裡面的情況。
喬酒歌本來就因爲腳趾疼,眼角淚光閃閃的。
現在摔在地上,全~裸~不說,大半夜的,還有個隨時都能穿牆而過的野男人在外頭候着,一時沒忍住,哇哇哭了起來。
鹿野在外頭本來就心急如焚,現在聽到喬酒歌在裡頭哭,就更站不住了。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鹿野又敲了敲門,“是不是受傷了?用不用我進去?”
那還得了!
喬酒歌急吼吼地嚎了一嗓子。“別進來!我讓你進來的時候你再進來!”
腳趾頭還在疼,可她明顯感覺疼痛的位置稍稍往上轉移了一點。
她的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掙扎着在地上扭動了一會兒,想着沒有鹿野的幫助,自己是站不起來了,可起碼也不能讓人家看到她現在這幅模樣啊。
節操是不值錢,可也不能讓自己以外的人來糟蹋。
只能咬着牙在地上爬行了一會兒,直起身體,好不容易撈了一件浴袍,鬆鬆垮垮地把自己所剩無幾的節操裹好,這才鬆了口氣,手一擡,像個老佛爺一樣有氣無力道:“進來吧。”
鹿野隔着一扇門,聽着裡頭的動靜,開門進去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喬酒歌橫在地上,身上裹着一件浴袍勉強蔽體,頭髮像海帶一樣溼漉漉地糊在臉上,閉着眼睛,臉色慘白。
整個地方亂得就像是兇殺現場。
喬酒歌在地上翻滾了一會兒,順利地滾到了鹿野腳邊,勉強擡起一隻手指了指自己露在外面的腳丫子,“植物人好像在啃我,先把我從這裡弄出去,記得用抱的別用扛的……下手溫柔些走路穩一些……對了,別亂摸,我意識還是清醒的,你要是亂摸,我死也要加倍摸回來的……”
鹿野的脊背僵了僵,忍不住回嘴:“都到了這種地步還這麼恬不知恥,我看你應該改名叫喬矜持的。”
嘴上這麼說,卻還是小心翼翼地把喬酒歌抱了起來,像是呵護珍寶一般放在了牀上。
一定很疼吧,那種疼痛像紀宇那樣的男人都承受不了,更何況是喬酒歌,他擔心她。
喬酒歌靠在牀上,抽了抽酸澀鼻子開始交代後事,“野男人,我估摸着,是我今天回去喂狗的時候一時大意,被‘植物人’附身了……”說到這裡,喬酒歌錘了錘拳頭,罵了一句:“哼!卑鄙!”
看了鹿野一眼,“我的時間不多了,幾個小時後他會取代我的,到時候我師兄回來了,你記得提醒他,我不是我了,讓他把那個‘植物人’打得至少吐出一絲我的魂魄來也好。還有,你還魂後記得花大錢幫我買個風水好的山頭,建一座墓園,墓碑向南,我喜歡曬太陽,一年四季香燭元寶不能斷,香燭嘛一定要是那個牌子,就是你吃過的那種,據說口感是最好的,元寶要多燒一點,至少讓我死了也能體驗一把做有錢人的感覺……還有……”
鹿野皺着眉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喬酒歌。
“你欠了我兩千億,還指望我幫你買個風水好的山頭?”
她是驅魔師,什麼辦法也不嘗試一下就判了自己死刑,還一本正經地和自己交代後事,心態也太好了吧。
他不相信,喬酒歌就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喬酒歌一時語塞,抽泣了幾聲,委屈地看了鹿野一眼。
“你跟了我這麼多天,我有多大的本事你一定清楚的,你以爲我真的想死麼?我是真的沒辦法了,今晚是他最後的期限,也是他最厲害的時候,你再看看窗外,連難得一見的血月都出來了,天時地利,就算是我師父在,也救不了我了。”
她的魂魄被一點一點吞噬着,從靈魂深處傳來的痛覺也越來越深刻。
她雲淡風輕地幫自己安排後事,並不代表她現在真的好受,她在強撐着,撐不住了,也就認命了。
死了多好?欠鹿野的兩千億也一筆勾銷了,假如高陽及時趕回來,能把那個植物人打得吐出一點點她的魂魄來,她還是能和去世的師傅團聚。
還有她的父母……
她都快要忘記他們的樣子了。
喬酒歌歪着頭看向窗外,只記得多年前好像也是這麼一個夜晚,天邊懸掛着一輪巨大的,血紅的月亮,近地好像伸手就能觸碰到。
那個冬夜,空氣溼冷,寒風刺骨,屋外下着簌簌的小雪。
她穿得很單薄,可並不覺得冷,她躺在一灘溫熱的血泊之中看向窗外,那輪通紅的血月映入她的瞳孔,她竟然覺得紅色的月亮也很好看啊。
她呆呆地註釋着那輪月亮好久好久,直到一雙手,猝不及防地捂住了她的眼睛。
一片黑暗。
她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哭了,也不記得那個人是誰,更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被帶到師傅身邊的。
她的記性一點也不好。
但是喬酒歌始終認爲,那一次,一定是她最接近死亡的一刻了吧,和現在一樣。
“喬酒歌。”鹿野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她轉過頭不再看那輪血月,迷茫地看向他。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從我出生的那一刻起,一直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喬酒歌似有若無地點了點頭,摸了摸他冰冷的臉頰喃喃道:“那是因爲你的運勢很好,想要什麼都能得到。”
“所以我說你不會死,你就一定不會死。”
他覆上她的手,“因爲,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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