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各佔一個機位,打開了同一款遊戲界面。
周圍的人早就聽到了這邊的動靜,知道有人現場solo,都暫時放下了自己遊戲裡的隊友,跑過來觀看。
很快,猴子和周飛身邊圍了三層觀衆。
周飛側眸輕瞥了一眼,不放心地重複,“你說話算話。”
“這麼多人看着呢,誰反悔誰不是男人。”猴子挑了挑眉,指向周圍一幫看好戲的人。
大家接觸到他的視線,紛紛附和,“沒錯,大傢伙都聽到了你們之間的打賭,願賭服輸纔是爺們兒!”
周飛放心了,戴上了耳機,防止別人干擾。
眼角的餘光看向左邊。
猴子沒戴耳機,左手搭在鍵盤上,好似一聲令下他就能立刻投入戰鬥。
周飛擰了擰眉,提醒,“我說了,你不用一隻手。”
“要pk就pk,別磨磨唧唧,我想怎麼打是我的事。”猴子嫌棄地望了他一眼,眼神裡滿是狂傲。
周飛嗤了聲。
裝逼裝得太狠,找不回場子就成笑話了。
他倒要看看誰給他的勇氣,單手挑戰他這個國服排行前二十的高手。
兩人進入遊戲。
沒有多餘的放狠話環節,上來就是殺。
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盯着猴子的手,逆天啊!這人的操作太快了!完全眼花繚亂!五根手指或輪流按鍵,或同時按鍵。
哪怕相隔最遠的字母鍵,他也能兼顧,最恐怖的是,他還能騰出時間操控鼠標。
魔鬼化身吧!
姚琪站在猴子身後,雙手搭在他的椅背上,脣角的笑一點點擴大,彎成了個月牙兒。
這一場solo的結局毫無懸念。
三分鐘後,猴子鬆開了手,偏頭,看向旁邊一臉難以置信的周飛,輕笑一聲,“好幾年沒打過遊戲了,有點手生。”
爲什麼不玩遊戲了?大概是每次新出一款遊戲,他分分鐘就佔據榜首,一點成就感沒有,就不想玩了。
有時候實在無聊,就自己編出款遊戲自己玩,玩膩了就刪掉。
pk最激烈的那一瞬,周飛緊張得額頭冒汗,髮梢溼潤,握住鼠標的那隻手,掌心出了汗,溼漉漉的,捏不住鼠標。
他慢慢地轉頭,看着猴子。
他好幾年不玩遊戲了,他卻天天在玩;他一隻手操作,他兩隻手;他用的還是那隻左手,而他慌忙得恨不得手腳並用。
只用了三分鐘,他就輸得一敗塗地。
猴子滿不在乎地敲敲桌子,“能走了嗎?”
圍觀的人終於回過神,一雙雙崇拜的眼睛直視猴子,彷彿看見了什麼反人類的怪物。
“大神,收下我的膝蓋!”
“大神,請問還收徒弟嗎?”
“大神,缺女朋友嗎?”
姚琪望過去,說話的是前臺妹子小蘇,雙眼放光,紅着臉拽着衣角。
不做遲疑,姚琪拎起周飛的領子。
周飛猝不及防,被她直接從椅子上拉起來,她扯着他往外走,“借用你的話,做人要說話算話。”
周飛還沉浸在震驚中,被動地跟隨姚琪的腳步。
猴子走在前面,手插羽絨服兜裡,漫不經心地踩着步子,絲毫沒察覺自己剛纔那一招造成多大的轟動。
周飛眼神複雜。
猴子站在路邊,擡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爲了防止這小子出爾反爾,姚琪把他塞進了後座,自己坐了進去,猴子理所當然坐進了副駕駛,跟司機報了小區的位置。
手機在這時響起來,是姚軍打過來的電話。
“你們找到小飛了嗎?”
姚琪回,“找到了,我們在出租車上。雪太大,估計要很晚到家,你和阿姨先睡吧,你們明天還有工作。”
聞言,周飛擡眸,看着她。
姚琪對上他的目光,眼神立刻多了幾分警告。
周飛不再看她,看向前面坐着的猴子。
“你是幹什麼的?”
猴子知道他在跟自己說話,語氣不屑,順便學他的話,“關你什麼事?”
周飛:“……”
自討了個沒趣,他靠在車門上,闔上眼皮,一副不願跟人說話的樣子。
車子行駛得很慢,綁了防滑鏈的輪胎滾過積雪路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雪花還在飄落,窗戶上結了層霧氣,朦朦朧朧。
行駛了一段路,周飛還是忍不住,睜開眼睛,正好能看到猴子的側臉,他斟酌了一會兒,開口說,“你的操作怎麼練出來的?”
猴子手扒在椅背上,轉頭看他,“想知道啊?”
周飛抿抿脣,“嗯。”
“就不告訴你!”
“……”
猴子看着姚琪挑挑眉,好像在說,老婆,我給你報仇了。
姚琪橫了他一眼,脣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
周飛假裝無視這兩人之間的眉目傳情,不甘心地堵回去,“你不是我說你小舅子嗎?我問你個問題怎麼了?”
姚琪氣笑了。
想起他那會兒說的話,一腳踹在他腿上,周飛嗷一聲尖叫,捂住自己的小腿,怒道,“你幹什麼?!”
姚琪毫不留情懟回去,“誰是你姐。滾!別亂認關係。”
周飛:“……”
他肯定了,這兩人聯合起來擠兌他。
他揉搓着被姚琪踹痛的地方,盯着前面猴子的後腦勺,還是有些不死心。
pk時,他專注於自己的操作,沒看見他是怎樣單手操作,還能同時兼顧鍵盤和鼠標。不過即使戴着耳機,他仍然能聽見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動動腦子,也能猜到他的操作有多厲害。
他心癢癢的,想學。
咳嗽了聲,周飛說,“你到底怎樣才肯告訴我?”
聽他的口氣是想談條件了。
只有對方想談條件,一切都好說。
猴子目視着擋風玻璃,雨刮器不斷地掃來掃去,拂掉上面落下的雪花。
前方的道路白茫茫的一片,被霓虹燈一照,發出五顏六色的光。
“你想學?”半晌,他啓脣問。
“嗯。”
猴子想了想,直言不諱,“我不收笨蛋徒弟,你的技能在我眼裡就是一坨屎,教你太費神了,我沒耐心。”
姚琪撲哧一聲。
開車的司機都笑了,雖然沒聽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周飛臉色僵硬,被窗外透進的燈光照射,成了難看的菜色。
他正要找話罵回去,聽見猴子逆轉了態度,“不過你要是真心誠意想學,我也不是不教。還是那句話,你是我小舅子。”
姚琪抽了抽額角,“小舅子”這個梗過不去了是吧。
周飛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
“別高興得太早,我有條件。”猴子及時補充。
周飛被突然從天降的喜悅砸中,忙不迭問,“什麼條件?”
猴子揉了揉太陽穴,思考了良久,終於想到了要跟他提什麼條件,說,“我這次回帝京待的時間短,沒空教你。下次回來大概是……”猴子再次扭過頭,看着姚琪,“大概是我跟琪琪結婚的時候,我會請長假。你要是能在此期間,成績排名年級前一百,我就答應教你怎麼操作,打遍天下無敵手。”
周飛愣住了,慢慢消化他的話,“你說什麼?年級前一百名?!”
他吸了口涼氣,語氣怪異道,“你知道明德是全帝京最厲害的高中嗎?你知道明德的前一百名意味着什麼嗎?”
猴子還真不知道,不過他也不需要知道,“我說了我不教笨蛋,既然你覺得自己辦不到,那就算了,當我沒說這話……”
“等等!”周飛打斷他,“我答應你!”
姚琪:“……”
這孩子瘋了吧,明德一高前一百名!宮小白當初考進前一百名的時候是多少分來着?她記得自己當時被嚇到懷疑人生。
“一言爲定!”猴子給出肯定答覆。
——
回到家,十一點四十。
小別墅裡燈火通明,燈光灑進庭院,雪地裡折射出一層瀅瀅的閃亮,像細碎的鑽石。
姚軍和顧琴都沒睡,坐在沙發裡。
聽到門口傳來動靜,兩人一同站起來,看了過去。
冒着風雪的三人進屋,站在玄關抖落頭頂、肩頭的雪花,跺跺腳,將鞋底的雪踢踏乾淨,然後換上棉拖,走進來。
“爸,阿姨,你們還沒睡?”姚琪擡眸看見他們倆便愣了。
顧琴紅着眼眶衝過去,揚手在周飛腦袋上拍了一巴掌,打完了,覺得無法抵消心中又擔心又憤怒的情緒,在他肩膀上連打了好幾下。
周飛站着不動,沒解釋,也沒反抗。
“小飛你越來越不聽話了!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快十二點了,整個家的人都因爲你一個人睡不着覺,你到底想怎麼樣?是想逼死我啊!”
說着,眼淚倏地流了下來。
周飛站在原地,低垂着頭,垂在兩側的手攥緊了。
姚軍嘆口氣,走過去攬住妻子顫抖的肩膀,低聲說,“別生氣了,孩子已經回來了。時間太晚,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
顧琴泣不成聲,“他這樣我怎麼睡得着啊!成天跟人鬼混,才十六歲,未來的人生都不要了嗎?我怎麼就……”
她抽泣着,肩膀一顫一顫。
“媽……”周飛喊了一聲,又抿住脣瓣,半晌,鄭重地說,“你別說了,我會好好學習的。”
說完這句話,他鑽進了自己房間。
顧琴看着房門,愣了愣,以爲自己聽錯了。
“怎麼回事?”姚軍也愣了,看向可能知道內情的兩人。
姚琪簡單地說明了周飛和猴子的約定。
姚軍看着猴子,驚訝得眉毛挑高“你跟他約定的是明德一高前一百名?”
猴子不懂他爲什麼這麼驚訝,“嗯。”
姚軍呆滯了幾分鐘,笑了,“行啊,給他點壓力,讓他沒時間出去鬼混,自然就跟那幫小混混疏遠了。”說着,他拍了拍猴子的胳膊,“真行!”
顧琴:“……這樣也好。”
幾分鐘後,客廳裡終於安靜下來,各自回了房間。
姚琪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看見了大剌剌地躺在她牀上的人,“你……怎麼在這兒?”
“我房間位置不好,暖氣不夠,有點冷。”猴子翻個身,語氣委屈,“我昨晚就被凍醒好幾次。”
姚琪找來吹風機,嘴角抽搐兩下,“你的意思是……”
“你的房間又大又暖和。”猴子拍拍身下,“牀又大又軟。”
姚琪撥着頭髮,“你不怕我爸把你掃地出門?”
猴子搖搖頭,“經過周飛的事,伯父對我刮目相看了。你沒看見他剛纔還特意叮囑我,好好照顧你,顯然是放心把你交給我了。”
“哦,你對周飛這麼上心就是爲了打消我爸心底最後一絲顧慮。”
“沒錯。”
“真有心機!”
話音剛落,她被人一把扯到牀上,猴子的臉近在咫尺,白皙乾淨,眼眸澄澈,如同水洗過一般,他忽而笑了,“等生完小猴子,你爸更該對我刮目相看了。”
姚琪臉紅紅的,別開視線,“……做夢。我還要爲祖國的未來奮鬥呢!”
“生小猴子和爲祖國奮鬥不矛盾。”
“……你閉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