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鬧到很晚,到了深夜,星星都散了一些,地上還殘留着赤紅的炭火,風一吹,就劈里啪啦濺起火星子,炸着響。
宮邪彷彿釋放了天性,要跟一位當地的大漢拼酒,最後還是宮小白阻止了他。
她繃着小臉,壓着他的手,“第一,你的身體不宜飲酒,第二,你答應過我的,要戒酒戒菸。宮爸爸,你要是敢第二次違背承偌,後果很嚴重哦。”
宮邪端着酒碗的手一頓,下一秒,酒碗就被奪走了。
“不許喝。”態度強硬,與他養病期間的“賢妻良母”判若兩人。
說實話,他更喜歡她這樣,耍脾氣,任性,蠻橫不講理也沒有關係。就像今晚,有姑娘跟他示愛,她氣得二話不說就吻住他,霸道的宣示主權。
胸前裡溢滿了蜜糖,哪裡需要酒來填滿,宮邪抿了抿脣,“不喝酒。”他端起一碗奶茶,“喝這個。”
宮小白這才滿意。
對面的大漢怔怔望着宮小白,又看向宮邪,滿眼匪夷所思,“你很怕你妻子?”
宮小白驚得打了個嗝,“你你你你……你能聽懂我們說話?!”
這裡的人說話都嘰裡咕嚕,她以爲他們聽不懂普通話。這個大漢的普通話居然說得很標準!那她剛剛說的話,他豈不是全聽見了!
大漢憨笑一聲,幹了一碗酒,“能聽懂。”
完了,尷尬了。
她是萌萌噠的仙女人設,絕不是悍婦。
宮邪輕輕一笑,將她攬進懷裡,回答大叔之前的問題,“不,我不怕她,我很愛她。”
這是他今晚第二次說愛她,同樣的深情。
宮小白扭頭看着他,男人的眸子明亮漆黑,倒映着兩個小小的她,他笑起來是那樣的迷人,天邊的星星都失了光彩。
“我們回去睡覺吧。”宮邪忽然湊近,在她耳邊輕聲說。
跟熱情似火的大叔道別,兩人往自己的蒙古包走,還沒走兩步,宮小白就被他一把抱起來抗在肩頭。
“啊!”
宮小白嘔了一下,差點要吐了,“不行,我晚上吃了好多,你這樣我要吐了!”
宮邪連忙把她從肩膀上卸下來,改爲公主抱。
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中間不帶半分停頓,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在玩雜耍。
宮小白躺在他懷裡還乾嘔了好幾下。
“不舒服?”宮邪緊張地問,“是我不好,跟你鬧着玩的。”
“現在好多了。”宮小白緩了緩,其實還是有點噁心,但她不想讓他擔心,“我晚上可是喝了兩碗奶茶還吃掉了大半個羊腿,肚子撐着呢,只要不壓到肚子就沒事。”
宮邪舒一口氣。
宮小白伸手貼在他額頭上,“別緊張了,我沒那麼嬌弱。”
——
洗漱完,兩人躺在牀上,飯前小睡了一覺,此刻不怎麼困,許是嗨了整晚,神經還興奮着,總之,兩人都沒睡意。
頭挨着頭一起聊天。
宮小白說,“你以前執行什麼任務來過這裡?”
那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宮邪想了一會兒才終於想起來,“追捕一個販毒的團伙,他們一路逃到了這邊……”
宮小白趴在他懷裡,像聽故事一樣,聽他講述整個事件的細節。
聽完了一個睡前故事,她滿足地閉上眼睛睡去。
宮邪還要繼續講下一個故事,一垂眸,懷裡的人已經睡着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咕噥道,“剛剛還精神飽滿,這才過了幾分鐘就睡着了,懶豬。”
想到明早還要帶她去看草原上的日出,他關了燈,摟着她入睡。
幾分鐘後,卻發現自己入睡困難。
腦海裡,播放着幻燈片一般閃過這段時間的情景,以及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在這個寂靜的深夜,變得清晰。
日子太幸福了,總有幾分不真實。
患得患失的情緒好像不是他該有的。
大概,陌生的環境,總會讓人產生一些胡思亂想。他如此想着,閉上了眼睛,聞着她身上的奶香睡去。
——
草原上的日出果然很美,兩人肩並肩坐在蒙古包前,裹在一張毛毯裡眺望遠方。
清晨時分,溼氣重,地上的青草都被露水打溼,他把宮小白抱在腿上。
宮小白還很困,眯着眼睛,“跟海上看日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她說的是他們度蜜月那次,兩人坐在遊艇上,看了海上的日出。細細數來,他們看過山頂的日出,海上的日出,草原的日出,這世上所有能將日出詮釋的最美好的地方,他們都親眼看過。
宮邪低頭,脣貼在她額頭,“哪個更美?”
“都很美!”
宮邪對這個答案有點失望,親自補充,“你應該說,只要跟我在一起看到的日出,都是美的。”
宮小白:“……”情話技能滿分!
宮小白有模有樣地學了一句,逗得他大笑。
看過了難忘的日出,兩人去了當地的一家居民家裡蹭早飯。這裡的人都很熱情,他們都認出了宮小白,卻沒有表現得太震驚,只當他們是一對普通的來旅遊的夫妻,拿出特色食物盛情款待。
宮小白髮現自己很喜歡這種感覺。
昨晚那個虯髯大叔又過來了,原來是邀請他們騎馬。
宮小白眼底涌起了躍躍欲試,她小聲跟宮邪說,“我想騎馬,我們去騎馬吧?”
“你會騎馬?”
剛問完,他就想起來,她在拍《七國列傳》的時候有騎馬的戲,他還親眼看過,她騎得非常棒,不用現場的馴馬師傅指導,也不用替身。
宮小白揚起眉,“我騎得可好了。”
她可是領兵打過仗,比他騎的還要好。
關於墨長辭的那段記憶翻上來,她忽然愣了下。然而,很快被宮邪的動作打斷,他抱起了她,高高舉起放在馬背上。
他緊跟着翻身上馬,坐在她身後。
“我怕你太野了,一眨眼就打馬快跑不見了。”他的手臂從她腋下穿到前面去,握住了繮繩,抽打了下,馬兒踢了踢蹄子,向着廣闊無際的遠方跑去。
宮小白只需要安然地坐在他懷裡,望着前方。
她還想打馬狂奔呢,全泡湯了……只好扮演一對癡情的私奔情侶,啊,這是要去闖蕩江湖嗎?
馬兒越跑越慢,宮邪卻不再揚鞭,任由它慢走着。
宮小白想起了他的話,他剛剛說過,怕她一眨眼就不見了。
“你很怕我不見了嗎?”
“當然。”他回答得毫不猶豫。
宮小白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好在他在她身後,無法看見她現在的神色。
那天早上,她坐在屋頂想了很多,鳳皇也跟她聊了很久。
他問她要回去嗎?
她當然要回去,她母親和弟弟還在苦難中,不知遭受着怎樣的折磨,她爲人女,爲人姐,怎麼能獨自過着天真無憂的日子。
這樣的事,無論是墨長辭,還是宮小白,都辦不到。她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毫無感情的物品。
可是,鳳皇告訴她,回去之後,她便再也回不來了。
第七重塔已經開過一次,就像第六重塔裡起死回生的東西,世界獨二已經是難得,怎麼能奢求第三次機會。
如果,她選擇回去,就意味着放下這裡的一切,意味着放棄宮邪。
這麼多天,她糾結痛苦的事情就是這個。她想盡可能給他留下最美好的回憶,又怕回憶太過美好,讓他無法接受失去她的痛苦。
這份痛苦是雙向的。他失去她,同樣意味着她失去他。
“宮邪,我要是不見了,你會找我嗎?”
宮邪輕笑,想起了什麼,說道,“你又要上房頂了嗎?告訴你,蒙古包的房頂不能上,搞不好會塌下來。”
住在小鎮院落的那段時間,他每次找不到她,她都坐在房頂上,他都養成習慣了,屋子裡找不到人,他就擡頭望一眼,準能找見。
宮小白撲哧一笑,笑中帶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