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辭,我也有件事需要你答應。”
臨行前,鳳皇的聲音透着絲離別的悲傷,好似他們此生同樣不復相見。
宮小白很不明白,他爲什麼會這般難過,他一直在七重玲瓏塔裡呀,他們還能像良師益友一樣相處不是嗎?
她默了半晌,問,“什麼事?”
鳳皇閃身在她面前,眼睛裡有笑意,“你回去之後,大概你再也不需要我幫什麼忙了。”深吸口氣,“所以,我想送你回去,而我留在這裡。”
鳳皇說這話時,面上強撐着淡然。
他不擅長說謊話,也不會演戲,尤其是在自己的主人面前。
宮小白微微愣了一下,“你留在這裡?”她蹙起彎眉,好似他說了件極爲荒謬的事情。
據她所知,七重玲瓏塔是墨家人與生俱來的,除非她死,鳳皇才能找下一個主人。他能離開她嗎?
她將自己瞭解到的消息跟他說了,然而鳳皇輕輕一笑,“你啊,還是瞭解得太少,我自然是能夠選擇去留的。”
見她怔忡,鳳皇憐愛地點了點她眉心的美人痣,“我留在這裡找下一位主人,你過回正常人的生活,不好嗎?我記得,你當初可是非常不想要七重玲瓏塔。”
宮小白從沒見鳳皇笑得這般漂亮。
對,就是漂亮。
他一襲白衣勝雪,面如冠玉,斜飛入鬢的長眉此刻微微揚起,襯得那雙剔透的眸子如寶石般璀璨,裡面裝着她一人。
美男一笑,端的是風華無雙。
宮小白被他的笑容迷惑,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胸口的印記隱隱發燙,她摸着胸口答應,“那……好吧。”既然是他的選擇,她當然會尊重。如果真有辦法,她也希望他是個自由的神,爲自己而活。
鳳皇最後看她一眼,笑着說,“以後,你就真的是個普通人了。”
宮小白目光與他對上,從他眼裡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這個神不是沒有感情的麼?怎麼會露出這麼複雜的神色。
“小辭,閉上眼睛,不要睜開。”他在她耳邊低聲說。
宮小白依言閉上了眼睛,卻又想起什麼似的,突然睜開,焦急詢問鳳皇,“我不會再次失去記憶吧?”
那她真的要哭了。
鳳皇笑了,依然笑容淺淺,“不會。那是玲瓏塔的後遺症,這次不會,我保證。”
那就好。宮小白舒一口氣,再次閉上眼睛。
耳邊有風,吹動樹葉發出細細簌簌的聲響。
鳳皇輕啓脣,無聲道了句再見。
他親眼看着她長大成人,嫁人生子,對她的複雜感情,他自己也理不清楚。只是這一刻,有一種感情很清晰,他想要深思這到底是哪一種情,卻沒有多餘的時間。
鳳皇用永世不得輪迴,換取宮小白回去的機會……
宮小白消失的同時,鳳皇一寸寸化作青煙,隨風消散。
此後,世間再無鳳皇。
——
宮小白失去消息將近45天,有報道稱,宮尚集團總裁宮邪曾在國內一處大草原瘋狂尋人,連續尋找了三天三夜。
那樣的着急緊張,彷彿宮小白出了什麼意外。
娛樂新聞的真實性向來有待懷疑,可是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不少營銷號說得煞有介事,還放出了所謂的證據——
有狗仔拍到宮邪獨自一個人回帝京的照片,他神情憔悴,眼中無神,下巴遍佈初生的胡茬。外人面前一貫清雋俊美的宮爺,何曾有過不修邊幅的樣子?
此外,電影《深宮3》票房大捷,經過統計,累計票房突破了30億大關,一躍成爲今年最火爆的電影。深宮劇組在宮悅酒店舉行了盛大的慶功宴,邀請了各大新聞媒體以及業內有頭有臉的人物前來參加。
當晚,有媒體拍到照片,作爲絕對女一號的宮小白並未出席。
以上這些還不算,還有一些小報記者收集了不少有用信息,例如,宮小白的經紀人孫越在採訪中避談有關宮小白的任何事。詩妃的新品上市,作爲亞洲區唯一的代言人宮小白,沒有參與廣告拍攝……
在宮尚集團門口蹲守的狗仔也放出消息,總裁宮邪一個多月沒有去公司,一直以來都是上一任總裁宮申出入大廈,處理公司事務。
種種消息顯示,宮小白出事了。
新聞經過長達一個月的發酵,各大新聞媒體終於開始大肆宣揚這件事,說是宮小白在外出旅遊過程中遭遇不測——被綁架撕票了。
小王子們自然是不相信這種沒根據的小道消息,但是所有的營銷號都這樣說,他們根本無力反駁。
大家跑到宮小白最新一條微博底下留言,跪求殿下發條動態證明自己沒事。
可是,他們等了一天又一天,宮小白的微博長滿了草,一條動態都沒更新過。
避免消息鬧得更大傳到宮邪的耳朵裡,惹他大怒,曹亮做主讓人處理掉所有與宮小白有關的娛樂新聞。
微博熱搜上,“宮小白遇害身亡”的話題剛被刷上榜單第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撤了下來。
如此反常,大家更確信了宮小白已經出事的事實。
各大八卦博主都開始在主頁爲宮小白點蠟了。
曹亮摔了平板,提着桶水出去,打算爲院子裡的草木澆水施肥,給自己找點事做,免得被網上的新聞氣死。
庭院裡,那個在屋子裡悶了一個多月的男人站在櫻花樹下,望着光禿禿的樹幹發呆。
他的背影清瘦挺拔,即使看不見表情,也能感覺到他周身瀰漫着淡淡的哀傷。
宮小白走後,宮邪誰都不見,也不肯說話,將自己關在房間裡。秦灃那時還在天龍居,因爲擔心他,給宮夫人打了個電話。
宮夫人親自過來勸說也不頂用。
他把自己完完全全封閉起來,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裡,徹底與外界隔絕。
今天居然能在庭院中看見他,曹亮實在感到意外。
宮邪望着眼前的樹幹,他一直都記得,去年去國外度假的時候,宮小白看到校園裡的櫻花樹,想要在天龍居種上一片。
他讓人爲她種下了,來年應該就能開遍櫻花,可她卻不在了。
兜裡的手機響了,曹亮走遠了一點接通。
原來是宮邪定製的婚紗從國外運送回來了,設計師本人親自跟着回國,表示如果有需要,他可以當場修改。
現在哪裡還敢讓宮邪看見婚紗,曹亮只好對電話那頭的人說,宮邪暫時沒時間,等以後再說。
以後?
大概不會有以後了。
前幾天,還有國外的電話打到家裡來,彙報海邊度假別墅的婚禮現場已經佈置妥當,請問宮爺什麼時候親自過來看,或者,他們也可以開視頻,將全景拍攝給他看。
曹亮不曉得該怎麼做,既不敢替宮邪拿主意,又不敢到他跟前彙報,只好往後拖延。
他心裡清楚,拖延的時間是,永遠。
曹亮看了一眼宮邪的背影,輕嘆口氣,拎起水桶打算去庭院的另一邊,不在這裡打擾他欣賞光禿的樹幹。
驀地,一道緋紅色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他只覺得眼睛晃了一下,定睛一看,以爲自己做夢了。
啪地一聲。
塑料水桶掉在地上,不偏不倚正好倒在他腳上,裡面的水嘩啦啦流出來,打溼了他的鞋子和褲腳。若是以前,他肯定蹦起來了。他的腿傷治好了,對這點重量不以爲意,主要是眼前的一幕太過震驚,讓他忘了腳上的疼痛。
“宮宮宮……宮……”
曹亮結結巴巴,到底沒能將“宮小白”三個字完整念出來。
宮邪蹙起狹長的眉,有絲不悅,因爲背後傳來接連的聲響打斷了他的思緒。
宮小白豎起手指抵在脣邊,示意曹亮不要講話。
她悄咪咪地,躡手躡腳地,站在了宮邪身後,一把抱住他的腰,聲音清甜,“別回頭,猜猜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