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聿恰好這個時候接完了電話走回來,一眼看到這個畫面,呼吸頓時凝滯,整個人唯一的感覺便是——血液在倒流!
他看到何書蔓仔細地看了眼報紙,然後對着營業員點了點頭。
因爲是背對着他的關係,所以江遲聿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無法猜出此時此刻何書蔓的臉上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
他不敢上前走,更加不敢走到何書蔓的身邊去,那種恐懼是從骨子裡滲透出來的,太強烈,太清晰,太讓人無所適從,也無從抵抗!
年輕的營業員還和何書蔓在說着什麼,她的臉上有說有笑的,時不時還投給何書蔓一個羨慕的眼神。
至於何書蔓,從她的背影上看不出任何的異樣,甚至,隱約地覺察到,她似乎也非常開心。
江遲聿腦袋裡有些懵,終是忍不住慢慢地上前,走到了何書蔓的身邊。
他不敢看報紙,只是低聲地問她:“在聊什麼?”
何書蔓不覺他已經來到自己身邊,這時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許是因爲心情極好,她沒有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緒,隨着心思轉過來嬌嗔地斜了他一眼。
江遲聿更加一頭霧水,她這個樣子......不太像得知真相之後的反應啊!
難道是因爲太憤怒太難過了,所以物極必反麼?
江遲聿胡亂猜測着,那邊營業員笑眯眯地說:“江先生,江太太,你們好恩愛,一點也不像報紙上說得那樣,看到你們我又相信愛情了!”
何書蔓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那一眼似乎太過明顯,頓時臉色微微地發紅發燙。
所有東西都算好了,就等着付錢,可出門的時候她沒有帶任何東西,連手機都沒帶。
因爲江遲聿說,今天她是完全屬於他的,不能讓任何人打擾。
沒辦法,何書蔓只好小聲地提醒他:“付錢呀!”
周遭人羣熙熙攘攘,大抵是都認出他倆來了,在討論者着什麼。
江遲聿於是故意裝作沒聽到,蹙眉反問何書蔓:“你說什麼?”
何書蔓本來就不好意思了,現在更覺得難爲情,臉都快要低到地上去了,聲音更小,更聽不清:“付錢。”
江遲聿笑,緩緩彎腰湊近她,看上去是在說悄悄話,可那聲音分明是想讓在場所有的人都聽到:“你是叫我付錢嗎?叫聲老公,叫老公我就給你付錢!”
這人......
明知道自己現在已經不好意思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了,他居然還提這種要求,分明就是趁機佔便宜!
何書蔓惱了,擡頭瞪他,眼睛亮亮的,那臉蛋兒又紅又軟,雪白的貝齒輕輕咬着自己的紅脣,繃着臉。
哎,真是奇怪,她是在對自己生氣啊,爲什麼還是覺得很好看,很可愛呢?
江遲聿笑着,也不管旁邊多少人在看,伸手捏了捏她軟軟的臉頰,輕聲細語的樣子簡直能迷死人:“好了,我會付錢的,老婆大人開口了,我敢不付錢麼?”
說完,他利落地掏出錢包,拿出一張卡遞給營業員。
“江先生,請輸一下密碼。”
“你來。”江遲聿說着,輕輕地攬過她的身子,讓她正對着刷卡機,方便她輸入密碼。
何書蔓愣住了,有些抓不過彎來,呆呆地:“這是你的卡啊,我不知道密碼?”
“你覺得密碼會是什麼?”
面前高大的男子眼神意味深長,臉上卻全是寵溺和疼愛,那是致命的溫柔,碰不得,沾不得,一沾上癮,入骨難戒。
何書蔓左胸口裡的那顆心‘砰砰砰’狂跳着,腦海中自動跳出來一串數字,是自己的生日。
其實銀行已經提醒過用戶很多次,不要用自己的生日做銀行卡的密碼,因爲那樣很危險。
如果你的身份證和銀行卡放在一起,然後丟了,撿到的人就會本能地猜測你的生日是你銀行卡的密碼,如果對了,你卡里的錢就會被別人取光。
可儘管如此,這個世上還是有很多很多記性不好的人,只能用自己的生日來做密碼。
因爲一旦用了其他數字,她們會忘記。
何書蔓——就是這一類人之一!
她側頭瞥了江遲聿一眼,眼裡都是嬌羞,然後伸手去輸入密碼,一個鍵一個鍵按下去,隨着最後一個鍵按下,營業員那邊的電腦上並未提示說密碼錯誤。
顯然,她輸入的密碼是正確的,並且刷卡機也吐紙了。
何書蔓盯着那緩緩往外的紙張,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的腦子忽然變得不太好使,感覺自己好像知道了一些什麼。
剛剛江遲聿掏出來付錢的這張卡,她剛嫁給他的時候就看到過。
那天江遲聿應酬完回來,喝得微醺,洗完澡就上牀休息了。
何書蔓受不了他身上的酒味兒,就起牀想去客房睡。走到臥室門口的時候看到地上掉着個黑色的錢夾子,她好奇撿了起來,一打開就看到的一張照片——
安然和江遲聿。
具體在哪裡拍得看不出來,只能看到是在海邊,安然拉着江遲聿的手,江遲聿一臉溫柔寵愛,她回頭,那一刻被抓拍下來。
彼時何書蔓並不愛江遲聿,和到底已經嫁給他了,看到照片的時候還是本能地覺得不舒服,像是原本平靜的心湖被調皮搗蛋的熊孩子扔了一塊小石子。
現在想起,更加不舒服。
可如果剛剛自己美看錯的,他錢包裡已經沒有那張照片了。
何書蔓心裡不太確定,營業員遞迴那張卡片的時候她就順手遞給了江遲聿,低聲說:“放好。”
“好——”
某人對於她的吩咐樂得不行,打開錢包將那卡片放了回去。
這一次,何書蔓看的很清楚,原本放着安然和他照片的地方,的確已經空了。
爲什麼要拿掉照片?這樣的行爲又代表了什麼?是自己想多了還是他本意就是如此?
何書蔓覺得自己的腦袋已經被十萬個爲什麼所填滿,想要理清楚已經是不可能了。她乾脆不去想,順着江遲聿和他繼續逛街。
可她不知道,身邊的男人在剛剛那幾分鐘之內經
歷了怎樣的天堂地獄之路。
走向她的每一步,對江遲聿來說都是煎熬,都是踩在自己心上的。
不是很疼,但很沉重,很壓人,讓人覺得呼吸透不過來。
他以爲她知道了一切,以爲自己問出那句話之後,迎接自己的將會是一場暴風雨。
可誰知道,她竟然還以一場嬌羞。
從地獄回到天堂,從黑暗回到光明。
死而復生,竟是這種感覺。
江遲聿緊緊拉着身邊人的手,每一步都走得特別用力,那一條路不像是去購物的,反倒像是在婚禮上走紅地毯,他牽着她走過,這一走,是要一輩子的。
何書蔓不知他心中所想,甚至覺得他的腳步有些快了,自己都跟不上。
可不知怎麼的,她就是不想開口叫他走慢一點,覺得這麼跟着他,不管去哪裡,都安心,都踏實。
後來何書蔓想起這一天的時候,總是深深、深深地慶幸。
他們在一起三年之久,卻從不曾好好逛過一次街,更不要說是牽着手。
如果沒有你,有回憶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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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芸看到報紙了,內心所有的陰暗都被大白於光下了,她的整個世界都崩潰了。
梅姨看到她衝進來,瘋了一樣地找何書蔓,也不敢攔,只在旁邊看着。
找不到人,陳芸跑過來抓着她的雙手問:“蔓蔓呢?蔓蔓在哪?”
“陳太太,我勸你現在還是不要見太太比較好。”梅姨看了看她,再沒有往日的同情,只有嘆息。
同爲女人,她其實能理解陳芸三年前做出的一切。可身爲女人的同時,她還是一個母親呀!何書蔓是她的親生女兒,她當年做出那樣決定的時候,真的沒有爲何書蔓想過一點點嗎?
陳芸已經完全沒有理智,對於她好心的勸誡只當她是在阻攔自己,頓時厲聲起來:“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你快告訴我,蔓蔓呢?蔓蔓人在哪裡?!”
她一邊大聲叫一邊搖晃着梅姨的身體,梅姨差點被搖吐了,拼了全身的力氣才從她的魔爪下逃脫。
陳芸盯着警惕的她,咬牙切齒:“你不告訴我也沒關係,我會找到蔓蔓的,我一定會找到蔓蔓的!我要告訴她,江遲聿纔是主謀!他纔是!”
說完,她又衝出家門去。
梅姨見她這個樣子實在不敢攔她,只能在她走了之後立刻打電話給江遲聿。
那邊江遲聿帶着何書蔓正坐在咖啡館裡渡過悠閒的下午茶時光,暖陽沙發、身旁男人、肚裡孩子,一切都美好得彷彿在夢境。
何書蔓在這夢境裡有些犯困,嘴角彎彎地靠在江遲聿的懷裡,眯着眼睛直想睡覺。
口袋裡手機在響,江遲聿怕吵到她,忙拿出來接了起來,梅姨在電話那頭急急地說了一串,他聽得清楚明白,卻害怕懷裡的人也聽得清楚明白。
更可怕的是,一擡頭竟然就看到了陳芸。
他和何書蔓,還有陳芸,僅僅一牆玻璃之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