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江遲聿並沒有醒過來,甚至連要醒過來的跡象也沒有。
何書蔓在和他說完話之後就覺得特別累特別累,一個下午都昏昏沉沉地睡着。
起先葉聽涵也只是讓她睡着沒有去打擾,後面覺得這一覺睡得時間實在太長了忍不住去叫她,可是叫了兩遍人都沒有醒過來。
她被嚇到,立刻去叫來了醫生護士。
“睡了多久?”
“從一點多開始睡的,差不多五個小時了。”
“平常都沒有睡這麼久?”
“沒有,她一般睡兩三個小時已經算久了,基本都是一個多小時就醒來一次。”
“睡之前有沒有吃過什麼東西?”
葉聽涵仔細回想了一下才敢肯定地回答:“沒有,除了正常的進食之外,其他什麼都沒吃。”
醫生翻看了一下何書蔓的眼睛,又用儀器測量了一下她身體的各項指標,都是正常的人,也有些捉摸不透,“可能是病人太累了,再等等。”
“沒事嗎?她會醒過來的吧?”
醫生也不敢很肯定地回答,畢竟醫學上沒有百分之百的事情。
可是眼下看來何書蔓的身體沒有任何不良的問題出現,她的沉睡就和隔壁的人差不多——
是她自己不願意醒來。
又或者還有一個可能,夢裡有什麼東西纏住了她。
不過既然醫生都說沒事,葉聽涵也就沒有那麼擔心了,只是時不時地還是會叫一叫何書蔓。
有過了兩個小時,牀上的人終於動了,然後迷迷糊糊地開始說話。
葉聽涵湊過去仔細聽了聽,她在叫一個名字——
“江遲聿,江遲聿......”
是的,她一直重複在叫江遲聿的名字。
葉聽涵知道她很想江遲聿醒過來,可現在除了江遲聿自己願意醒過來之外,其他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蔓蔓,你先醒過來好嗎?你醒過來才能去叫醒他啊,等他醒了我幫你罵他,誰讓他在這種時候都睡着不陪在你身邊!活該捱罵!”
也不知道何書蔓是聽到了她說的話還是怎麼的,竟然真的睜開了眼睛。
只是,她的視線完全沒有焦點,看了看這裡,看了看那裡,然後就定住了。
葉聽涵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生怕她出現一點點的意外。
可是何書蔓什麼意外都沒有,她就是那麼愣着而已。
又過了好一會兒,她的眼角忽然有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下來,浸溼了她的鬢髮。
葉聽涵被嚇了一跳,抓着她的手問:“怎麼了蔓蔓?你是不是哪裡難受?是不是肚子疼?”
牀上的人搖了搖頭,可眼淚卻還是一直在流,她拉着葉聽涵的手放到自己的左胸口的位置,聲音沙啞,喃喃地說:“聽涵,我這裡好疼,好疼......”
我知道它沒有流血,我知道它沒有受傷,可爲什麼會這麼疼呢?
葉聽涵愣在那裡,聽着她一直在說好疼好疼。
過了半分鐘,她也掉了眼淚。
何書蔓的聲音已經沙啞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她哭着說:“我不知道我現在還能
做什麼,我覺得自己好無助,我想要他醒過來,我想他握着我的手,我想他可以抱着我,我需要他。”
“我知道。”
“他爲什麼不願意醒來呢?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還是他不喜歡這個孩子?聽涵,我不知道他爲什麼不肯醒來......”
大概是真的壓抑太久了吧,她說的話一點邏輯都沒有,只是想要發泄自己心裡的那些苦楚。
葉聽涵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說什麼安慰的話都是白搭,也許陪着她哭纔是唯一、最好的辦法!
梅姨來的時候她們兩個就在哭,嚇得梅姨還以爲是何書蔓出事了,手裡的東西都直接給扔在地上了。
“怎麼了?怎麼都在哭?發生什麼事了?”
兩個人都迅速地止住了哭聲,對着梅姨搖頭。
情況到底是葉聽涵好一點,她一邊擦掉自己臉上的眼淚一邊笑起來對梅姨說:“梅姨我們沒事,你別擔心,我們就是聊得太動情了而已。”
梅姨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何書蔓,心疼地摸了摸兩人的頭,“你們啊,以後不要這麼哭了知道嗎?剛剛我們一推進來除了哭聲什麼都聽不到,嚇死我了!”
兩人都笑,可其實心裡的壓抑真的沒有少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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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葉聽涵和容冶一起去了警局,是去看江言的。
他身上還穿着自己的衣服,頭髮也還沒有剃掉,如果不知道他的一切,看上去還真是個偏偏美男子。
只不過,那張俊俏的臉上,多少還是有幾分憔悴和滄桑。
三個人中還是女人先開口,葉聽涵問對面的人:“你應該沒有做那種事吧?是程千尋故意陷害你的對嗎?”
江言微微笑,“是不是陷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進來值不值得。”
“那你覺得值得嗎?”
他並沒有直接說值得,但是他說得那些話比值得這兩個字還讓人心裡沉重——
“與其在外面一直受她威脅,甚至還要去傷害心裡的那個人,不如來這裡清靜清靜,這麼多年我一直活在仇恨壓抑裡,到了這裡,反倒覺得輕鬆自在了。”
“你不後悔嗎?”葉聽涵皺眉,“你應該知道,不管你做什麼,蔓蔓都不可能再回到你身邊。”
“嗯,就是因爲知道她不會再回到我身邊。”
所以,這是我能爲她做的,我覺得最應該做的一件事了。
“她現在還好嗎?”
葉聽涵點點頭,“還好。”
“那就好。”他又是一笑,那種溫柔又親和的笑容讓人看了很舒服,“你們來這裡找我應該不只是想要和我說這些廢話吧?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如果我知道我會都告訴你們的。”
他把話題切入到了重點上,葉聽涵他們也就更好問了一些,容冶開口:“我們想知道程千尋在A市到底有多少勢力?除了她自己,還有別人幫她嗎?”
“有。”
這一個字如同一塊大石頭壓在了容冶和葉聽涵的心上,他們最擔心的,也是這一點。
眼下江家大亂,之前那些和江家有過過節的,如今都蠢蠢欲動,但凡有一個真的動手了,其他都會
羣起而攻之。
程千尋一定會挑這個時候下手的,只怕到時候後果不堪設想。
然——
“但是幫她的那個人,是我的人,如今我在這裡,他應該不會幫她了。”
“是誰?”
江言低了低頭,但笑不語。
如此一來容冶就知道他是不想說出背後那個人的名字了,也許那是他最後一張王牌,能制住程千尋,也能救他出來。
容冶忽然覺得,也許他們都小看了江言,他之所以這麼久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行動,其實是想要和江遲聿來一場光明正大的戰鬥。
他想要像個真正的男人、真正的英雄一樣,完完全全、徹徹底底、風風光光地贏江遲聿一次。
奈何天公不作美,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臨走的時候葉聽函發現自己忘了拿手機,於是折返了回去,江言還坐在那裡,看到她回來,指了指她的手機說:“你忘了這個。”
“嗯,我就是回來拿的。”
葉聽函拿過自己的手機,並沒有立即走人,而是看着他說:“江言,如果你不進來,選擇和程千尋聯手的話,眼下你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贏得勝利。”
“不——”他低垂着視線,溫和而無害的模樣,“不是百分之八十,是百分之百。”
雖然自己救不了江氏,可要置江遲聿於死地的話,易如反掌。
可是......
葉聽涵也奇怪了,問他:“那你爲什麼不選擇和程千尋聯手呢?”
“當初何振華也找過我聯手,其實我不用和任何人聯手,如果我拼個魚死網破的話,結果一定是同歸於盡。”
“爲什麼不了呢?”
爲什麼不了啊——
其實這個原因還真是說不清楚。
說是爲了何書蔓嗎?那肯定是有的。
畢竟是深深愛在心底的女人,看到她痛苦自己也會心疼難受,所以很多次想要下手的時候都還是不忍心。
江言就是在那一次又一次的糾結中明白了江遲聿當初的心境——只要何書蔓能活着,哪怕要自己和安然結婚都可以。
太愛了,所以寧願忍受生離也不敢嘗試死別。
江言想,如果自己真的殺了江遲聿的話,何書蔓一定會活不下去吧?
最後徒留自己一個人在世上,又有什麼意思呢?
可其實心裡還有那麼一絲絲地在乎着——自己和江遲聿之間的兄弟之情。
你我身上流着的都是江家的血,我和你的鬥爭,是最殘忍的手足相爭。
但是這一切都過去了啊,終究還是沒有讓那一切可怕的事情發生啊。
江言用力握緊了自己的手,聲音保持着平靜無波:“代我和他們說一聲,祝他們幸福。”
願我的選擇沒有錯,願你們能夠白頭偕老。
也希望,下輩子我和你不要再錯過。
葉聽涵出去的時候容冶正匆匆走回來找她,還沒等她開口就說:“江遲聿醒了!”
“嗯。”她只是點點頭,並無太大反應。
容冶這時才注意到她的眼眶通紅,忙問:“怎麼了?哭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