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謝你。”文湘努力微笑着,猶自留着兩道淚痕的俏臉上,浮出一絲笑容。
真相是殘酷的,但是,對於文湘來說,卻也是個解脫,她在這漫長的歲月中,因爲長生而不得不永遠爲了雲彰不告而別而生出怨氣,甚至因此懷疑,雲彰是不是在山的外面遇見了美麗的姑娘,而將她拋置於腦後。
因此,她恨所有長得美貌的人類姑娘,在文湘的眼中,所有美麗的姑娘,都有可能是勾引走雲彰的人,在無月之夜,她故意讓山中的植物變得更加繁密,讓看不清路的女人摔下山崖,或是扭傷腳踝,被野獸吃掉。
“半夜三更還出來的女人,一定不是什麼正經人,死了也是活該。”
從此,山鬼殺人的傳說,就在這一帶流傳開,所有的姑娘都不敢在太陽下山之後,還在山林附近活動。
也因此,圓山村一直很窮,他們想要去省會,需要兜很大很大的一個圈子,要走上五六天。而他們主要的經濟作物是新鮮水果,他們即沒有距離優勢,也沒有保鮮技術優勢,只有坐擁着能長出甜美果實的金山,過着窮日子。
這也是蕭鈞天他們之前想要幫助他們的原因,只要從山中開出一條道,汽車油門一踩,不過一天功夫,就能到市裡的火車站,再坐上半天的火車,就可以到省城。
他們的杏子桃子如果能進省城,價格可以翻十倍不止。
這也是蕭鈞天當初選擇了他們做爲優佳基金幫助對象的原因,那是因爲他們值得幫,而且看起來,村民也並不懶。
只是一提到要從山間修路,村民們就面露難色,找出各種藉口,最後纔不得不承認,是因爲山鬼作祟,雖說這些年山鬼只害過女子,但是誰知道山鬼會不會一不高興,連男子也不放過呢。
因此,雖然幫助了這麼久,圓山村的貧窮狀況依舊沒有得到改變。
文湘以古代楚國最高的禮儀,向祝福拜謝:“沒想到,在這個年代,竟然還有你這樣擁有上古祀星族大祭司力量的人。”
“你知道祀星族?”
文湘點點頭:“是,當初祀星族大祭司的確來此祈雨,我在山林間也深受她的力量影響,你們進入村子之後,我便感覺到你身上的力量,纔會加入劇組,想要引你出手,可你卻不知如何使用,我原本只是想將你帶到這裡,希望你能想起曾經的一切,沒想到,他們……”
說着,她看着李墨一與容詩音:“也會一起過來,想必與當年的大祭司也頗有幾分淵源。”
“他的確是的。”祝福指着李墨一,“可是我的確是現代人,對此沒有一絲絲印象,剛纔唸的那幾句,是不知怎麼就在我腦子裡跳出來的。”
許久沒有出聲的李墨一低聲問道:“請問,她們兩個的身上,都有大祭司的力量嗎?”
山鬼搖搖頭:“只有她。”她指着祝福。
轉而她又疑惑的說:“可是,容詩音如果不是與大祭司有關的人,她也不會被我的力量帶到這裡來,村民能看見她,說明她與這裡的磁場相合,至少曾經有過與這裡相關的記憶。”
接受了眼前一切不可思議事件的容詩音,也從剛纔的慌亂中緩過來,問道:“我似乎,曾經夢到過類似的場景,而且在夢裡,我祈雨成功了。”
山鬼沉思片刻:“也許,這就是你們人類所說的傳承?”
“我傳承大祭司?可是你不是說我身上沒有祭司的力量嗎?”
“也許,你是她的後人。”
“咦?大祭司姓容?”容詩音看着李墨一,李墨一搖頭。
自上古以來,華夏民衆的姓,雖變化不多,卻也並非恆定不變,或是少數民族歸服,改漢姓,或是爲避災禍,或是爲了假冒名門之後,也或是皇帝賜姓……
“不過,大祭司有孩子?”祝福忽然想起這個問題,如像李墨一所說,大祭司在祭星失敗之後,便灰飛煙滅,靈魂進入輪迴,那麼,又怎麼會有後人?
李墨一想了想:“瑤光有個妹妹,叫玉衡,確實嫁人生子了。”
這樣看來,也許容詩音是大祭司妹妹的後人,的確也是與大祭司相關了。難怪長得這麼像,興許就是侄女像姑姑……呃……順便加個隔代遺傳。祝福強行在腦中將這個邏輯圓了一番。
“你家有沒有什麼族譜?”祝福眼睛閃閃發光,說不定可以從宗譜上看出什麼。
“有是有,但是我家不是長房,族譜在長房伯伯那裡。”
“等拍完回去了,我們可以借來看看嗎?”
“應該可以吧,我讓我爸去說說。”
想起村裡的地下水,祝福問文湘是否有辦法可以把紅信石全部弄走。
文湘搖搖頭:“我雖是掌管山林,但是隻能管有生命的,地下礦石,是天地生成,屬自然元素,我無法移動。”
“那就很麻煩了,看來只好勸他們搬家了。”祝福苦惱的撐着臉。
文湘指着外面的河道:“你們進入村子的時候,是不是沒有看見這條河?”
“嗯,在很遠的地方了。”
“其實,紅信石都是以這條河爲界,在深山之中,山溪無毒,只要不喝地下水,對村民也無礙。他們的果樹都在遠遠的位置,屬於不同的地幔層,樹的根系是不會吸收到毒素的。”
“……你是不是去城裡學過地理和生物?”這專業用詞一套一套的,不太像一個正常的上古精靈幹得出來的事。
文湘頗爲驕傲:“OfCourse,我可是上完學的,還工作過兩年。”
“然後你就辭職回來了?”
“是啊,我跟主管說,我要辭職回去當神仙。我現在還記得主管的表情呢,她跟我說,少看網絡,那些東西不是真的,還說可以給我半個月的假期,讓我好好休息休息,一定是精神壓力大大了,纔會想這些。”
祝福腦補了那位可憐主管的表情,也忍不住笑出聲。
“說不定網上搜搜奇葩辭職理由裡,能找到那位主管的投稿呢。”
幾個人說笑一陣,文湘再拜:“我該走了,我離去後,幻境自當解除,你們也可以回到正常的時空裡去了。”
“慢走,有空來S市玩,我請你擼串吃小龍蝦。”
文湘向外走去,在雨中,與她並行的還有赤豹與文狸,花草做成的衣衫,被雨水沖刷之後,顏色顯得更加嬌豔。
她的辛夷車後跟着赤豹文狸,漸漸消失在雨霧之中。
祝福雙手捧着臉:“好了,你們剛纔是不是聽到她說,只要她走了,幻境就解除?”
三人默默無語的看着面前齊刷刷在大雨中跪成一片的村民。
爲首的老者連連磕頭,說了許多,大意是請大祭司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他們剛纔對容詩音的小小不敬,他們也是求雨心切沒辦法……
“求雨心切就要殺人嗎?焉知你們不是因爲殺孽太重,纔會使得上天降罪。”祝福看着這些實用主義者,什麼鬼啊神啊,他們付出祭品就一定要得到回報,不然,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哪裡是信仰,根本是市場經濟。
“我現在只想知道,我們怎麼回去。”祝福以手扶額,根本不想聽他們說那些毫無意義的廢話。
李墨一倒是十分的從容:“下雨天留客,人家置辦齊了這麼一桌酒宴,不如嚐嚐。”
“不要,萬一是從山裡弄來的呢,那底下可是有砒霜的!”祝福拼命搖頭。
“這些都是界河另一邊的,不會有事。”李墨一又挾了一筷子。
老者見李墨一肯動筷子了,表情已放鬆大半,至少說明,大神肯接受他們的供奉了不是嗎?那麼,下面就可以繼續提要求了。
他搓着手,躬着背,站在門口:“大祭司啊,可否請您在這裡留下,我們村上下幾百口人,都需要您的無窮法力啊。”
祝福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吐槽一句:“就這麼一桌子菜,就想永久買斷了啊?”
老者雖然沒有聽見她說的話,但是看她臉上的表情,嘴角那一抹嘲諷的笑意卻是十分明顯,他不解,大祭司會跑到這窮鄉僻壤來爲他們求雨,不就是因爲她有一顆悲天憫人的慈悲之心嗎,怎麼現在卻變了個人似的。
難道是……嫌供獻還不夠?
他“撲通”跪倒在地:“村子實在是太窮啦,我們這裡單是出山就要走上十幾天,實在生活不易,還求大祭司體念我們凡人困苦啊。”
“我給你們指一條明道,你們向東,筆直開出一條道來,將來,就不會受苦了。”
老者連連擺手:“向東?使不得啊,那會觸怒山神娘娘的呀,萬萬不可動山上一草一苗呀。”
這老頭子還真是麻煩,文湘從來也沒說過不能動山上一草一苗吧,祝福微微皺眉:“剛纔山神娘娘已經對我說,只要你們不往界河左邊的林子裡種東西,也不要從那裡的山林裡採摘任何東西,她就可以原諒你們。”
老者雖然已經見識過祝福方纔祈雨靈驗的神通,但是……她剛纔不是一直和一個侍從一個侍女端坐在屋裡嗎,除此之外,別無他人,如何就與山鬼娘娘說過話了?
“如果連這樣的信任都沒有,我留下來,又有什麼意義呢?”祝福心下着急,怎麼還在這奇怪的時空裡呆着,到底要怎麼樣才能離開。
老者嚇得又跪在地上:“大祭司娘娘,不是小老兒不信您,實在是山鬼娘娘當初實實在在的殺了幾個丫頭,村裡的女娃娃人人自危,連男人都不敢在入夜後進入山林,這條路實在實在是無法開通呀。
這個老頭實在固執,而說好的回到自己的時間軸又完全沒有希望的樣子,祝福還是不得不給他們想出個解決辦法。
心煩意亂的祝福站在門口,一眼看見跪在崔寡婦身邊的那個小小身影,祝福擡起手,向她招了招:“春桃,過來。”
春桃擡起頭,怯怯的看了看祝福,又看了看老者:“族長。”
老者急切地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靈光呢,大祭司娘娘叫你過來,你還不快過來。”
春桃這纔敢站起身,進屋。
祝福看着渾身溼透的她,想想如果不是自己忽然出現在這個時代,春桃就會被殺死,根本就沒有救這個村子的心思,這些人,活該!
“春桃,姐姐帶你離開這裡好不好?”祝福蹲下身子,柔聲細語的問她。
春桃搖搖頭。
“爲什麼呀?他們對你這麼不好,要把你殺掉,你還捨不得這裡嗎?”
春桃望着屋外跪着的崔寡婦,堅定的搖了搖頭:“這裡有娘,還有我爹的墳墓,娘說過,屋子壞了可以修,但是不能什麼都不做就不住了,如果一壞就走掉,那麼天下之大,也不會有我們住的地方了。”
“你想留下來,改變嗎?”祝福對這個小姑娘可稱得上肅然起敬,在這樣的山村裡,這麼小的小姑娘竟然能有這樣的思想,想想現代網上還有不少人嫌國弱民窮,發出那種可笑的言論,說什麼我生在這個國家是沒辦法,我兒子生在這個國家是沒本事。
說的好像這樣無能的人去了別的地方能活得很好似的。
本來祝福真的是一點幫助他們的慾望都沒有,現在卻被這位名**桃的小姑娘一番話說動了心,她定定的看着春桃,一字一句問道:“如果需要你爲村子做些事,你怕不怕?”
“不怕!哪怕是嫁給河伯做新娘,只要能讓村子風調雨順,我也願意!”春桃那雙純真無邪的眼睛裡,充滿了堅定。
“好,”她站起身,朗聲對族長說:“這樣吧,你們不是怕山鬼娘娘生氣嗎?今天是什麼日子?”
族長回答道:“四月三十。”
“三十啊,無月之夜,今晚,春桃會一個人上山,如果明天她完好無事的回來了,你們就修路去吧,要是她出事了……反正你們本來也就是要她的命嘛,現在不祭河伯祭山神,也沒什麼區別,也不委屈了她。”
族長語塞。
人羣裡傳來一陣喧鬧:“崔寡婦暈過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