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三章 兵發保安



沈若寒在夏雪蓮和鳳棲霞的悉心照料下,身體恢復的很快。一個月後,沈若寒已如當初一般活龍生虎了。其間,少不了夏雪蓮與鳳棲霞的鬥嘴,沈若寒夾雜其中,有時候只感覺一陣甜蜜,有時候卻是煩惱痛苦。寧可找個地洞鑽進去,也不要看見她們,聽到她們的聲音。

這期間,白蓮教重新整頓,派資深的教衆四處活動,宣傳教義,吸納信徒,擴展自己的實力,同時打探四方消息,密切關注着朝廷的意向,以備朝廷突然發動襲擊。

忽一日,白蓮教徒從宣府帶回消息,說北方韃靼俺答汗正舉兵侵犯宣府、大同,宣府總督楊順卻閉門不戰,任由韃靼燒殺搶掠……被髮配保安州的沈煉義憤填膺,極其看不慣楊順對外不抵抗、對內濫殺無辜,以充戰績的做法。一面寫詩寫文咒罵楊順,一面組織民團,積極操練,準備抵抗韃靼對保安州的侵略。

沈若寒得知保安那邊情況後,憂心如焚,真恨不得插上翅膀,一刻就飛到沈煉的身邊,助他一臂之力。

這日,沈若寒疾步來到司徒文博的書房,開門見山就道:“司徒教主,沈大人現在性命危在旦夕,還請你率衆救援!”

司徒文博雙眼一眨,肅道:“若寒,我白蓮教與韃靼勢不兩立。韃靼侵我國土,殺我國民,不爲別的,就憑這點,我司徒文博誓要與韃靼對抗到底。”頓了頓,司徒文博繼續道:“現在事態嚴重,若等我們率衆趕到保安,恐怕爲時已晚,不如……”

司徒文博後面要說的話,正是沈若寒要說的:“在下先行去保安,一面保護好沈大人的周全,另一面伺機而動,挾持俺答,逼迫他退兵。”司徒文博點頭讚許:“此法甚妙,事不宜遲,你即刻就動身前去保安吧。”

其實司徒文博在白蓮教剛剛經歷一場大災難,而不急於休養生息,他是看準了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國難當頭,朝廷卻袖手旁觀,民心至此早已喪失殆盡。他率領大衆開赴保安打擊韃靼,不但可以收取民心,擴充白蓮教的實力,更可以以此建立鞏固的根據地,打出義旗,公然與大明王朝進行對抗。可謂一石三鳥,不同尋常啊。

司徒文博不急於把自己的真實意圖告之沈若寒,一是時機還未成熟,保安百姓未受到白蓮教的恩惠,民心斷然不會向着白蓮教;二是怕沈若寒從中破壞。因爲沈若寒是不贊成白蓮教公然對抗朝廷的。雖然白蓮教要與朝廷對抗,是白蓮教自身的事,但沈若寒於白蓮教有恩,司徒文博也不是那種恩將仇報、忘恩負義之輩,所以一些重大之事,他是不會告之沈若寒的。

沈若寒正在房中收拾行李,夏雪蓮跑了進來。沈若寒見她雙眼紅腫,顯然是大哭了一場,心中奇怪,問道:“蓮妹,你怎麼了?”夏雪蓮跑過去,伏在沈若寒的肩上又大哭了起來,淚水溼透了他肩上的衣衫。

“好端端的怎麼哭了?”沈若寒安慰道,“出什麼事了?”

夏雪蓮一哽一頓地道:“爹爹……不准我……跟你去保安州。”沈若寒雙眼一瞪,忽然笑了笑,用衣袖擦拭着她臉頰上的淚珠:“是啊,此去保安凶多吉少,司徒教主說的很對,蓮妹你就不要去保安了。”夏雪蓮聽了,心中驀地一酸,玉手使勁捶打着沈若寒結實的胸膛,邊打邊哭道:“你也不要我去嗎?你真的這樣鐵石心腸嗎?”沈若寒捧起她豔若梨花的俏臉,瞧着她臉頰上的點點淚痕,心底深處突然間騰起一團熊熊的烈火,他一把抱住夏雪蓮柔軟的身體,一股女子的體香直衝進他的鼻孔:“我帶你去,咱們生死都在一起!”夏雪蓮心底一陣激動,緊緊抱住沈若寒,感受着他身上的男兒氣息和風範。

翌日,旭日冉升,萬里無雲,天際間的一絲暖風,吹的人心田格外的甜。

天龍山下,鳳棲霞和趙錢孫李四人騎在馬上,站在遠處,都回眸望向沈若寒、夏雪蓮與司徒文博三人的道別。

司徒文博見女兒硬要隨着沈若寒去保安,心中不由生出三分酸楚七分妒意,心道:“女兒長大了,由不得自己做主了。”只道:“你去後,一切須要小心。”短短九個字,真是道盡了父親對女兒的無限關懷和愛意。

沈若寒拉着夏雪蓮的手,道:“司徒教主,您放心,我會照顧好蓮妹的。”

司徒文博點了點頭,心中雖然是十萬個不願意,卻也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表示欣慰。

馬蹄聲起,塵土飛揚。

司徒文博望着遠去的身影,深深一嘆。“降龍尊者”司空簡道:“教主,事不宜遲我們也該準備娘草,召集教衆,整隊出發了。”司徒文博一擺衣衫,雙眼頓時精光大盛,滿臉殺氣虎虎生威。

回到鼎天閣,司徒文博高坐階上,環眼掃視一週殿上的衆人,高聲道:“此次本教北上抗擊韃靼,關係我白蓮教日後的生存及發展,所以只許成功、決不能失敗!”司徒文博說得情緒激昂,激動萬分:“兵書上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可見打仗若是要勝利,先決條件就是要有充分的準備。‘降龍尊者’司空簡在我教內素有‘蕭何’之譽,由他負責糧草,那是絕對沒有問題的。”頓了頓,續道:“召集教衆,就由‘金獅尊者’端木橫和‘白象尊者’白勝負責。”

司空簡、端木橫、白勝躬身領命。

司徒文博霍然起立,朗聲道:“十日之後,兵發保安!”聲音響徹鼎天閣之內,久久不散。

沈若寒一行七人,馬不停蹄,日夜兼程趕赴保安。這一日到了宣府境內,離保安已不足一日路程。七人自離開了白蓮教,路上鮮少休息,大家身體早已疲憊不堪。這時日上中天,各人腹中飢餓。夏雪蓮、鳳棲霞與莽山四俠遠遠落在了沈若寒的身後。這六人早已經支持不住,想要就地歇一歇,提一提精神。但他們見沈若寒雙腿夾馬,馬鞭不斷揮打,催促着急走,根本沒有半點要停住休憩的意思。孫一嘯不耐,大聲囔道:“大師兄,歇一歇吧?!”

“不行!多耽擱一時,沈大人的性命就多一分危險。”沈若寒回絕道。

孫一嘯一聽,倔脾氣上來,伸手一攔夏雪蓮他們,說道:“我們自離開天龍山,風塵僕僕走了大半個月,一路上就休息了三次,鐵打的身體,照這樣下去也會垮掉的。奶奶的,大師兄你要走就先走,我們現在非要休息了!”說着,一勒馬繮,跳下馬來,就在路旁草叢裡躺了下去。趙同泰、錢系遼也早已經是全身乏力,疲憊之極,跟着孫一嘯一起躺了下去。李脈和心中雖向着沈若寒,但是見三個哥哥躺在了草地上休憩,也無可奈何坐了下來。

鳳棲霞嘴角一撅,下馬來後尋了一棵大樹,背靠着樹幹,望着遠處的天際怔怔出神,興許她在想如何尋找下一塊晶石吧。

夏雪蓮瞧了瞧他們,對沈若寒道:“沈大哥,我們實在是太累了,就歇一歇吧?”沈若寒見到這般光景,心中一嘆,無可奈何道:“好吧。”打馬回走,來到他們身邊,下馬休憩。

此時,七人默然不語,心中各懷心事。

沈若寒看着鳳棲霞,知道她心中所想,心道:“鳳姑娘一意要解開‘天脈’,卻不知這份執着最後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轉而看向夏雪蓮,她正在分饅頭給莽山四俠和鳳棲霞,心中感嘆道:“今生能與蓮妹相依相守,死而無憾矣!”

夏雪蓮分了饅頭,輕輕來到沈若寒身旁,遞給他一個大饅頭,問道:“你這樣看着人家幹什麼?”沈若寒接過饅頭,張嘴吃了起來,邊吃邊道:“嗨,眼睛長在我身上,

你管我幹什麼!”

正當沈若寒與夏雪蓮說笑時,鳳棲霞擡頭向這邊瞧來,見他們這般親暱,渾不在意這裡還有其他人,心中頓時像打翻了醋罈子,酸的厲害。但她也無可奈何,跺跺腳,背過身體,不去看他們。可她越是刻意迴避,心中越是難受,最後一跺腳一咬牙,豁然轉身,就大聲叫道:“喂,姓沈的,剛纔你還急火攻心似的叫我們快走,現在倒有閒情雅緻與美人調起情來了。口是心非的僞君子!”

沈若寒眉頭皺起,卻沒有與鳳棲霞爭鋒相對。夏雪蓮見沈若寒這般退讓,心中老大不高興。她哪能讓鳳棲霞這樣侮辱自己的情郎,於是撅起嘴就要回敬她幾句,卻被沈若寒拉住了,忽然朗聲道:“上馬!趕路!”說着跳上馬背,揮鞭而去。

孫一嘯站了起來,臉色黑沉,雙眼瞪着鳳棲霞,眼裡直冒火:“奶奶的,屁股還沒坐熱,跟你這婆娘在一起就是倒黴!”鳳棲霞心裡本就積鬱了騰騰的怒火,再遭到孫一嘯這麼不知輕重的話一激,就如同火上澆油,火勢越來越旺了。忽地騰身而起,手影忽閃,朝孫一嘯臉上就揮了兩巴掌。若論孫一嘯的武功並不在鳳棲霞之下,但他沒有想到鳳棲霞說變臉就變臉,說動手……嗨,根本就沒說動手就動手了。猝不及防之下,被鳳棲霞左右開弓,摑了兩個巴掌。孫一嘯的臉上頓時腫了起來,十指血印清晰的掛在那裡。

“臭婆娘!你還……”孫一嘯哪裡受過這樣的恥辱,說着就要與鳳棲霞動起手來。此時,一聲厲喝傳來:“好了!鬧什麼鬧,不願意隨我沈若寒的,就走——”這個“走”字分量之足,可想而知?頓時所有的人都安安靜靜,默不作聲,紛紛上馬趕路。

沈若寒嘆一口氣,心想自己連這幾個人都管束不住,還談什麼救國救民?一時間情緒低落之極。夏雪蓮、鳳棲霞都是聰慧之人,從沈若寒這一聲嘆息中,早就感同身受,知情識趣不敢再惹他生氣了。趙錢孫李四人平時胡鬧,沒有個正形,但此時似乎也感受到了什麼。他們對這個武藝非凡、英俊偉岸的大師兄本來就從心底裡喜歡和敬重,這時也沉默不語,不再聒噪。

一時之間,七人默然,只聽得馬蹄嘚嘚,向前而去。正此際,從西南方傳來廝殺之聲——悽慘的叫聲,震撼着人的心靈。沈若寒眉頭一緊,心中只掛念着沈煉遭遇什麼不測,向西南方催馬疾奔。到了近前,沈若寒望去,內心突然糾結在一起:只見一隊大明官軍,手拿大刀,在瘋狂的砍殺着手無寸鐵的百姓。

官軍殺紅了眼,宛如地獄中的魔鬼。沈若寒不明白大明官軍爲何要屠殺自己的百姓?但他絕不會坐視不理。提馬急縱,奔騰而去。人馬穿插其中,猶如入無人之境。凡人所過之處,必有官軍慘哼倒地。趙錢孫李四人、鳳棲霞、夏雪蓮縱馬其中,殺官軍救百姓。

這隊官軍殺紅了眼,正在高興這次領功行賞必是滿堂紅時,不料半路竟殺出七個程咬金,而且個個武功不凡,頓時從無憂的天堂跌落到殘酷的現實世間。

官軍中一個滿臉橫肉、虯髯連耳的漢子,叱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壞官軍的好事!”沈若寒怒喝道:“他們所犯何罪,你們要屠殺乾淨?”那官軍首領冷嘿一聲,道:“這幫刁民私通韃虜,罪有應得。”他本是一個驕橫無禮之人,但他見沈若寒這七人武功高強,手段非凡,心裡早就起了忌憚之意。

“私通韃虜?”沈若寒瞧看着遍地死屍以及一些行將就死、呆若木雞的百姓,真不相信他們會私通韃靼。突然,沈若寒一怔,雙眼一陣刺痛,他看見一堆死屍中有一個他極其熟悉的人——賈石。

“賈先生!”沈若寒飛身下馬,疾步過去。他翻開死首,一手半扶着賈石,一手搭他的脈搏,原本陰沉的臉頓時有了些喜色——賈石脈搏微弱,但還有救。於是運氣在賈石身內,運轉一週。不一會兒,沈若寒見賈石面露紅暈,氣色好轉,心中大舒了一口氣。

沈若寒抱起賈石交給趙同泰,霍然轉身、起身,眨眼之間,身影就已到了那官軍首領的面前。不等那人反應,沈若寒一手如鐵鉗般捏住了他的喉結,怒道:“你說別人會私通韃靼,我也許會信,但他絕不會!你們分明是在濫殺無辜,這是爲什麼?”

沈若寒怒氣鬱結在臉上,模樣可怕,威若天神。更何況剛纔他露了一手極妙的輕功,唬得那些官軍不敢動一動。這首領被沈若寒捏住喉結,做聲不得,早已經嚇得尿了一褲子。

沈若寒自知情緒激動,忘了捏住他喉結他是說不出話來的。手勁一鬆,這人頓時癱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沈若寒起腳一踢,大喝道:“快說!”

這人全身一陣哆嗦,細聲柔氣道:“半月前,俺答領兵來犯,楊總督不敢出兵迎敵。宣府八成之地被俺答洗劫一空,楊總督怕上頭治罪,密諭將士:‘搜獲避兵的平民以及追隨沈煉的百姓,將他們斬首,充作韃虜首級,解往兵部報功’。”

“啊!”沈若寒愕然大驚,仰天大嘆:“楊順啊楊順,你真是喪盡天良,妄作中華之人!”沈若寒恨得咬牙切齒,雙手握得咯咯直響。夏雪蓮雙手撫胸,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出來。

“嚴嵩!”夏雪蓮心中似已將嚴嵩老賊大卸八塊,“這一切都是嚴賊造成的。嚴賊一日不死,百姓永無安寧。”

趙錢孫李四人成爲無家可歸之人,雖然不是嚴嵩直接造成的,但也難脫干係。試想自嚴嵩當權至今,門生故吏遍佈各地,仗着嚴嵩這個後臺老闆,胡作非爲屢見不鮮。四人此時如飢虎下山覓食,勢要大開殺戒。

鳳棲霞由於爹爹鳳單九是浙江總督胡宗憲的軍師幕僚。胡宗憲又是因趙文華才能當上浙江總督,趙文華又是嚴嵩的心腹嫡系。所以鳳單九身處風頭浪尖,不敢稍有不屑言語。因此嚴嵩在鳳棲霞的印象中並沒有壞到十惡不赦的地步。但今日親眼見到官軍濫殺無辜的平民百姓,心頭巨震,聯想到司徒文博要舉兵起義,對抗朝廷,那就不足爲怪了。

沈若寒一咬牙,起腳一掃,勁力十足,直把那官軍首領踢得飛出五丈遠。“砰!”落地時,肋骨盡斷,五臟俱碎,七竅流血,不及喊叫一聲,就命歸黃泉了。

其餘官軍哪裡見過這等威勢,嚇得丟了兵器,倉皇逃跑。

衆人在附近尋了處房屋,雖然簡陋、骯髒,但爲了讓賈石能好好將息,也不作其他的打算了。趙錢孫李四人出去撿柴生火,屋裡沈若寒夏雪蓮無微不至的照顧賈石。賈石小腹處傷口極深,雖然他傷處已被沈若寒點了穴,止住了血,但若是沒有金創藥敷於傷口,時間一長,賈石依然有性命之憂。

沈若寒眉頭深鎖,正不知道去哪裡找藥。忽然眼前一花,一個青色的小瓷瓶在他的眼前搖晃。

“鳳姑娘,這是……”沈若寒怔怔地看着鳳棲霞。

鳳棲霞抿嘴一笑:“你還記得李夫人的‘九花玉露膏’麼?”

“九花玉露膏”乃治療刀傷劍傷的神奇療藥。沈若寒不勝欣喜,接過鳳棲霞手中的瓷瓶,向她一點頭,謝了一聲,轉身便給賈石施藥。

“九花玉露膏”神奇之極,賈石敷上一日後,傷口漸愈,人也從昏迷中醒了過來。沈若寒見狀,輕輕喊了一聲:“賈先生!”賈石朦朧迷糊中,突然看見沈若寒,聽到他親切的呼喚,一顆心頓時就要跳到胸腔外面。

“沈公子!你終於來了,沈大人他……他……”賈石眼睛一黑,又昏了過去。沈若寒慌忙給他推宮過血,使他血液

流暢。賈石慢慢睜開了雙眼,淚水也情不自禁流了出來。

沈若寒起先聽賈石說話,心中萬分着急,但此刻他表面冷靜,並道:“賈先生,您慢慢說。”

賈石哀嘆一聲,苦道:“沈大人他……他被俺答抓去了,現在生死未卜!”說着,淚水不止。一聽到這話,沈若寒腦中如遭雷轟,急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沈大人他……他怎麼會被俺答抓去的?”賈石眼神迷離,又是哀嘆了一聲,便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敘說了起來。

原來,半個月前俺答領兵南侵,一路上燒殺搶掠,勢如破竹,很快打到了宣府、大同的地界。宣大總督楊順聞俺答之名,震驚怕死,不敢領兵迎敵,放任韃靼踐踏邊境的國民。

保安州隸屬宣府,沈煉眼見韃子燒殺蠻橫,百姓生靈塗炭,頓時心如針刺,吐血半升。憂憤之中,忽思奇念:“眼見韃子就要兵臨保安,一番繁華,頓時要灰飛煙滅。人生自古誰無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我沈煉生於世間,決不是一支無足輕重的羽毛。死也要跟韃子拼一場,對,把保安州的平民壯丁組織起來,共同保家衛國。若是能打退韃靼,自然是好;若不能……死也要死得其所不枉做一會中華男兒!”

沈煉在保安這些時候,與當地百姓早已如血濃於水,生死相連了。他紮了三個稻草人,分別象徵唐朝奸相李林甫、宋朝權相秦檜以及當朝首輔嚴嵩,每日清早起牀,必用箭射之。保安民衆起初害怕嚴嵩報復,不敢造次,經過沈煉大義凌然的一番說辭,立時掀起了當地百姓對嚴嵩的仇恨,紛紛仿效沈煉扎稻草人射之,以發泄心中的惡氣。

沈煉更是免除資費爲百姓家孩子上課講學,種種義舉,深得民心。此時他與賈石說及此事,一拍即合,於是兩人分頭行動。保安百姓面對外敵,本無退路,胸中鬱結的怒火早已要爆發出來。一經沈煉組織,人人踊躍參加,同仇敵愾,誓要與韃靼周旋到底。

保安州雖然是彈丸之地,但經過沈煉的有效組織,再加上新任保安州的知府,被沈煉一片精忠報國之心所感動,積極密切配合。保安州不管男女老少,紛紛拿起了武器來對抗外虜。俺答沒有想到,他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先鋒隊三千餘人竟被一羣平頭百姓打得落花流水、死傷慘重。

俺答他不明白,這到底是一股什麼樣的力量在支撐着他們呢?

他不明白,所以他輸了。

正當保安州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時,楊順卻帶了人來綁走了新任知府以及沈煉,說他們私通韃靼。楊順這話說得奇怪荒誕之極,明明沈煉抵住了俺答的瘋狂進攻,他卻說沈煉他們私通韃靼!這卻是爲何?原來,俺答此次領兵南侵,作爲帶路嚮導的就是白蓮教的兩個叛逆之賊——楊胤鎮和向浩。

當初,沈煉在被髮往保安時,曾得到白蓮教的人搭救,雖然沒有成功,但事後“奪命三鬼”把此事告之嚴嵩,嚴嵩對白蓮教又增仇恨,他握緊拳頭對天發誓:“不除白蓮,死不瞑目!”因此纔有楊順來宣大就任總督,並密派呂四海率軍攻打白蓮教的事。

眼下白蓮教的人幫助俺答進攻大明,而你沈煉又曾得到白蓮教人的相救,所以你也是私通外虜、居心叵測之徒。沈煉面對這樣的誣陷,雖然百口莫辯,但楊順一時半會兒也不敢拿沈煉開刀。因爲保安州的軍民,已經紛紛圍上了總督府,要楊順釋放沈煉。

正當雙方僵持之下時,俺答領兵悄然來襲,保安州頓時成爲一座廢墟之城。楊順風聞俺答打了進來,連夜逃出了總督府。楊順一走,沈煉自然被衆人從牢獄中救了出來。

而此時,俺答也領兵包圍了總督府。眼看一場屠殺就要展開,沈煉心中不忍:“我死不足惜,若能救得這些無辜百姓,要沈煉死一百次一千次,也絕不在乎!”於是昂頭闊步,走上前去,朗聲道:“請問哪位是俺答可汗?”此時,一騎奔出,喝問:“你是何人?”

沈煉一拱手:“在下沈煉。”馬上之人聞言,一怔,立馬調轉馬頭,向俺答的帥旗奔去。原來這位將官就是前些日帶領三千先鋒隊被沈煉打得落花流水、死傷慘重的那位。此時聞沈煉之名,心中自然大驚,如此人物,定然要快去稟明俺答,請求定奪。

不一會,那將官來到沈煉的面前,道:“大汗有請。”當時賈石就在沈煉身旁,忽然一把拉住沈煉的衣袖道:“大人,就讓小的陪你去吧!”言辭懇切,讓人心中不忍拒絕。

沈煉拍拍賈石的手,笑道:“先生高義,沈煉今生無以爲報。”頓了頓,嘆了口氣,又道:“你放心,我不是去送死的,我是去說服俺答讓他撤兵的。”

賈石擔心道:“如果大人不能說服他撤兵呢?”

沈煉笑了笑,道:“動之以理曉之以情,精誠所至金石爲開,相信俺答會理解黎民的疾苦的。”沈煉推開了賈石的手,向他點了點頭,徑直去了。

賈石望着沈煉的背影隱沒在韃靼兵卒的身影裡,心裡一陣絞痛,他清楚沈煉此去凶多吉少,讓人憂心。

沈煉傲然無懼、大義凌然地走到俺答面前。兩人默然無聲,都在仔細打量着對方。只見俺答四方臉、滿面虯鬚,高鼻樑,雙眼如鷹般銳利,突然大喝一聲:“你就是沈煉?”

“正是。”沈煉向俺答拱了拱手。

“前番我兵發保安,是你打得我先鋒將官一敗塗地?”俺答以一種不屑的語氣說道。沈煉笑了笑,也以一種輕描淡寫的口吻回道:“匹夫之勇,怎敵大汗的彪悍之師?上次能僥倖得勝,全憑了保安州軍民上下一致、同心協力,否則……”

“哼!哼!”俺答冷哼兩聲,道:“平頭百姓能勝我三千鐵蹄,若是沒有能者組織,後果只是螳臂當車——自不量力。”說到這,俺答竟然來到沈煉面前,拉起他的手道:“我早聞先生高名,嘉靖既然不用先生,我奉先生爲神明。先委屈先生到大漠寒苦之地住幾宿,待我整頓兵馬直搗了北京城,滅了大明,就奉先生爲開國丞相,先生意下如何?”

沈煉冷肅道:“我不會答應!”他脫口就出,絲毫沒有猶豫一下。俺答眉頭直皺,吼道:“你就不怕我把你殺了?”沈煉笑道:“人誰不死?對死我又何懼?”俺答沒想到沈煉這般硬氣,自己倒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了。

“今日,你若不答應,這裡的人全都得死!”俺答——堂堂大漠中的梟雄,竟會以這樣威脅的口吻來央求沈煉,實是奇聞。沈煉面容一抖動,心中暗想:“我來此就是爲了救衆百姓的,若我不答應,衆人都要遭到慘殺。”想到此處,沈煉卻問:“大汗這話可是說,沈某若是答應了大汗,你就不爲難這裡的百姓,是不是?”

俺答沉默半晌,才道:“我要殺人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般容易。哼,你們大明皇帝都吹噓君無戲言,我俺答堂堂一國至尊,豈會說話不算數、出爾反爾!”

至此,沈煉前往大漠,俺答撤兵。

誰曾想,俺答前腳走,楊順後腳竟然命令士卒妄殺平民,藉此以獻功績。他惱恨沈煉,又怕自己背上不戰的惡名,縱容韃靼行兇。因此他見沈煉被俺答帶走,腦中一思忖,立時有了這番毒計——沈煉私通韃靼,蠱惑民心,罪在不赦!受他蠱惑之民,若不改邪歸正,就地正法!

詔令一出,哀鴻遍野。

以前黎民百姓聞韃靼到來四下逃散躲避,今見到大明官軍猶如惡魔降臨,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只有受死的份了!悲哉!哀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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