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章 奪命三鬼



周至揚拿出嚴世蕃的手諭給那押解沈煉的軍官瞧了瞧,二話沒說押了沈煉就上了囚車,揮舞着馬鞭向北急馳。他們要想保住性命,只有把此趟的任務辦好,所以他們會使出全身解數把沈煉帶出這悽慘的喧囂、魚目混珠的北京城,不管前面有多少人擋住了去路。

等他們出了城,全身已經是狼狽不堪,雞蛋青從頭到腳掛得滿滿的。

沈煉看見他們這樣一副狼狽相,不由哈哈大笑起來。高賚一見沈煉這樣一個階下囚,都在齜牙咧嘴的嘲笑他們,不由怒喝道:“死到臨頭,你還有什麼好笑的?”沈煉不急不徐地道:“我笑什麼?我當然是笑你們了。”

周至揚道:“我們有什麼好笑的?”

“我笑你們糧食攜帶方便,一天吃飽三天不餓。”

高賚道:“呵,老哥他居敢取笑咱們……”

“讓他笑吧,再過一段路他就沒有機會再笑了。”

“對,咱們不跟將死之人一般見識。唉,前面有條河,咱們去洗洗。”

說笑間,兩人已到河邊。此時節正是夏季裡最炎熱的時候,兩人“咕咚咕咚”飽喝了一頓水,刷刷洗洗之際,放低了聲音說了起來。

“這鬼兒子天氣,烤得人直要褪去一層皮。”高賚訴苦似地道,“還帶着這麼一個累贅,乾脆現在就把他做掉了,咱們好回去覆命!?”周至揚搖頭道:“不行,這裡離京城太近,殺了他,我們很快就會被人發現……你再忍忍,到了宣府地界揀個偏僻處宰了他也不遲。”

“聽大哥的。”高賚自上次沒有聽從周至揚的勸告,丟了嚴嵩的軍火物資,其責任基本在他,而周至揚卻沒有在嚴嵩面前說破,一起被關進了大牢。高賚被周至揚同患共難的義氣所感動,發誓以後一定要像親哥哥一樣善待周至揚,對他言聽計從,決不違拗。

兩人起身上車,繼續趕路。如此這般行了六七日,天氣越加灼熱。周至揚口渴難耐,對高賚道:“兄弟,拿水壺過來,給我潤潤嗓子。”高賚取過水壺,搖了搖,嘆息道:“大哥,水壺裡沒有水了。”周至揚瞧了一眼高賚手中的水壺,眼睛裡頓時冒出烈烈地火焰。高賚一見周至揚陰沉的臉色,心裡也有些歉意,於是心中的火氣上來,全部發在了沈煉身上。

“大哥,咱們別在耗費時間了。他受苦我們也要跟着受苦,這是何苦呢?”高賚氣岔岔地道,“現在雖然未到宣府,但在這荒郊野地也不會被人發現的,就地解決算了。”

周至揚用溼透的衣袖擦了一下眼睛,卻是越擦越難受。擡頭望了望當空的灼熱的火球,嘴裡嘰裡咕嚕咒罵不停。高賚不耐煩道:“大哥,你還猶豫什麼呀?”

周至揚瞧了瞧被熱的處於半昏迷狀態的沈煉,使勁咬了咬牙,說道:“好!”

沈煉只覺得身子輕了輕,便慢慢移動了起來。一陣涼風撲面,把他吹醒。他緩緩睜開眼睛,見自己身處茂密的樹林中,周至揚和高賚像兩隻惡狼一樣盯着他,滿臉的殺氣。

沈煉見這陣勢,心裡清楚即將要發生什麼事。口乾舌躁,使他的嘴脣都乾裂了,他舔了舔嘴脣,理了理髮,整了整衣冠,笑道:“來吧,大老爺們,下手痛快一點!”周至揚見沈煉臨死不懼,還這般有風度,心裡不禁也生了幾分欽佩之意,恭敬道:“沈大人,你千萬別怪我,我也是迫於無奈,你就安心去吧。”沈煉笑了笑,默然無語,心裡卻充滿了無限的淒涼。

六月飛雪不足奇,鐵樹開花照常事。從來人間多苦難,化作鬼魂享太平。

“嗆——”一聲龍吟,周至揚手中已亮起一柄寒氣逼人的長劍,此時劍卻在抖。

劍會殺人,完全在於拿劍的人。

這時,周至揚拿劍的手在不停地顫抖,他怎麼能殺人?

“大哥,還猶豫什麼?”高賚急吼吼地道。周至揚於是雙手齊齊握住劍訣,埋頭刺向沈煉的前胸。就在此際,“轟隆——”一聲巨響,勢要把蒼穹撕裂,東西南北的滾滾烏雲直向中央彙集。朗朗乾坤剎時間變作九幽地獄。

周至揚高賚兩人頓時被嚇得心驚肉跳、魂飛魄散,齊齊跪倒在地上,口中嘰裡咕嚕唸唸有詞。

這在夏季本來是尋常的雷陣雨天氣,周至揚和高賚卻認爲是老天爺在爲沈煉鳴屈,爲他打抱不平。這時候,雷鳴電閃,“嘩啦啦——”天上下起了如珠簾一般的大雨。

沈煉是久旱逢甘霖,仰起頭來盡情地享受着這大自然的甘霖。

“好雨呀!西北的乾旱可以得到緩解了,感謝天公作美,造福於天下黎民呀,我沈煉死而瞑目了!”沈煉仰天大笑,雨水迷糊了他的雙眼,卻感覺比睜開眼看這個骯髒的世道更好。

高賚拔出刀來,一步步逼近沈煉。周至揚心有餘悸,忙說道:“你要幹什麼?”高賚咬牙切齒惡狠狠地道:“殺了他,好回去跟公子爺覆命!”周至揚道:“不能殺他。”高賚道:“他不死,你我兩人就得死。大哥,你怕老天爺懲罰於你,可是你想想,天下哪有天生就是惡人的人,全都是被這個吃人的世道逼出來的呀。嚴嵩父子權傾朝野、荼毒天下,老天爺爲什麼不把他們收拾掉。我們?我們算哪門子人物,要之則來,揮之即去,連一條狗都不如……”

“你錯了!”沈煉喝道,“是你們自己輕賤自己,是你們自己自甘墮落,是你們爲虎作倀,一切的一切,全是你們自己一手造成的,怪不得他人,怨不得老天!”沈煉說話,威若天神。

高賚用手抹了一下臉上的雨水,冷笑道:“沈煉!你以爲這天下的人都學你一樣,這天下就太平了嗎?狗屁——你眼下連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還有什麼資格說你的剛正,道你的不阿!”

沈煉哀嘆一聲,默然不語。此刻,有誰知道他的心在滴血?

雨,越下越大。低窪之處,已然成渠。三人就站在雨中,任憑着無根之水的浸淫。好久好久,三人紋絲不動,像是成了三具石雕。

周高二人被雨水澆淋,殺氣也慢慢地消失了,心神俱疲,頹然坐倒在地。沈煉卻是傲然屹立於雨中,閉目有所而思。

傍晚時分,雨停天開晴了,蒼穹藍的近乎於透明,格外地明亮。只是這也是片刻工夫,天很快暗了下來。三人渾身溼透,肚子裡打鼓,餓得發昏,難受之極。周至揚道:“咱們快點趕路,瞧瞧前面可有住宿的地方吧?”高賚點了一下頭,便轉身大聲對沈煉道:“沈煉,暫且把頭寄在你身上,快點上車吧!” шωш¤ttka n¤Сo

沈煉嘆息一聲,緩步上了車。走了一個時辰,見前方夜空中飄蕩着幾點星火,不知是天上的星辰還是人間的煙火。高賚眼兒尖利,一望之下便大笑道:“大哥,前面有家客棧。”

“是嗎?”周至揚一聽,馬鞭不停地拍打着馬的後臀,急奔過去。

到了近前,果然是一家客棧,大門兩旁各掛着一個大燈籠,燈籠上用行書寫着“得圓”兩個大字。高賚敲門,裡面響起一聲:“誰呀?”雖然只有兩字,卻如出谷的黃鶯一般,婉轉柔美,非常好聽。

“住宿的。”高賚道。

裡面的女子道:“對不起客官,本店已經客滿,不能再伺候你了,請另找一家

吧!”

周至揚問道“離這裡遠嗎?”

女子答道:“向前二十里便有一家。”

“什麼?你是不是在戲耍老子?尋老子開心?”高賚一聽裡面女子的回話,頓時怒火中燒,“老子是奉皇命押送重犯的欽差,快快開門,否則打爛你家的門!”說完便用腳踢起了大門。只聽見裡面那女子“啊”的大叫起來:“娘,外面有官差。”裡面傳來老邁的咳嗽聲:“閨女,快去開門。”門閂一拿,門“咿呀——”一聲開了。眼前立時出現一個俏麗的人:娥眉鳳眼、櫻桃小口,身材勻稱,婀娜多姿。高賚一雙狗招子立刻被吸引住了,竟然忘了發脾氣。在那女子的身後站着一位滿頭霜發的老婆婆,手拄柺杖,步履蹣跚地走上前來打招呼。

“快去爲我們準備一間上房,另外再備些可口的酒菜。”周至揚大聲道。高賚一驚,回過神來,一雙狗招子卻像蜜蜂沾了花,再也離不開那女子的身影了。

周至揚拍拍高賚的肩膀:“注意一點!現在可不是尋花問柳的好時候。”沈煉重重“哼”了一聲,他最是看不慣這些人面獸心的人了。

老婆婆滿臉堆笑,一臉的和氣:“客官快請,快請進。”

周至揚、高賚、沈煉坐定,酒菜很快上來了,女子向那老婆婆擠了擠眼,老婆婆含笑輕輕點了點頭,便說道:“三位慢用,我們母女倆先告退了,有什麼需要請召喚小女就好。”高賚瞧着離去的倩麗身影,癡癡發呆,心裡就想着如何和這個小美人鴛鴦戲水,溫柔纏綿。周至揚道:“離開北京還沒有幾天呢,又貪起腥來了?”沈煉把碗重重一篤,罵道:“混帳東西,你還像個人嗎?”高賚一聽,火氣猶如噴發的火山一般,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使勁一摔,酒杯粉碎,酒水灑了一地。“嗆啷”一聲,拔出了佩刀,對着沈煉喝道:“滾你的驢蛋,你再說話老子立馬給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是好漢,現在就把我殺了!”沈煉怒目以對。

“媽的,不殺你還真以爲我們不敢殺你,怕了你是吧?”說着高賚舉刀就向沈煉的頭上砍去。周至揚欲要攔阻,卻已不及。就在刀要落到沈煉的頭上時,“哧——”地一聲響,緊接着高賚“啊”的一聲慘叫,大刀“哐當——”一聲掉落在地。此時只見高賚左手捂在右手臂膀上,鮮血順着手指間的縫隙流了出來。周至揚吃了一驚,手起腳落,長劍直向沈煉的脖子上刺去。他知道此刻若不把沈煉殺死,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與此同時,門窗俱破,兩條人影分別躍入大廳。一人使軟鞭,直向周至揚的劍上纏去;一人使雙環彎刀,右手刀已經脫手而去,直向周至揚的咽喉砍去。

周至揚也算是功夫了得,長劍回收,格開飛來的彎刀,身子同時向右飄去,以免被軟鞭纏住,而高賚和大門皆在這邊,若抵擋不住,亦可奪門逃走。此時,周至揚和高賚均是臉色蒼白吃驚不小。那兩人正是剛纔招呼他們的孃兒倆。

這老婆婆和美貌女子剛纔在他們飯菜裡下了蒙汗藥,本想等他們吃了飯,蒙倒了不費吹灰之力就收拾掉他們救出沈煉。誰知道事出突然,他們竟然鬧了起來。眼見沈煉命在旦夕,她們也只好提前動手了。

周至揚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老婆婆眼睛一眨,一臉的悍氣:“鏟奸除惡,秉持正義;崇尚光明,白蓮永存!”

“白蓮教!”周高二人吃驚道。沈煉也是心中一怔,料想不到在這個北方荒野居然有白蓮教人相救於他。他對白蓮教的所作所爲略有耳聞,心中也是十二分的敬佩。

周至揚斜眼瞧了瞧高賚,低聲道:“兄弟,不礙事吧?”高賚有點喪氣道:“大哥,你若早聽爲弟的話,今晚就不會被人陷害。”周至揚道:“兄弟,是大哥對不住你,待會兒大哥拖住他們,你就快逃出去。”

那老嫗臉上露出無限的嘲諷之意:“如今要走可晚了。”話剛出口,人已到了周至揚的面前,雙刀幻化出無數刀影籠罩他的全身上。而高賚則被那美貌女子軟鞭纏住,連吃幾個跟頭,嘴角溢血,渾身疼痛。周至揚欲施手援救徒奈何分身乏術,就在他分心瞧向高賚時,老嫗迅疾如風般的一刀砍在了他右肩上,深入筋骨。周至揚眼睛一黑,雙腿發顫,就地一滾,避過了老嫗砍向他咽喉的致命一刀。

此刻高賚已經被軟鞭抽得滿身血污,倒在地上站不起來。而周至揚橫劍擋開老嫗砍向他前胸的一刀,卻沒有躲過老嫗砍在他大腿上的一刀。一聲呻吟,跌倒在地上,滾了幾滾,正要站起來時,他的瞳孔突然收縮,眼珠子裡映出一把飛旋的彎刀……

就在這時,叮噹一聲,那彎刀立時改向砍在了右側不遠的窗櫺上。緊接着三條人影破空而入,與此同時,“嗖嗖嗖”暗器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四處激盪。

老嫗雙手互使那一把彎刀,翻轉如螺旋槳;美貌女子功夫顯然不及那老嫗,左膀和右腿分別中了飛鏢,臉色由紅轉紫,又由紫轉黑。這鏢上喂有劇毒!

老嫗雙拳難敵四手,左肩、後背、右腿分別被那三人砍了一劍,那血起初鮮紅而後轉黑,這些人身上的兵刃全都喂有劇毒。老嫗和那美貌女子頃刻間都頹倒於地,臉上肌肉扭曲神情痛苦。沈煉見此情景,大喝一聲:“沈煉在此要殺要剮悉隨尊便,但你們千萬不要傷害這兩位!”沈煉說得真誠懇切,怎奈何那三個人只是嘿嘿的冷笑,其中一人道:“‘奪命三鬼’一出手必奪人性命,今晚你們全都得死。”這一刻,衆人才看清楚三鬼的廬山真面目。一鬼長髮拖地,面目口鼻全部被遮蓋住了,手中拿一根三尺鋼棍,美其名曰“劫生棍”,一棍打下去,必死無救。一鬼舌頭拖到胸前,舌頭上串着銅鈴,銅鈴一響,有若喪魂之音,人聽了,好似魂飛魄散,一點意識知覺都沒有。一鬼碧眼綠珠,雙耳戴環,環有拇指粗、碗口大,雙手更是環環相連,名叫“奪命環”。稍有抖動,便叮噹作響。打人手腳,必是殘廢。

三鬼一出現,滿堂陰森恐怖,整個空間也像充塞了地獄裡的邪音,讓人不自覺地生出一身雞皮疙瘩來。

周高二人面面相覷,想不到今晚這樣倒黴。先是白蓮教,現在又來了惡鬼索命,難道今晚真的要命喪此地?

只見那個長毛鬼向周高兩人招了招手,又轉向沈煉指了指。周高二人不明其意,瞪着眼盯着長毛鬼。長毛鬼呼地一下,長髮忽然長滿了眼睛,直向高賚刺去。高賚措手不及加之身上有重傷,反應遲鈍,沒有避過,長髮如鐵劍一般刺進了高賚的軀體。高賚體內五臟俱碎,頭顱七孔流血,一命頓時嗚呼。周至揚一見之下,心裡驚駭不已。顧不得多想,手一緊提劍就上,但還未走出三步,長毛鬼手中的“劫生棍”就悄無聲息地打碎了他的腦袋,腦漿頓時迸射而出,濺滿了客棧裡雪白的牆壁。周至揚還沒有來得及叫一聲,就直挺挺倒了下去。

長毛鬼陰笑道:“嚴相怎麼盡派一些無用的傢伙來。”

長舌鬼道:“嚴相也真是小題大做,對付這樣一介書生還要我們三鬼齊出!”

原來,嚴嵩一見高存祥送來的奏摺,心中火氣升騰,惱怒不已,對沈煉就產生了殺機。但只憑一張奏摺是殺不掉沈煉的,他因此使權罷掉

了沈煉的官職,發配保安,爲的就是能在路上除掉沈煉,來個神不知鬼不覺。誰想,他兒子嚴世蕃比他更着急更耐不住性子。他先是要錦衣衛指揮使陸炳當堂打死沈煉,幸虧陸炳是個重情有義之人,想出“借聲舞弊”和“借勢生威”兩計,希望沈煉能一路平安到達保安。可是陸炳不知道像嚴嵩父子這樣的奸詐小人,他是不遵循那一套君子之道的。嚴嵩一見滿京城都在讚揚沈煉而貶低自己的人,他更是要除去沈煉不可了。

嚴世蕃見打不死沈煉,便急忙到大理寺刑部大獄,提出周高二人,借押送之名半路殺害沈煉。嚴嵩知道兒子的計劃後,便來個將計就計,秘調“奪命三鬼”暗中見機行事。他認爲沈煉被押往保安州現在已經是天下皆知,說不定那個可惡的桃花俠會現身相救,到時便可以一網打盡,除掉禍患。一石二鳥,何樂而不爲呢!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嚴嵩這一手且高又毒。

沈煉看到一幕悽慘的景象,心想:“有道是:物以類聚,他們竟然連自己人都不放過,這心也忒狠了一點。”他轉頭瞧了瞧那老嫗和年輕女子,見她們臉上青黑,身子一動不動,看來已經毫無生機了。沈煉內心痛絞:“想我沈煉何德何能,讓你們爲我送掉性命!我沈煉別無他法,只有以命相報了!”

說着,拾起周至揚的長劍,就向三鬼衝了過去。

“找死!”碧眼鬼一瞪綠珠,雙手前伸,臂上鐵環叮噹作響,連成一線,剎時飛擊而出,宛如兩條游龍纏向沈煉的脖頸。就在這當口,一條人影飄忽,就聽見叮叮噹噹一陣響,鐵環已被長劍串住,來人長劍一抖,鐵環直線般擊向碧眼鬼。碧眼鬼不避不躲,雙掌環抱成圓,瞬間又展開,但見那鐵環像是長了眼睛一般,都乖乖回到了他的手臂上。

“又來一個送死的。”長毛鬼陰惻惻地道,“相爺果然神機妙算。”“來一個滅一個,來一雙殺一雙。”碧眼鬼鐵環又出,這一次不是擊向沈煉和那人,而是向他的身後掃去。“嘭——”木牆頓時粉碎。人影一聲輕叱,向後急滾。她顯然並未料到自己的蹤跡這麼快就被人發現,猝不及防下,被碧眼鬼偷襲成功,傷了左肩。

那救沈煉的青衣公子一聲急呼:“小玉你沒有事吧?”

“公子,小玉沒事。但,但是孫婆婆和小鳳,她們,她們……”小玉見到那老嫗和年輕女子的屍體,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敢情兒她們是一路人,都是白蓮教的。

青衣公子眼眶溼潤,臉上神色陡然間變得一片蒼白,冷若冰霜,他使勁咬了咬嘴脣,便運劍斜飄上去。小玉一咬牙,騰身而起,也搖劍相向。沈煉見狀忙道:“小心,他們會使毒。”

青衣公子曲腿後仰避過長毛鬼後發先制的“幻絲纏”即長毛鬼從頭拖至地上的長髮。劍如玄光,斜刺長舌鬼小腹。小玉挺劍刺向碧眼鬼面門,碧眼鬼雙手鐵環連成一線,橫掃過去,勁力十足。一合之下,小玉手中的長劍竟然被震飛,右手似乎失去了知覺。青衣公子這邊險象環生,剛避開長毛鬼一記劫生棍,又遭長舌鬼喪魂鈴的催魂之術。頭暈目眩之下,劍法已然沒有了章法。就在此際,長舌鬼手一揚,一枚銀針射進了那公子的左臂……

碧眼鬼雙環就要砸向小玉的腦袋……小玉閉起了眼睛……

——桃花!——桃花之香!

小玉一閉眼,鼻腔內就聞到一股桃花的清香,由淡漸濃,直入心扉。

“難道我就這樣死了?小姐?小姐不知怎樣了?”她一陣驚悸,猛然睜開了眼睛,只見青衣公子被一個臉上戴了一塊蝴蝶面具的人半抱着,臉色紫黑,奄奄一息的模樣。而奪命三鬼卻站在三丈開外的曠野裡,被夜色籠罩,顯得更加陰森詭異。

“小姐……哦……公子怎樣了?”小玉衝了過去。

“他中了‘奪命三鬼’的劇毒‘甘果刺’,你快和沈大人帶你家小姐到長生谷找‘不死神醫’薛望同,這裡就交給我了。”戴着面具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小玉哦了一聲,伸手扶過,突然心中一頓:“他怎麼知道小姐是女兒身的?”

“還猶豫什麼?”面具人喝道。小玉全身被喝得一抖,眼睛斜睨,只感覺那張面具後面有一雙吃人的眼睛。面具人語氣轉緩,續道:“去長生谷的路圖,我已經交給沈大人了。快走,我封了你家小姐十八處大穴,只能維持十二個時辰。若是不極快找到神醫薛望同,你家小姐只有做閻王的乾女兒了。”小玉一聽,臉色剎時變得蒼白,背了那女扮男裝的小姐和沈煉從後門急出。

奪命三鬼和麪具人兩廂對持,殺氣瀰漫着整個夜空。

“你就是近段時間在江湖上盛名正旺的桃花俠?”長舌鬼悻悻地道。桃花俠微微一笑,說道:“權能生錢,有錢就能使鬼推磨。‘三鬼’這綽號起的真是名正言順、恰當得體,而且夠響噹噹。”

剛纔三鬼被桃花俠劍氣所迫,內息混亂,一時竟不能與桃花俠打鬥,致使沈煉他們能安全脫身。說來也是極險,奪命三鬼在江湖上已經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若非桃花俠施以突襲,料難一劍迫退並使他們內息混亂,一時半刻不敢迎戰。

碧眼鬼轉了轉他那雙猶如水耗子一般的眼珠,陰笑道:“今夜會是怎樣的一個結局呢?”

桃花俠笑道:“不外乎三種。”

“洗耳恭聽。”三鬼同聲道。

“一,三鬼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二,天堂御池裡多了一位美男子在那裡逍遙快活;三,大家好聚好散,後悔有期。”

“說得實在。”長舌鬼鼻音沉重,“我特別喜歡第二種。”說着舌頭上的喪魂鈴“噹啷啷”的響成一片,催魂之術綿綿延延灌去,像海浪一樣,一波又一波地涌起又蓋過。

桃花俠笑道:“這就開始了嗎?”

“少廢話!”長毛鬼呼地一聲“幻絲纏”直向桃花俠腰間纏去。與此同時,碧眼鬼雙臂鐵環叮噹一響,化作萬千圈形,一圈一圈,當頭罩去。

桃花俠腳下生風,身子宛如游龍,順勢與幻絲纏合二爲一,急速旋轉,眨眼之間,已經到了長毛鬼的身前,手中長劍橫裡直刺長毛鬼咽喉,長毛鬼臉色一白,驚出一身冷汗,瞳孔收縮,劫生棍當喉直擊,“叮——”一聲脆響,桃花俠不等招式用完又快速轉到長毛鬼身後,險險避過了碧眼鬼當頭直擊來的鐵環。

長毛鬼卻是猝不及防,“啊——”的一聲慘叫,鐵環撞到了他的下頷上,滿嘴的鮮血直流。因他要防備身後的桃花俠,沒有及時避開碧眼鬼打來的鐵環。

就是這一遲鈍,長毛鬼背上頓時衣破皮綻,“幻絲纏”也被一劍削光。此後,長毛鬼若要再使用這“幻絲纏”非得等足了五年不可。

桃花俠一劍削光“幻絲纏”同時劃傷長毛鬼的後背,借勢急躍後退,避過了長舌鬼的“喪魂鈴”鬼音。這“喪魂鈴”所發出的催魂喪魄之音最有效的攻擊範圍只有三丈遠,若超三丈,音效就會失去一半,因而功力大減,那是絕對傷害不了像桃花俠這等江湖高手的。

“後悔有期!”桃花俠急速後退,瞬間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只留下“奪命三鬼”在那裡面面相覷、呆呆的發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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