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那羅牧應的目光徹底陰沉下來,望向武昌一股止不住的殺意在暗中凝聚。
古秋拍了拍武昌的肩膀,示意其無事。
隨後向前走在着禮臺中央,衝着四周朗聲道了句:“我王府人何處?”
下一刻,一道渾厚的聲音傳來:“少爺莫怪,老奴來遲…”
突然間,一碩大的黑影鋪天蓋地傳來,數道人影與此刻現身,只見這幾人身形在空中飛縱,細看那黑影,更覺得不可思議,竟然是數人合力擡着一口碩大的棺材。
從周圍的一處房頂齊落與禮臺之上。
“屬下參見世子殿下…”只見四人身穿王府護衛的衣衫此刻衝着古秋稟手而道。
古秋笑了笑,擺了擺手,倒是不意外,有自己的平兒哥在,果然可安心
而另一人中年男子則是走上前去立在古秋身旁,一臉關切的道了句:“少爺您沒事吧…”
此人自是張叔。
“張叔,這路途遙遠,您怎麼也來了?”古秋詫異道。
“大少爺放心不下,老奴也放心不下,自然得過來看看。”張叔正色道。
古秋臉上浮出一絲親切。
隨即扭頭衝着四周朗聲而道:“那武巒的靈柩就在此地,隨時可以開棺驗屍…”
“古秋你大膽,竟敢擅自掘人墳墓?”羅牧應此刻怒道。
古秋一副懶洋洋的模樣:“武昌都未說什麼?你跳出來作甚?我說羅大人,你這般氣急敗壞,該不會是真的在怕什麼吧…”
羅牧應一陣語塞,突然想到什麼接着厲聲問道:“古秋,你這棺槨在你王府之人手裡,該不會被做了什麼手腳吧。”
“仵作就在一旁,有沒有做手腳,到底是誰做的手腳,自然一目了之。”古秋淡淡道。
隨即轉頭望向武昌,帶着抹歉意道:“情況緊急只能如此了…”
事已至此,也已經無可奈何,這武昌也不做深究,走到前去,衝着這靈柩長跪,臉龐之上泛着悲蹌:“爹,孩兒不孝,又驚擾您了,不過這棺必須打開,孩兒不能讓您蒙受冤屈,定要還您一個清白…”
淚光閃爍,隨即鄭重的三叩首。
“開館!”沉聲而道。
隨後那位大理寺杜昭擺了擺手,幾名官差上前,將長釘撬開,在萬衆矚目之下,棺蓋終於被掀開。
“老頭,請把,再仔細瞅瞅,好好看看…”古秋衝着一旁的葛仵作道。
“老葛,先探查一番這武巒的屍體有沒有被動手腳。”羅牧應的聲音也同時傳出,目光之中微微衝其閃爍着。
這位葛仵作隨即拱手領命。
隨後脫了鞋勉強翻入這棺槨之中,對那武巒的屍體左摸摸右看看,片刻之後,立定恭敬道:“三位大人,這屍體確實沒有做過任何手腳。”
也不知是老眼昏花還是故意裝作沒看見那羅牧應目光中的暗示,據實說道。
頓時那羅牧應目光深處泛起一絲陰沉來。
“那煩請先生從新查驗這武巒的傷勢。”何淡如衝其說道。
這位葛仵作從新蹲下仔細查驗起來。
羅牧應的目光瘋狂閃爍着,透過一抹狠絕之色來,隨後暗中手招招來身旁的一位心腹,衝其附耳輕聲道了幾句。
那心腹暗中點了點頭,隨即便就悄步從一旁離開,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屍體之上,自然是無人注意。
驗屍可是個力氣活,不一會,這位葛仵作已經是滿頭大汗,不過依舊趴在這武巒的屍身之上,一寸寸一毫毫的摸着,生怕錯過任何蛛絲馬跡。
所有人也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後的結果。
就這般莫約大半個時辰過去了,葛仵作已經快要竭力,終於是長出了口氣,隨後在幾人的攙扶之下從棺槨之中爬出來。
“如何?”那羅牧應連忙提聲追問道。
葛仵作深吸口氣:“老夫才疏學淺,所驗結果依舊跟先前無異,這武巒死因就是右手掌背承受巨力,巨力之下連貫至五臟六腑,導致五臟六腑全身經脈受損,後氣衰而亡…”
頓時這羅牧應欣喜若狂,質聲問道:“古秋、何淡如你們二人還有何話可說?”
聽此言,場面也是譁然一變:“瞎折騰了這麼久,到頭來還是這般?”
“難不成剛纔的信誓旦旦不過就是古秋和何淡如在自欺欺人不成?”
而此刻的正主,古秋和何淡如二人相視一眼,眼神中有些許交流。
隨後古秋向前邁出一步,淡淡道了句:“老頭啊,你說的其他話都是假的,就你這句才疏學淺是真的…”
“本以爲再讓你查驗一次,能有些長進呢,倒是高估你了…”
這位葛仵作倒也是有脾氣之人,提聲怒道:“那你告訴老夫該如何?倘若老夫這次果真失手,那麼從此之後定然金盆洗手絕不再驗屍…”
古秋笑了笑,朗聲而道:“那便勞煩你再進去一趟,我手把手教你。”
葛仵作聽此氣的七竅生煙,吹鬍子又瞪眼,不過還是再次脫鞋艱難的爬到這棺槨之中。
“將武巒的右臂擡起來。”古秋的聲音響起。
這葛仵作照做。
“穿過壽衣,將手伸到肩頭處,依次尋肩貞、天宗、乘風、肩髎、肩井五穴…”
但凡仵作必須精通解剖以及醫藥病理,更別說葛老頭這樣一個五十餘年的老仵作,自然是駕輕就熟。
“將這五穴連起來,以此爲界限看看兩邊有什麼不同…”
“品,你仔細品…”古秋接着道,隨即便不在言語,他相信這葛老頭應該能發現些什麼。
這位葛老頭像是着了魔一般,不斷的撫摸着,天色太冷,而這屍體早已經僵化,突然將手抽出來,將幾個手指含在嘴裡,使其儘可能的保持着指尖觸感的溫度。
隨後再一次深入,就這般不斷來回往復,莫約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那葛老頭的目光變得駭然。
“明白了什麼吧…”古秋笑道。
而此刻場中所有人的目光也盡數被吸引,等待着最終的結果。
“武巒果真受過二次傷害,第一次打擊最多隻會令其骨折而已,而第二次傷害纔是真正的致命傷。”葛老頭似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纔將這句話完整的說完,言罷之後,便徹底癱躺在了棺材之中。
聽此言,整個局面頓時引爆了起來。
最少有數千上萬人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衆說紛紜。
“竟,竟然真的另有隱情?”
“怪不得古秋世子一直這般篤定,果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就說吧,古秋世子怎麼可能會殺人?”
“來人,將他給本官架出來…”羅牧應的此刻有些尖銳暴躁的聲音響徹,壓過了周圍嘈雜的議論聲。
說着幾人上前,將癱倒在棺材裡的葛老頭擡了出來。
“人命關天,你說的可是實話?若要是讓本官知道有半點虛假,定斬不饒…”羅牧應色厲內茬的衝着葛老頭道。
這葛老頭平復了片刻,纔算是恢復了些力氣,隨後站起身子來:“大人,老夫願拿性命擔保,若此事出錯便砍了我這顆人頭…”
這羅牧應更是氣急敗壞,心中不斷的咆哮着。
“老夫說話算話,從今往後老夫卸去郡衙仵作一職…”這葛老頭接着道。
“誒誒誒,老頭你來真的,小子跟你道個不是還不成嗎?”古秋見狀倒是一愣連忙攔住要走的葛老頭。
“老頭,你的驗屍的手段已經極爲高明,無愧於仵作之名,只是這武巒的死實在是有問題,你非習武之人,當然查不出來,所以不妨事兒的…”
這葛老頭倒沒有什麼落魄之色,聽此言反而一笑,一捋自己的小山羊鬍兒:“老夫便斗膽叫世子殿下聲小子,屍體難驗絕不是我驗錯的理由,每行有每行的規矩,仵作一職雖小,但確實是人命關天…”
“每一個仵作都是如此,但凡出過一次錯誤,從今往後便再也不能擔任仵作,因爲,出一次錯,便會對自己的判斷產生懷疑,若一個仵作連自己的結論都不敢相信的話還如何當仵作?”
“人命關天,我承受不起…”
“正如小子你,不也是差點就讓我坑了性命嗎?哈哈哈…”說到最後,反而大笑起來,有幾分灑脫之意。
古秋聽後算是明白,不在勉強。
“不過,小子我倒是好奇,你從未摸過武巒的屍體,是如何知道那五個穴位有問題的?”葛老頭一臉好奇的問道。
古秋臉色浮出抹笑意:“因爲,我只想讓他右臂骨折而已…”
聽到這個答案,葛老頭也笑了,老臉笑的格外燦爛。
隨後立在這公堂之上,躬身而道:“三位大人,老夫從今往後不再任仵作一職,不過老夫仍以性命擔保,這武巒確實是二次傷害致死的…”
“老夫告退…”說着便轉身離去。
“麻煩先生了。”臨下去之時何淡如也衝着葛老頭恭敬道了一聲。
葛老頭笑了笑,倒也瀟灑,便就此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