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子上,周離沉默的看着窗外瓢潑的暴雨,心中並未曾在意這違反時節的天氣,只是沉默而悠閒的等待着。
他是真想要知道,這羣人究竟唱的是哪出。
至於那種莫名其妙的敵意來源,周離並不在意,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在不經意之間摩擦出敵意的火花的,或許是蛋疼、或許是嫉妒自己的衣服比他時髦,或許是因爲看不慣自己比他長得好看……
反正想要討厭一個人,總是能夠找到很多理由。
周離並不在乎他心裡究竟怎麼想,也並不在意他是否回來找自己的麻煩。如果他真的那樣做的話,那可真是太好了……那樣的話,自己最起碼可以光明正大的動手把這個隱患除掉了。
就算是不小心殺掉了,雲叔也沒辦法說什麼吧?
所以他不在乎,只是沉默而悠閒的等待。而有的時候你越是風輕雲淡、波瀾不驚,那麼敵人就會越不爽,更加氣急敗壞——很明顯朱升看着他悠閒的樣子,表情也越來越難看。
就在旅館大門之外的暴雨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疾奔而來的矮小身影,在暴雨的覆蓋之中狼狽異常的走進旅館的大門,頭髮和身上已經被雨水浸透。
周離看到了他的樣子後,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那是一個……侏儒?
他的面容看起來衰朽而異常。似乎有三四十歲了,可是身高卻只有一米三四左右。後背高高的鼓起,像是某種駝背畸形。
就算是最寬容的人看到他。也忍不住會覺得這個人長得極醜,令人忍不住心裡憎惡。
渾身是雨水,褲子上是泥點和水花,每走一步就在地板上留下一個溼漉漉的黑色腳印。
就在他走進來之後,所有人看到他的時候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而周離卻在他身上發現了一陣若有若無、黯淡異常的紅色光芒。
就像是即將要熄滅的風中殘燭一樣。那是就連覺醒狀態都算不上的能力,先天不足,就連命紋都無法具現化,組成結構。
似乎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他自己找了一張空着的椅子爬上去,安安靜靜的坐在角落裡,有人看過來的時候,他醜陋的臉上便擠出討好的笑容,不知道該怎麼辦。
周離看了看他之後,很快就收回視線。直到這個時候,門口的雲叔也終於回來,環視着大廳裡的人,感覺到一絲微妙的氣氛,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在他看向周離的時候。周離一臉無辜的攤手,反而眼神疑惑的看向他,令他一陣無奈。
從口袋裡抽出被雨水浸得有些溼的菸捲,他點燃之後熟練的吸了兩口,彈掉菸灰後才擡頭看向角落裡的侏儒,問道:“鳳仙,東西和船都準備好了麼?”
周離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有這麼一個秀氣到不像是男人的名字,客廳裡的一部分人聽到了這個名字。似乎早已經習以爲常,忍不住譏諷的笑了笑。
似乎並不擅長和人說話,名爲黃鳳仙的男人在聽到別人的笑聲之後,更加的慌亂,結結巴巴的回答:“我、我準備好了。”
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摩擦,令人皺眉。
“好了,那人到齊了就開始點名。”
雲叔夾着菸捲,從那個一直和同伴喋喋不休的大胖子手裡接過一份文件,掀開了之後挨個的點着名字。
首先被點到名字的是那個一直似乎都在和同伴推銷傳銷的大胖子,名字叫吳江山,在他旁邊的接受傳銷轟炸的無奈中年人叫做範東流,倒是很有文士風範。
就在客廳的中間,兩個人坐在一起,一直都很沉默的那兩個人叫做謝苦、張望,看起來普普通通,讓人記憶不住,也一點都不引人矚目。
最令周離產生興趣的,反而是那兩位對自己有意見的傢伙的名字,一個叫‘朱升’、一個叫‘孟碧’,聽起來總覺得是假名。
矮個子的侏儒叫做黃鳳仙,最角落裡那個渾身穿着大衣,還帶着口罩的人被成爲‘葉蘭芝’,點到的時候,發出的聲音有些奇怪,模糊得讓人聽得不大清楚,簡直就像是兩個人。
“最後還有……”
雲叔手裡的名單唸到最後,視線看向了大廳裡最後一個人,那個優哉遊哉,神情淡定的傢伙:“周離。”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周離笑了笑,緩緩的舉起手,“我到了。”
雲叔環視了一週,看着所有人的狀態,滿意的點頭,丟掉菸捲後從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大衣:“好了,既然人齊了,那我們走吧……”
雲叔說罷,所有人起身準備登船,卻不防人羣裡忽然有一個聲音響起。
“雲叔,等一等!”
那個叫做朱升的男人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上,叫住了所有人之後,神情挑釁的看向周離,指着他說道:“黃鳳仙來湊數就算了,他還能開飛機,可那邊那傢伙是怎麼回事?”
一瞬間,一直潛伏在大廳裡的尷尬氣氛徹底被他挑起,所有人都沉默的看向朱升和依舊淡定的周離。
雲叔有些不悅的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淡定的周離之後,看向朱升:“他是我請到的外援。你想說什麼?”
“我不想說什麼啊。”朱升嘲諷的笑了起來:“只是討厭自己辛辛苦苦打拼賺來的功勞被人白白蹭走而已,江山他們忍得住,可我不是好脾氣的人。”
感情……自己被當成靠着裙帶關係上門鍍金的傢伙了?
一瞬間,周離的表情變得無比古怪。忍不住想要笑。
他斜眼看着神情奇怪的周離,以爲他在害怕。忍不住嗤笑了起來:“外援,哈哈……一個我連名字都沒聽過的能力者。聽說才第一階段,有個屁用的啊。”
“你出生之前肯定沒聽說過你媽的名字。”
周離隔着人羣,語氣柔和的回答他:“不過就像你說的那樣,你媽把你用屁蹦出來了。”
一瞬間,所有人陷入沉默,詫異的看向周離。完全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溫和又善良的男人一開口竟就這麼毒,絲毫不在乎的撕破了臉。
朱升的神情變成鐵青,雲叔只能無奈嘆息,周離這個脾氣現在越來越像是炮仗了。怎麼一點就爆?
該死的,他媽的上面怎麼非要派朱升這傢伙來?你們排擠陳南朝和他一系的勢力就算了,但有必要搞得出一次任務,他媽政治背景都要這麼複雜麼?!
幹……上面那羣傢伙已經勾心鬥角上癮了麼?
就在所有人的沉默中,周離遙望着已經氣到表情微微抽搐顫動的朱升,輕描淡寫的向他勾動了手指,臉上笑容溫和而燦爛,好似冬天裡的紅太陽。
不滿意就別再那裡打嘴炮,光動嘴皮子多無聊,來。戰個痛!
剎那間,朱升的雙眼驟然一紅……如果說放別人身上,這個詞是比喻的話,那麼放他身上,就是真的用來形容了。
眼睛變成了血紅,身形驟然暴漲,皮膚鼓起、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尖銳鱗片,變得猙獰異常。
轉瞬之間,他的身體就開始急速的獸化。即將徹底變形……
“好了!都給我消停點!”
雷霆一樣的聲音驟然從大廳裡響起,那個一直掛着和氣笑容的胖子驟然伸手拍在桌子上,巨響擴散,令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周離忽然感覺大廳裡的溫度又高了不少。
被稱爲吳江山的胖子皺起眉頭看着已經開始變形的朱升:“朱升,鬧夠了沒有?!”
朱升沒有想到素來和氣的前輩吳江山竟然發怒,忍不住說道:“江山你……”
“雲叔怎麼做,自然有他的理由在!他在局裡工作了二十多年了,難道是你想的那種人?”
吳江山肅聲說道:“服從命令!立刻!要不然你就給我好好的待在這裡,等我們回來算了。”
朱升沉默了,怒視了周離一眼之後,緩緩的恢復回原樣。
看到他消停了一點之後,吳江山的語氣柔和了一點點,但聲音還是充滿嚴肅:“別怪我偏袒別人,先撩者賤,不要因爲其他原因把情緒帶進行動裡。”
丟了大臉的朱升沉默的點頭,斜眼看了一眼風輕雲淡的周離,意思不外是‘小子,走着瞧’之類的話。
臨出發之前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雲叔的心情顯然不怎麼好,等到事態平息了下來之後,有些歉疚的看了周離一眼,低聲說道:“好了,大家收拾收拾,準備走吧。”
個字矮小的黃鳳仙走在前面帶路,一行人出了旅館之後,冒着大雨走向遠處戒備森嚴的機場。
不同於毫無準備、淋着雨走在路上的其他人,周離一個人撐着傘,優哉遊哉的走在背後,神情愜意好似去郊遊,一點都不在乎朱升和孟碧的憤怒目光。
就在行走之中,剛剛那個一直和吳江山坐在一起的男人落在了後面,披着黑色的雨衣和周離走在一塊,笑容和善的拍了拍周離的肩膀。
“嘿,哥們,別生氣。”範東流走在周離旁邊,似乎對於他並沒有什麼成見,只是解釋到:“朱升就一個嘴巴臭,其實人挺好的。”
“哦。”周離點頭,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朱升,漫不經心的問:“他似乎看我很不順眼?”
範東流被雨水溼透的臉上頓時笑了起來:“他是陳南朝那一撥的人,看你不順眼也是理所當然。”
周離沉默了一下,擡起頭看向不遠處撐着傘的雲叔:“我怎麼尋思着,被人瞞了不少東西?”
“咳咳……”
察覺到周離的目光,一直裝作沒聽到的雲叔忍不住假模假樣的咳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