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到底是誰?”姚青黛對於她,再沒有往日那般姐妹之間接和善。
華茵公徐徐轉過身來,直面向她,“我是敖姻啊。”
“你不是!”姚青黛眸光冷如寒劍,定定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華茵公主窒。
“我當然是,我們一起在西海龍宮長大,鮫族遇難,所活無幾,你娘將你託付於西海龍宮,我們一起長大,一起學術法,你生辰的時候,我送你的白珊瑚,你到現在都還帶着不是嗎?”華茵公主看着他,訴說着久遠的龍宮往事戛。
姚青黛眉頭微微皺起,越發看不清眼前的人了,可是她所說的又確實是她和敖姻一起真實發生過的。
“你還記得嗎?”華茵公主笑了笑,繼續說道,“我們貪玩一起逃出了西海龍宮出去玩,遇上了無極聖尊追捕魔域中人,我被抓了,你和他一起救了我。”
姚青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華茵公主,她若不是敖姻,可爲何她又記得敖姻曾發生過的每一件事。
“我是記得,可是你轉世出生的那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即轉世,那時初生嬰兒,哪能知是發生了何事?”華茵公主說着,問道,“青黛,你到底想問什麼?”
“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誰?”姚青黛依舊不依不撓地追問道“本該留在南華宮裡的是祝一夕,你根本不是他們的女兒,也根本不是鴻元老祖所說的水神轉世之人。”
她是記得關於敖姻的事,可是現在發生的一切,她也必須要弄個清楚。
“這世上因緣際會的事情多了,我若不水神轉世,我一個初生嬰兒,怎麼能讓自己來到南華宮裡?”華茵公主反問道。
姚青黛略有些迷惘,那個時候祝一夕和她都只是初生的嬰兒,根本不可能做什麼手腳,而她又記關於敖姻所有的一切,難道……真的是她猜測錯了嗎?
可是還有那許多的事,又與她有關,這又如何解釋。
“是嗎,或許還有別的幫手?”姚青黛防備着對方,一瞬不瞬地注意着她的每一絲表情,“你敢說,巫族大祭司之爭與你無關,那麼殺害了明羽大祭司人與你無關,無端攻擊西陵的半妖族也與你無關?”
她和花楚找到了半妖族首領的妻兒,從她的描述只隱約得知,當初找上半妖族的是個女子,而在他們抓住了那半妖首領之時,又是她帶人將那首領殺了,以至於他們才未能追查到幕後主使之人。
直到如今,所有零零碎碎的事情加在一起,她不得不有了另一番的猜想,一個她自己都不敢承認的猜想。
畢竟,她若只是那個得到了一半龍珠的凡人,她不可能知道水神要轉世在南華,更不可能獨自謀劃這一切,一定有誰在她背後幫着她。
“你說與我有關,又有何證據?”華茵公主淺然一笑,不緊不慢地反問道。
“你做的那麼幹淨,又哪裡會留下證據。”姚青黛冷笑,握劍的手始終不曾鬆懈半分。
若是有證據,無極聖尊豈會沒有發覺,若不是她在這個時候,聽南華國主說起了這段秘密,只怕也不會將一切往她身上聯想。
畢竟,這根本不是敖姻會做的出來的事情。
“沒想到,咱們姐妹千年,你竟然會懷疑我。”華茵公主狀似傷心地說道。
姚青黛緩緩收劍,道,“我現在確實是沒有證據,但我想無極聖尊知道,一定能找出我要的證據。”
她說着,轉身欲往外走。
可是,她還未走出殿門,背後無數凝水成冰的的利刃,瞬間疾刺而去。
然而,姚青黛那本就是激將之法,如果對方心中沒鬼,自然無懼讓無極聖尊知道這一切,可若她不是敖姻定然會出手,她瞬間轉身,震碎了對方攻擊過來的冰刃,怒喝道。
“你果然不是敖姻!”
華茵公主若不是敖姻的轉世,那麼真正的轉世之人,就該是另一個身帶龍珠的人,就是……祝一夕。
可是,他們親手害死了她,救了這個心思險惡之徒。
“我以前確實是不是敖姻,可是我現在是了。”華茵公主褪盡了人前的僞善笑容,容色冷傲不可一世,睨視着對方道,“原本看在你幫過我一把的份上,你若乖乖回了西海,還能安生過你的日子,可你偏要來自己找死
tan。”
“誰死還不一定呢。”姚青黛說着,瞬間打開了早早布在了別苑的法陣,將兩人都困於法陣之中。
她既打算要來問清楚,豈會不事前不做一點準備。
“螢火之光,也敢同日月爭輝。”華茵公主說罷,輕輕一擡手擊碎了她攻擊的術法,將其震退。
姚青黛忍下胸口翻涌的血氣,在對方出手的同時,拼盡全力一劍刺了過來,成功將對方刺傷一劍,“我不管你是誰,敖姻你都必須還回來!”
“還回去?”華茵公主冷然失笑,道,“她已經死了,灰飛煙滅了,現在我就是水神,我就是龍三公主敖姻,而這一切……還要多謝你和無極聖尊等人的鼎力相助,才讓我這麼快回到了神域。”
“該死的是你!”姚青黛一想到,在玉闕宮灰飛煙滅的祝一夕,纔是敖姻真正的轉世,瞬時恨火滔天而起。
華茵公主擊破姚青黛術法,冷眼看着重傷的人,“好在,只是你一個人知道了,這要讓我省事多了。”
姚青黛咬牙看着面前已經露出了真面目的華茵公主,只恨自己在來這裡這之前,還心存僥倖,想着她或許就是敖姻,只是因爲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心性有所轉變。
所以自己叫她這裡對峙,卻沒有直接去找無極聖尊說出這一切。
這個奪走敖姻龍珠的,根本不只是個凡人,她的來頭比她預想得還要複雜深沉。
“不過,你也不用覺得太冤,原本她從成爲水神之日起,她的龍珠就是我要的。”華茵公主說着,思及千年前的往事,“那時候,若不是魔尊經過,使得她從我手裡逃掉了,我就不用再等上這麼多年,還要靠你們才能得到完整的龍珠,不過所幸,你們沒有讓我失望,一切都按照我所安排好的一切進行。”
“從那個時候?”姚青黛看着眼前的華茵公主,咬牙道,“你到底……是誰?”
“我?”華茵公主傲然一笑,道,“我纔是水神,水神央池。”
“央池?”姚青黛駭然,喃喃道,“央池早就死了。”
傳聞,央池觸犯神域法度,已經由天尊親自處置了,所以敖姻才能通過試煉成爲新的水神,可現在這個奪走了敖姻龍珠的人,卻自稱是央池。
“我的金身是死了,可是我的神魂還在,神域其它仙神的仙元不好下手,唯有龍族所有修爲都聚於龍珠,是我最好的選擇。”
華茵公主,不,應該叫央池。
“所以,根本沒有什麼龍三公主,以一半龍珠救了一個凡人,而是你在奪取她的龍珠?”姚青黛恨恨質問道。
“原本就要成了,可惜魔尊經過,只取到了龍珠的一半,就讓她逃了。”央池說道。
再後來,龍三到了魔域,最後輾轉回到了神域,她根本沒有機會再下手,好在最後她上了誅神臺,轉世到了凡間,才讓她再有了機會。
雖然費了好一番周折,現在也只能頂着別人的身份活,但總歸如她所願了。
“不,僅憑你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姚青黛道。
“當然不止我,可惜你永遠不會有機會再知道了。”央池說着,強行施術要毀了她的鮫珠,讓她從世間徹底消失。
姚青黛御起結界抵擋,但自己如何是已歸神位的央池對手,結界在一點點的裂開,鮫珠開始出現裂紋。
央池是在這裡殺了她,等南華國主一死,便再沒有人知道這段秘密,所有人都會以爲她就是真正的龍三公主。
她不知道,在祝一夕出生那一年到底出了什麼變故,但身爲巫族大祭司的明羽一定是發現了什麼,所以才帶着她逃走了,怕再被找到,所以讓祝南帶着祝一夕去了西陵,隱姓埋名地生活了下去,自己則想查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也許是央池,也許是幫助她的另一個人,暗中扶持了巫族新的大祭司,還給了他們妖刀去追殺明羽,就是爲了隱瞞祝一夕身世的秘密。
莫大娘一直怕會敗露,所以十多年沒敢去認祝一夕,更沒有敢去看她一眼,直到祝一夕找到她,她知道了她入了無極聖尊門下這才略微安心,所以纔將與南華國主相識時的那頭飾給了祝一夕,希望她將來可以找回自己的身世。
可是,那個想打開祖巫封印的,到底是嶽翎,還是背後幫助央池的那個人。
莫大娘並未能查出那藏於嶽翎之後的人是誰,而自己又時日無多,所以選擇了跟黑袍護法同歸於盡,對方既然是借巫族之手來,必然是不方便親自露面的,而祝一夕有了玉闕宮的庇佑,她也就沒有那麼擔心。
再後來,半妖族圍攻西陵,其實根本的目的就是想要殺掉知道祝一夕身世之謎的祝南,可單獨對她下手太引人懷疑,所以纔會讓半妖族圍攻西陵,所以纔會在他們捉住了,半妖族的首領之後,華茵公主迫不及待地出來將其滅口。
因爲,她不能在取到龍珠之前,讓誰知道祝一夕的真實來歷,而那個時候無極聖尊已經插手其中,她更加不能自己強取龍珠,唯一的辦法只能是借無極聖尊之手,將龍珠拿到手。
只是,這一切早在敖姻初成爲水神的時候,就在開始謀劃,無極聖尊向來不與人來往,自然也不關心人與人之間的這些爭鬥,而央池卻正是借這些無極寺尊不會注意的凡人之手,解決了很多麻煩。
她從那一半龍珠上得到了敖姻的記憶,舉手投足都讓自己似極了敖姻,他們找到她的時候,誰也不曾懷疑過,她會不是敖姻。
“你殺了祝一夕,殺了敖姻,你也別想好過。”姚青黛拼盡全力開始反擊,索性已經逃不了,大不了同歸於盡。
“殺她的可不是我,是你們。”央池說着,甚是得意地笑了笑,道,“現在,她已經死絕了,水神是我,龍三公主是我,她什麼都不是了。”
“你……”姚青黛怒火攻心,拼死相搏。
“多虧了你們,現在這顆龍珠,我用着甚好。”央池冷笑道。
若不是當年,明羽帶着剛出生的孩子逃了,根本不會有這麼多的麻煩事兒,只要那時候讓她死了,沒有人會再見到她,更不會有人再懷疑祝一夕的來歷。
現在無極聖尊已經知道,她當初帶走了孩子的事,若是這些事再讓他察覺,便是她再像龍三公主,她也會有所懷疑的,所以絕不能讓姚青黛所知道的這一切再透露出去一個字。
“央池,你不得好死!”姚青黛憤恨之下,拼盡最後之力以血祭之法催動早先布好的法陣,只是這法陣會將困於陣中的一切生靈化爲虛無,包括她自己。
央池也沒想到,她會想要與自己同歸於盡,而要破開鮫人的血祭禁術,她還需要足夠的時間才能全身而退,顯然現在的姚青黛並不會給她那樣的機會。
泛着血光的法陣結界將兩人都困於其中,姚青黛不遺餘力地攻擊的着對方,不給她任何機會和時間去破開法陣逃生,她也知道這樣做的最終後果,但即便同歸於盡,她也要央池爲祝一夕的死付出代價,哪怕因此要賠上自己的性命。
當初,爲了取出龍珠,他們逼死了她,現在才發現一切都錯了,可是卻再也難以挽回她的命。
而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拉着這個害死了她的罪魁禍首一起下地獄。
血祭法陣漸漸飛出無形的刀刃,割裂被困於法陣中的生靈,央池一掌將姚青黛重傷擊退,忙用術法想要破開結界出去,可是根本無濟於世。
“你死心吧,血光禁術一旦啓動,必然會讓法陣之中的所有生靈吞噬殆盡,你出不去的。”姚青黛滿口鮮血,朝着想要逃出去的央求道。
祝一夕,我們害死了你,現在大約就是我們要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可是,眼看着央池也被血祭法陣所傷,再也逃不出去,突地外面一股無形之力破開了法陣,所有的血禁法陣也隨之消失。
央池撐着站起身來,冷眼腐視着再無還手之力的姚青黛,“這麼多年我都沒死,豈能死在你一個小小的鮫手手裡,現在該你死的時候了。
她說着,出手碎掉了對方的鮫珠。
姚青黛睜着滿是血光的眼睛,不甘地看着漸走漸遠的央池……
華池折回內殿,將密匣子裡的玉佩一把捏碎成粉末,將那捲畫就着一旁的燭火點燃,看着它一點一點地化爲灰燼,方纔拂袖離去。
可是,再出來之時,原本在那裡的姚青黛的屍身已經不見了,只留下地上一大灘藍色的水跡。
“這麼快就化掉了?”
原本覺得有些奇怪,可是她的鮫珠已碎,根本不可能再活的,鮫人死之後都會化成海水,如現在地上這灘水漬一樣。
她站在別宮,看了看將近黎明的天色,匆匆施術法回了宮中,宮人
來報,“公主,國主醒了,知道您回來了,等着要見你呢。”
央池聞言,面上揚起溫善的笑意,微微頷首進了南華國主的寢展,摒退了伺侯的宮人,疾步奔到了龍榻前,“父皇。”
“華茵……”南華國主看着眼前的人,蒼白的面上泛起慈愛的笑意,幽幽說道,“你的母親……”
“我的母親?”華茵公主笑着微微傾身,說道,“你是想說,我不是皇后親生,而是巫族大祭司之女,是不是?”
南華國主不解地看着她,想想許是姚青黛告訴她了,又釋然了。
華茵公主伸手隔着被子,撫在南華國主的心口上,低聲道,“父皇,你爲什麼就不能乖乖地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裡去?”
“你……你不是華茵?”南華國主虛弱的聲音,低不可聞,只覺自己心臟要炸開了一樣,而眼前疼愛了那麼多年的女兒,竟突然陌生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
“我當然是華茵,只不過……我從來都不是你的女兒罷了,而我的母親也不是什麼明羽大祭司。”華茵低聲冷言說道。
原以爲,這老傢伙永遠不會說出那些事,沒想到都要死了,還給她惹出麻煩。
若不是她及時趕回來,還不知要給她鬧出什麼事兒來。
“你……你到底是誰?”南華國主張着嘴,發出的聲音細小如蚊蠅之聲。
“我是誰你不需要知道,你不是想見你的女兒,我現在就送你去見她。”華茵公主說着,嘴角勾起一抹冷冽駭人的笑,“只不過,她死得那麼慘,怕是你一了陰現曹地府,也是見不到她的。”
南華國主掙扎着想要從牀上起來,想要向外面的宮人呼救,可是喉間卻發不出一絲聲響,最後無力地倒在榻上,不甘地睜着眼睛。
華茵公主收了術法,擡手抹了上他的眼睛,卻驟然聽到後面一陣細微的腳步聲,霍然轉過頭去,卻見江采薇正欲要從窗口逃出去,一拂袖瞬時關上了殿內的窗戶,一步一步逼近前去,含笑問道。
“你全都看到了?”
江采薇步步後退,搖頭道,“沒有,我什麼都沒看到。”
華茵公主驟然伸手罩住對方面門,冷聲道,“我不想再殺人的,要怪就怪你自己跑來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江采薇雖是武將之家出身,可面對神域中人根本無還手之內,頃刻就在對方手上失去了意識,而後凝凍成冰人,掩去身形沉入了不遠處的湖底深處。
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異樣了,華茵公主才驚聲朝外面喚御醫過來,不多一會兒皇后,太子,及朝中衆臣紛紛趕來了寢殿,而南華國主已然駕崩。
因着,本就重病在身,並未有人懷疑有異,想着國主親眼看到了華茵公主回來,心願已了,所以才龍殯歸天了。
花楚輾轉尋到陵州,輾轉再回來之時,南華已然舉國大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