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木山在雲障之中,等平朔到了山腳下後才發現,四周都是村鎮。百姓安居樂業,過着平靜安定的生活。似乎也只有這裡,沒有受到仙魔大戰的危害。他特意在鎮子上溜達了一會兒,看見了雨花臺的人。聽走過的村民說,雨花臺有意拉攏三木山的仙人,一同消滅大魔頭湛無涯。
聽到這裡他就笑了,心想村民是眼瞎,雨花臺的那些也是飯桶。竟然會把不尊當成仙人,還企圖拉攏。
不過他也好奇,爲什麼像不尊那種人會生活這種地方,還似乎和村民的關係不錯。看着那些提到不尊就滿臉敬仰癡迷的人,他心裡就一萬個不快。
雖然蔚縹漫說不尊還沒有許願,可見識過他這幾次現身後,也特意留了心。千年前一個小螻蟻,現在竟有了撼動大樹的能力。
不尊身上接近仙的靈到底來自哪裡……
趁着天黑,平朔駕着護體直接進入三木山。之前他還想過三木山會有結界什麼的,結果很順利的就進去了。探尋之靈準備給出了方向,他沒有一絲猶豫前往。
山頂懸崖邊有座山莊,門口的雕像是蚩獸擒天,不尊的標誌。
他從來不是正經敲門的主,直接飛進山莊,堂而皇之的走着,甚至還故意弄出響聲。
可山莊裡靜的可怕,除了在夜間暗自開放的花草外,他感覺不到任何氣息。
他走到一個叫‘伢閣’的閣樓,忽然感覺有點熟悉,好奇的停下來觀看。突然之間他感覺身後有氣息,驚慌轉身,和不尊幽綠的眼眸不期而至。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沒有藏在風下的不尊,一張近乎白紙蒼白的臉,隱約可以看見皮膚下流動的血管。深灰色的長髮,幽綠深邃的眼眸,嘴脣也是慘白的。左邊耳下有一個圓形的圖騰。
特別是他過於蒼白的皮膚,竟然在夜色裡也發着白光。
雙手腕上都有釘刑留下的傷疤,似乎曾經被人用帶有尖刺的手鐐虐待過。明明是一個眉清目秀,長相英俊的少年,可惜那雙幽綠的眼眸看得人寒顫。
“不尊,原來你躲在這個鬼地方……”
他來不及做出任何防禦躲閃,就被不尊掌心涌出的靈力束縛。只要稍微一動,自己身上的靈就會被抽走。
這時他纔看到不尊左手掌心涌動的黑色無名幽火,雖然很像西子爵的焚寂,但完全是盜版的。
“你……那是什麼東西?!”
“你也覺得它像焚寂嗎?呵呵,不過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怎麼配擁有焚寂。我只是照着焚寂的樣子,想出了這個技能。對,這叫釋玄,專門用來捆綁你們這些靈力高超但頭腦簡單又愛輕敵的仙魔。”
平朔心頭一怔,自己竟毫無招架之力就被抓住了,可是剛剛明明沒有看到他出招,難道是這古怪的山莊……
“哦,你猜到了啊。我能在山莊裡安享千年,沒有受到攻擊和傷害,都要感謝這山莊。它的時間比外界的時間要快一些,所以你沒看到我出手——你剛纔不是好奇這‘伢閣’是什麼地方嗎,我帶你進去看看——”
說話間不尊抓住平朔的肩頭,直接瞬移進了伢閣。
平朔極力掙扎,可越是掙扎,靈力束縛越緊,連呼吸都有點困難。
“你個王八蛋,有本事放開我朔爺,偷襲暗算算什麼能耐,你……”
“噓。進到伢閣就不要吵,會驚動她的——”
“她?你這個混蛋王八蛋在說什麼,這裡根本沒有任何氣息……”
剎那間燈火通明,他也看清了他貪慾癡戀的雙眼。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不由打了個寒噤。
無論桌椅板凳還是梳妝檯小飾品,甚至牆上掛着的,都是和卿伢有關的!
“不尊你……”
“這是她的梳妝檯,她當年用過的胭脂水粉,她當年最愛抱着的枕頭,她當年最喜歡的手工,還有她當年採藥的揹簍……”
不尊指尖略過那些已經冰冷殘缺的東西,滿心歡喜近乎癡癲的介紹,只有說起和卿伢有關的事物時,他空洞死灰的眼底纔會有生氣。
平朔被這古怪的氛圍驚得一身雞皮疙瘩,心想他收藏卿伢東西也就算了,現在還跟走火入魔了一樣深情介紹,那溫柔寵溺的眼神,好像這些都是他心愛的女人一樣。
“瘋子!”
他卻置若罔聞,像平時一樣一件件介紹,說到盡興處還會手舞足蹈。
平朔算是懵了,趁着不尊發瘋,想解除身上的靈力束縛。試了好幾次都沒辦法,耳邊又都是不尊魔性癡癲的話,頓時頭皮發麻,忍不住嚎了一句:“你這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是想卿伢想到發瘋了吧!”
不尊突然發狂的掐住他的脖子,一路推行,他整個人撞到了牆上,吃痛的哼了一聲,卻更加嘲諷的看他。
“在我介紹和卿伢有關的東西時,你應該閉嘴當個觀衆,不該挑釁我的神經!”
“呵呵,你真的瘋了?卿伢已經死了,死了很久了!我以爲白帝爲那個女人發了瘋,原來你更瘋……嗯!”
胸口一下重擊,嘴角緩緩滲出鮮血。
“閉嘴!我不想聽到湛無涯這個名字!”
不尊面目猙獰的低吼,手上的力道重了分。
“呵……呵,因爲你永遠贏不了白帝!不論卿伢還是實力,你只是個可笑的失敗者,可憐蟲……”
不尊眼裡的殺氣猛得驟增,房間上空的氣壓低了下來。
“我特意告訴蔚縹漫那女人我在這裡,還以爲湛無涯會來,沒想到來的是你——巫馬,千年前你也有份鄙視嘲諷我,現在你將要毫無還手能力的死在我手下,你會不會覺得可悲呢?千年前你可是意氣風發,從來不把我當人看……”
“你又不是人,我何須把你當人看——”見鬼,胸口好痛,靈力快被抽光了……“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尊突然的笑意連連,讓他更覺得見鬼。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玩的遊戲,嘴角揚起玩意的笑,突然收手放開他。
平朔沉悶一聲摔到地上,大腦開始暈眩。
“不尊,你有本事殺了我,白帝不會饒過你的……”
“應該是我饒不了湛無涯那混蛋!”
不尊緩緩攤開右手,聖潔光芒後,一柄大刀緩緩浮現。
平朔心頭猛得咯噔巨響,艱難挪着身體,靠在牆上,難以置信的看着那柄不沾一點邪惡的大刀。
“你也注意到了,呵呵,它叫叱魄刀,很漂亮吧。除了卿伢,我最愛它——”
“叱魄刀?!這不是天帝的神器嗎,怎麼會在你手上!!”
“爲什麼不能在我手上?或者你想說,像我這種邪惡骯髒的人,怎麼會擁有這種天界神器……滿天諸神說湛無涯是萬惡大魔頭,在你眼裡看來,滿天諸神還不是一樣。其實你們就是狗咬狗,不然我能黃雀在後。”
叱魄刀的聖潔光芒越來越強,平朔痛苦的呻。吟幾聲,突然奄奄一息的閉上眼。不尊卻用力撐開他的眼睛,笑得更加鬼魅邪惡。
“你……咳咳……”
“你可先不要昏,我還有很多話沒說呢。比如你最想知道叱魄刀爲什麼在我這裡,我又怎麼會輪迴悲咒,還用辛月牙引湛無涯上鉤。不過可惜,我忘記了樹精那老不死的,竟讓他趁機救了他們。還有,你們不是很想知道我是誰嗎?那我現在告訴你——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了!”
不尊突然拽開衣服,雪白的身體上全是舊傷疤,很難想象當時他瘦的折磨。瘦骨嶙峋的胸口有一個圓形圖騰,和耳下的一樣,不過看的更加清楚。
平朔突然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搖頭:“這是!”
——不可能,這完全不可能!這比卿伢現在實體站在我面前還要可怕,這圖騰是……
“聽說湛無涯手下巫馬平朔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知天界的事,看來是真的——你這表情很好,我很開心——”
“你……這不可能……嗯……”
不尊動了動剛從他胸口收回的手,想着他的肋骨應該斷了幾根,也不能大吼大叫,打擾伢閣的平靜了。
“都讓你不要大吵大叫,會吵到卿伢的——”
平朔無力的倒在地上,嘴裡啐出幾口鮮血,劇痛襲擊了全身。
“瘋……瘋子……”
不尊卻捧着卿伢的畫像,一通狼吻後,又小心的掛在牆壁上,虔誠的作揖鞠躬,鬼魅的笑被放大。他突然一個轉身,一腳踩在平朔腦袋上,表情扭曲,卻極其溫和的說:“我愛卿伢,愛得一點也不必湛無涯和蘇沛白少,可爲什麼她就是不肯看我一眼……當時我每天守在花川海附近,看着她在曙光中外出救人,黃昏中歸來。我當時在想,要是房子裡的男人是我多好,等着她歸來的男人是我多好……該死的湛無涯,佔有了卿伢的身心,最後卻讓她悽苦絕望死去!當時我就發下重誓,我一定要殺了他,拿他的心祭卿伢!”
“呵呵……咳……有一點我想你搞錯了,殺死卿伢的是蘇沛白,是我親眼看見的……”
“是你搞錯了——”
“你說什麼?”
“我常常在想,怎樣纔是最痛苦最殘忍的對待,不是殺戮,而是——”
平朔看見不尊手心出現的魂蠱,寒顫的大叫:“你想對我做什麼,不尊你這個混蛋……啊……”
“而是讓一個人處在絕望和崩潰,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步。好了,你可以走了。記住我的話,殺死湛無涯!”
平朔形同木偶的站起來,眼眸灰白,機械般的跪下作揖:“是,我的主人。”
“哈哈,去吧,我的忠僕!殺死湛無涯,殺死湛無涯,殺死湛無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