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裡有個生命在跳動,一下一下……她能感覺得到,那是自己和西子爵的孩子……一個全新的小生命……昏迷中她還是笑了,淚水溫熱的流過臉頰,雙手下意識撫摸向肚子——猛得,她一怔,霍然睜開雙眼,驚恐的看着肚子——
沒了,肚子的小生命停止了跳動……不對!
她驚慌失措的打量四周,房間上空縈繞着不散的黑暗,那抹身影就站在窗前,手上似乎拿着什麼東西……
“我的孩子?!”
她不間斷的想起了一些事情,剛纔不尊趁着自己昏迷,拿出了自己的孩子,正是他手上拿着的那個。
“不尊,把孩子還給我……啊……”
身體太虛,又喝下了迷魂藥,大腦的眩暈感越來越重,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力不從心。突然一下,她來不及難過,無聲息的昏死過去。
而不尊,眼眸蒙着看不穿的灰,只是淡淡掠過昏死過去的她,轉而繼續看手裡的胚胎。是個胚胎,不過才兩個多月大,五官還沒成型。他卻從中看到了西子爵的臉,畢竟是那個混蛋的孽種!
胚胎在靈力的保護下繼續酣睡,那麼小的一個小生命,絲毫沒感覺到外界的惡意。
妖魔和凡人不一樣,懷胎產子不過四個月的事。
不尊也是看着這個已經有了自己呼吸的小生命,驚覺辛月牙並不是普通的凡人。不然一個凡人兩個多月的腹中之子,不可能有自己的意識,也不可能睜着無辜大眼看着自己……
“你到底是誰……”
天黑又天亮,時間永遠影響不了三木山山莊的運作。這裡永遠是灰霾的天,看似寧靜祥和,不過是萬物都沒了氣息。
辛月牙從噩夢中驚醒,想起了自己被拿走的孩子,想起了平朔的死,想起了從萬丈高空墜落,生死未卜的西子爵……她想起了很多事情,淚水不受控制的涌出,雙手死死抓着雙臂,試圖給自己溫暖,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是好冷,從心裡滲透到外的寒冷。
她從沒想過會這麼孤單寒冷,當昨晚看着不尊鬼魅殺機的眼眸,她知道自己被拿走的孩子肯定已經……
她不敢再想下去,呆若木雞的坐了半個小時,突然胡亂抹着臉上的眼淚,披頭散髮驚恐失措的往外跑。
她想找回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一具死屍,她還是想找到,那是她和西子爵的孩子……
自從那天從冥府回來後,她的體力一直沒恢復,走幾步都會累,更何況昏迷了一段時間,身體完全不聽使喚。明明是想開門出去,卻被迫停在原地喘息。按着心口的右手逐漸露出了青筋,就算是這種力道,還是無法讓心臟停止疼痛……
她不顧一切的衝向門口,身體猛地一軟,整個人像被抽去了主心骨,無力的倒到地上。淚水一再迷離視線,哭得心臟更痛了,可她還是念叨着孩子……
這時房門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進來。見她淚流滿面失魂落魄的倒在地上,急忙將她扶到牀上,雙手奉上熱氣騰騰的飯菜。
是啞奴。
一段時間沒見,啞奴沒變,笑得那麼燦爛溫暖。
她卻已經哭成了淚人,蜷縮在牀角,抱着雙臂,神志不清的唸叨,整個人處在驚恐和崩潰的邊緣。
啞奴不會說話,可還是想上去安慰她。
可讓他意外的是,無論自己做什麼動作,辛月牙一點反應也沒有。她似乎沉浸在了悲傷和絕望當中,很自動的屏蔽了外界任何聲音。
她……似乎要瘋了……
腳步聲在不知不覺中靠近,緩緩在門口停下。不尊一身白衣,眉飛色舞神清氣爽,和外面的灰霾天形成強烈的對比。
誰也不知道不尊爲什麼這麼開心,除了啞奴。不過從不尊略帶危險的眼眸中,亞努意識到自己不該靠近辛月牙,不然會被殺死。
啞奴很識相的退下了,臨到門口,擔憂的轉身看了看,下一秒,房門無聲息關上。
還是上次那個廂房,甚至裡面的擺設都沒變過。窗口的盆栽枯了又開,照樣綻放生命的氣息。
不尊站在原地靜靜看她,眼眸愈發怪異。誰都看得出來辛月牙的異常,渾身顫抖,念念叨叨,似乎快瘋了。他卻像沒事人一樣,瞬移到她身邊,端起熱湯要喂她喝。
熱湯是他特意要啞奴做的,說是對療傷身體有很好的療效。
“乖,喝。”
辛月牙還在躁動不安,腦袋承載不住太多苦難絕望,突然從顫慄中擡頭看了眼不尊,這個男人此時爲什麼能笑得如此乾淨純粹……她歪着腦袋呆呆的看着他,多麼想討好的眼神,卻讓她想起了更多的灰暗……
“乖,喝了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她雙眼呆滯的緩緩張開嘴,儼然認不出眼前的男人是不尊,那個拿走她肚中胚胎,殺死平朔,六道和均瑤,讓自己最愛的那個人生死未卜的罪魁禍首。
她的乖巧聽話讓不尊很是滿意,眼角笑開了花,警惕之氣也沒那麼強烈。
一口又一口,半碗熱湯下了肚,他的笑更加深邃,溫柔的像是她的夫君。
“喝完了,真乖,我餵你吃飯——”
不尊忙着轉身端飯,只感覺心口下一陣劇痛。他錯愕的低頭一看,自己心口下插着一柄匕首,鮮血從傷口中緩緩流逝,渲染了前襟。而辛月牙,坐在原地嗤嗤的笑,縱使淚水迷離縱橫,她還是笑着,眼裡帶着他的怨恨。
這丫頭竟趁自己放鬆警惕的時候,直接捅了自己一刀。好在不是幽若,傷勢並無大礙。
不尊還是跟沒事人一樣拔出匕首,用靈力幫自己療傷,臉上沒也一點表情,似乎這只是一些無關的痛癢。
辛月牙看着他的傷口癒合,他看自己的眼神更加貪婪鬼魅,她沒發愣也沒驚慌,就在剛纔短短的瞬間,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一定要殺了他!
縱使她知道這是天方夜譚。
此時的她連召喚幽若的靈力都沒有。而那柄匕首,是鬼陀用來庇佑她肚中孩子的。
不尊又來了,笑得比剛纔還要深邃純淨,將她抱到懷裡,心情大好的往外走。
辛月牙只感覺自己像灘爛泥一樣,無力的癱軟在他懷裡,瞪他的眼睛都要噴火,咬破了嘴脣,任血腥味佔據口腔。
她很恨,她想罵,她想質問,她想歇斯底里,可是沒有力氣,她什麼也做不到,只是用盡所有的力氣瞪着他,心頭緩緩淌出了鮮血,痛到窒息,險些昏厥。
可是她清楚意識到,不能就這樣昏倒,也不能這樣瘋掉,她要報仇,她要這個拿走她孩子的罪魁禍首付出應有的代價!
空谷餘香,幽幽不斷。和花以樓相似的閣樓,帶給她的卻是無盡的痛苦和摧殘。
不尊竟帶她來到了這個他爲自己和卿伢準備的婚房,還有那件白色的嫁衣,在他仔細又認真的眼神中,已經穿在自己身上。大小剛剛合適,給她一種這就是爲了自己而準備的錯覺。
剎那間漫天鮮花飛舞,暖意流連。她被放在藤椅上,動彈不得看着已經換上新郎服的不尊。不可否認,他笑得很好看,正滿心歡喜的期待他和自己的婚禮。
可笑,這個男人真的瘋了。在做自己做出這種傷害後,此時竟欣喜若狂的要娶自己!
白色的,落着花瓣的婚房,紅燭兩支,一個受制於人的她,一個笑靨不絕編織幻想的他。證婚的不是天地,不是神靈,而是卿伢的牌位。
她想他真的瘋了,完全把自己當成了卿伢,讓自己代替卿伢幫他完成他千年來的幻想。
似乎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不尊更是神采飛揚的來到她面前,一個笑靨,一個鞠躬,輕輕抱起她走到卿伢的牌位前,看似閃爍雀躍的眼神,實則藏着最深的悲傷。
“月牙,現在我們以卿伢的牌位爲見證,我要娶你爲妻。呵呵,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千年,真的好開心,你呢?”
這瘋子,竟問自己開不開心。你倒是解開我身上所有的封印,看我不砍死你!
他感動的溼了眼眶,低頭蹭蹭她的臉頰,卻讓她更加厭惡痛恨。她趁他過於沉醉這種荒唐的婚禮,試圖衝開周身的封印。漸漸的右手能動了,左邊身體也有了活動的跡象。
“過了今天,你就是我娘子,與天地同壽,再也不會孤單和受傷害……我們的婚禮不需要任何人的祝福,他們都不配!只有我,只有我才能給你真正的快樂和幸福,我會讓你三界中最幸福的新娘——婚禮準備的太倉促,以後我保證給你辦一個曠世婚禮,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我要你的命!不尊,把孩子還給我!”
隨着辛月牙撕心裂肺的嘶吼,幽若衝破一切霍然出現。她握緊的瞬間瞬移到一邊,雖然氣喘吁吁力不從心,可只有握着幽若,她拼死也要殺死眼前這個魔鬼!
不尊眼中的詫異稍縱即逝,沒想到她竟還有力氣召喚幽若,不過看她靈力不濟的身體,想必衝開自己的封印已經是極限,再也難以做出其他反抗。
“咳咳……不尊,我要殺了你替平朔報仇!”
月落西山來不及使出,她承受不住體內靈力的反噬,不由咳出一口鮮血,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眼見不尊帶着陰冷笑容緩緩走進眼簾,她激動的想要起來殺死他,可就算有幽若的幫助,她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難以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