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木然點點頭。
我想了想,說道:“你孩子的情況,我也看出來了……”
我剛說到這裡,剛纔還嚇得像個受驚小鹿的女人,忽然一下子眉毛都豎起來了,她瞪着,惡狠狠的說道:“你閉嘴!”
我嘆了口氣:“人有人路,鬼有鬼道。我知道你捨不得他。可是你知道嗎?你這樣是害了他,擋住了他輪迴的路!”
女人還是瞪着我,不過眼裡仇恨的光芒消散了不少,她咬着嘴脣,很用力,有殷殷的血跡從她嘴脣滲出來。
“你和他,是母子緣分未到,這是上天的意思,你還是放了他去輪迴吧!若是有緣的話,也許還能是母子……”
“真的?”女人眼中一下射出期盼的光芒,死死的看着我。
我違心的點了點頭。
女人猶豫了好一會,澀聲道:“那我……要怎麼做?”
我撓撓頭,我其實有一個辦法的,只不過現在我的相術被壓制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恢復。但是我實在是同情這個女人,所以還是挺起胸膛。
“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我可以幫你,但是需要……”
我剛說到這裡,忽然聽到朱燁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握草,這特麼的……大夢一場……”
我飛快的對女人說道:“若你認爲我值得信任,把孩子的生辰八字告訴我!”
說完,我轉身衝了出去,就看到朱燁拍着腦門,一驚一乍的和皇夜奇在說着話。
據他所說,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迷迷糊糊的就着了道,他感覺自己被封印在一個很黑的空間裡面,聽不到看不到,五感完全消失。
他知道這樣很危險,到處尋找道路,想出去,可是卻始終衝不破黑暗的桎梏。
直到剛纔,無邊的黑暗之中,忽然破曉,出現一絲朦朧的亮光。
就好像陽光一點一點的刺破黑霧,不過這陽光是乳白色的。
朱燁循着光芒,拼命飛奔,跑着跑着,就跑出來了。
我們對視了一眼,都挺震撼的。
朱燁這只是中了鬼遮眼這麼簡單的法術,就昏迷了這麼久。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施展鬼遮眼的那個鬼,實在太厲害了。這就好像一個兒童打了你一拳,你不痛不癢,可是一個壯漢給你一拳,就很痛苦了。
想到那個很厲害的傢伙,就在我們身邊窺伺着我們,我們都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汪汪汪……狗叫的更厲害了,窗外的月光,越來越粘稠,顏色越來越紅,我們對視一眼,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好端端的,怎麼會這樣呢?
我們決定馬上回小超市,去取我們的東西,然後暫時離開這個村子。
出去之後聯繫一下青陽真人,讓他們再派一些人過來,幫我們找到蘇定飛的屍骨。
我讓兩人等我一下,自己反身進入房間,告訴那個女人,我馬上要走了,如果她願意讓我幫忙的話,我無論如何也要幫她這一次。
女人一臉掙扎,過了好一會,才把鬼嬰的生辰八字告訴我。
朱燁和皇夜奇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我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錢拿出來,塞給那個女人,轉身和他們一
起出了門。
走出他家,我們三個全愣住了。
無數的老鼠,組成一股灰褐色的河流,在我們面前放肆的奔過,一點都不害怕我們。中間還有一些蛇夾雜着,天敵們顧不得攻擊,裹在一起亂跑。
我們對視了一眼,加快速度,向着小賣部而去。
很快,我們到了小賣部的外面,裡面黑着燈,靜悄悄的。
推門進去,我首先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我感覺有點不對勁,急忙把燈打開。
在牀上,花被子下面,隆起兩個人形,還維持着我們離開時候的樣子。
“我們回來了!”
我說了一聲,牀上的兩個人一動不動。
我記得走的時候,把兩人的嘴巴全都堵住,還把他們捆成了糉子,不會是被憋死了吧!
我急忙一把掀開被子,明亮的燈光,映照着兩人扭曲的臉孔,我嚇得哆嗦了一下。
這兩個人,臉色發青,睜大的眼睛裡,已經沒有半點神采,瞳孔放大,全都死的不能再死了。
朱燁上前檢查了一下,沒有在兩人身上發現任何傷口,他判定,這兩人是被嚇死的。
這一點,從他們扭曲的臉孔上也能看出來,不過他們到底見到了什麼,纔會被活生生的嚇死呢?
要知道,這兩個在這個陰陽交織的村子裡長大,詭異的事情應該見過不少,阿星是個鬼魂,他們和阿星共同生活了這麼就都沒事,心理承受能力,要比正常人厲害很多,怎麼會被嚇死了呢?
因爲朱燁的擺弄,徐坎的頭動了位置,有一絲血跡,從他嘴角緩緩流了出來。
朱燁急忙用一把小刀撬開他的嘴巴,看了一眼,我只覺得胸口翻涌,差點沒吐出來。
徐坎的舌頭,被人割斷了,並且割斷他舌頭的人,還把他的舌頭弄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碎肉,在裡面亂七八糟的到處都是,就好像一條條血紅的肉蟲子,看上去實在太噁心人了。
朱燁隨後扒開阿星老婆的嘴巴,裡面舌頭還在,完好。
到底是誰殺了他們?爲什麼要把徐坎的舌頭……
我們對視了一眼,一起看向窗外。
月光如血,滿地流淌!
那個女人!那個嵌在門裡的旗袍女人!那個把整個村子裡的人殺死十之七八,那個讓月光變成血色的女人!
她的故事,只能在徐家人口裡流傳!如果傳出去的話……整個村子就會大禍臨頭!
我們想到徐坎那句話,心裡已經有點明白了。
爲什麼會有血色的月光,爲什麼阿星會被割碎舌頭!
朱燁急忙從牀上拎起我們的揹包,大聲說道:“我們快走!晚了就來不及了!”
按照之前所商量的,我們要先出村子,打電話找青陽真人幫忙。自從進入這個村子之後,我們的手機就全都沒有信號了,所以必須要先出村。
再加上現在村裡面的情況很詭異,我們三個道術相術全都被壓制,肯定扛不住。
所以我們一言不發,背起揹包就往外衝。
我們出了門外的時候,外面出了血色的月光,還有無數白色的東西隨風飛舞,像是下雪了一樣。
我們定睛一看,那不是雪,而是滿空揮灑的紙錢。
遠遠看過去,紙錢肆無忌憚的四處飄灑着,牆上地上到處都是,映着如血的月光,顯得格外詭異。
我們悶頭往前衝,衝過超市,踏上那條進村的道路,沒走幾步,就發現道路被人擋住了。
擋住道路的,也不能算人,是兩個紙人。
左邊男孩,右邊女孩,蒼白的紙人塗着腮紅,有一種格外滲人的強烈對比。
這兩個紙人,我們並不陌生,幾乎華夏所有的葬禮上,都有他們身影的存在。
古人認爲人死後即可昇天成仙,故稱壽終爲“仙逝”,人們期望自己的先祖、親人“仙逝”後成仙,因此焚化金童玉女,而傳說中仙家所居洞天福地,皆有金童玉女伺侯。
所以這就延成習俗,這一對男女也成爲葬禮上出鏡率最高的紙人。可是此刻,他們堵在我們前進的路上,清風吹動他們的身體,白紙微微晃動,讓我們心裡直冒冷氣。
皇夜奇悶哼一聲,手裡的軟劍在空中化作一道銀虹,卷向童男童女……
“啊……”
紙人在皇夜奇的軟劍下化爲片片散碎的白色紙片,如蝴蝶一樣四下飛舞。可是明明是紙人,卻發出兩聲淒厲之極的慘叫,叫的我們心裡都是一哆嗦。
我們無暇理會這些,繼續向前,可是無論我們走的多塊,都能看到白色的紙片飛舞。我們沿着道路走了一會,忽然發現,前面是一座橋!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座橋……明明就在村子中間,分割開了村東村西……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更詭異的是,橋上面,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這些人都穿着民國時候那種粗布的大褂,臉色枯槁,面無表情,眼裡是那種很邪氣的神色,口和鼻子都緩緩滲出鮮血,麻木的看着我們。
清風吹過,吹來散碎的白色紙片,那似乎就是童男童女化成的紙片。
紙片飛過人羣,飛向我們,那些穿着大褂的人,隨着紙片的飛舞,向我們緩緩走來。
因爲這座橋是拱形的,前面的人擋住後面的人,所以我們都沒看到,這些人的數量簡直太多了。
他們走路的姿勢特別怪異,關節膝蓋都不能彎曲,都是一搖一晃和螃蟹一樣橫着走的。而且這些人臉長得雖然不一樣,可是表情卻都一模一樣,就好像最拙劣的繪畫者畫出來的,表情千篇一律。
人羣數量實在太多,走着走着,有人被從橋上擠了下去,落入河水,就再不浮起。
“這像是……”朱燁皺眉思索。
“喪弼!”我開口告訴他。
我在百鬼錄裡面看見過,人遭橫死之後,心中一股怨氣難消,但是殯葬的一系列儀式,就會消除死者的怨氣,讓他釋然離去。
可若是碰到刀兵之年,災亂之年,人命如草芥,活人都自顧不暇,就沒人太去理會死人。橫死之人太多,怨氣相互糾結,扶持滋長,就會讓他們變成喪弼。
喪弼有些類似於殭屍和冤魂厲鬼之間,又力大無窮,又沒有實際的形體,一個兩個或者還好對付一些,可是這面前的喪弼至少數百個,我們三個……
“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