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沒有退路,漆黑的撫仙湖底,那突然亮起的青色琉璃盞,素衣白裳的琪琪格,將我送進地道時那悽婉的目光,都讓我無法回頭。
我問山兔,知不知道阿泉被帶到了哪裡,山兔連連搖頭,說嚇都嚇死了,哪裡敢去看。
我冷笑一聲,說那樣的話,你對我也沒什麼用處了,那就讓你魂飛魄散吧!
我手裡的桃木劍作勢要刺向他的心臟,山兔急的連連說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心裡嘆息一聲,剛纔我只是學着陳奕明的做事方法,想要詐他一下,沒想到這個傢伙果然在欺騙我。
或者陳奕明說的沒錯,人性本惡。甚至,鬼也一樣……
我逼問出了山兔的生辰八字,寫在黃符紙上,告訴他只要他敢逃跑,我就讓他灰飛煙滅!
山兔極其惜命,連連說不敢,帶着我,朝着東方走去。
這和羅盤所推測的方位,幾乎完全一樣。
今晚的天氣不是很好,密雲不雨,山間的道路黑漆漆的,我手電的光芒,並不能穿透多少黑暗,朦朦朧朧的照亮了身前不大的一塊地方。
他帶着我走了很久,漸漸的走入深山區,幽靜的空間中,不知名的樹木沙沙輕響,影影綽綽的,讓人總擔心背後藏着什麼山精樹怪。
“前面,那片竹林就是了!”山兔停下來,指着前面一片茂密的竹林,可憐巴巴的看着我:“大哥,你放了我吧!我過去肯定會死的!”
我冷冷的盯着他,舉起手裡的黃符紙。
山兔看我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苦着臉,帶着我繼續向前。
距離那片竹林越來越近,我手中的羅盤,指針轉的越來越急,我用過幾次羅盤,從來未曾見過轉的這樣快的指針,甚至當初第一次在懸棺山,白綾厲鬼瀋海濤出現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厲害。
我暗暗咋舌,不知道這裡面隱藏着何等恐怖的一個傢伙,不過,很快,我就見到了他!
我快要走到竹林邊緣的時候,黑漆漆的竹林中,忽然亮起一團又一團綠瑩瑩的光芒,仔細分辨,那是好多盞拳頭大小的燈籠,散發着磷火一樣慘綠的光芒。
這些小燈籠是按照一定規則排列的,燈籠的下面,是一條幽深的小徑。
我遲疑的看着那些燈籠,心裡暗暗琢磨着這其中有什麼埋伏,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
“有貴客前來,爲何不進來喝杯水酒?”
聽到這個聲音,山兔的渾身不停的顫抖起來,他蹲在地上,恨不得把自己的身體縮成一團,變成一塊石頭。
我想了想,揚聲說道:“酒就不喝了,我想找個人,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找誰?”那個聲音問道。
“阿泉!”
我這兩個字一出口,那個聲音沉默了,幾秒鐘之後,竹林隨風輕擺,一個穿着紅色馬褂,帶着瓜皮帽的男人出現在我小徑的盡頭,衝我着飄然行來。
我仔細端詳着這人,他身上穿的衣服,明顯是民國樣式的,和婚紗影樓看到過的那種民國新郎裝很像。
這個人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相貌非常的英俊,有幾分劉德華的風采,他的臉很白,但是白的發青,隱隱的透着鬼命之氣。
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人肯定是個鬼魂,而且還不是普通的鬼魂,在他臉上看不到過去未來,說明他也是修煉之士,修爲還在我之上。
我記得以前林先成說過,人家有的修士死了,不願去輪迴,魂魄繼續修煉,企圖修成鬼仙。
不過真正能夠修成鬼仙的人,很少聽說過,可是鬼修士的數量卻非常不少,這些鬼修士不但殘留着活着時候的法力和記憶,而且還有了通冥的靈力加成,非常的厲害。
很明顯,眼前這個就是鬼修士!
他上下打量着我,眼裡露出詫異的神色,衝我拱了拱手:“不知你找拙荊有何事?”
我好像聽過,拙荊就是媳婦的意思,這人說話文縐縐的,讓我有點不習慣,不過想到他可能是民國那時候的人,也就釋然了。
我猶豫了一下,上來就說要人家老婆的眼珠子,這有點不太禮貌,不過我這人的脾氣,還真不會轉彎。
“有人讓我找旱魃眼!”
我這句話一出口,鬼修士的臉立刻變了,他的雙眼一下子瞪的很大,臉孔扭曲,顯得很猙獰。
我悄悄摸住桃木劍的劍柄,暗自戒備。
但是預想中的戰鬥並沒有發生,他的臉很快恢復了平靜,可見這人的城府之深。
“我倒要請問,你要旱魃眼有何用呢?”
我心中一動,齊天遠讓我找旱魃眼,會不會早就預料到是這種結局呢?他到底存的什麼心思呢?
或者,這個鬼修士能夠解開我的疑惑吧!
我想了想,決定坦白告訴他。
我說我得到高人指點,要找到旱魃眼,魅之心和陰人淚,用這三種東西去佈陣。
鬼修士沉吟不語,臉色古井不波,我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好一會,他開口問我:“那到底何方高人指點你呢?”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抱犢寨,齊天遠!”
說實話,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裡還是挺矛盾的,萬一一切都只是陳奕明的猜測,那我豈不是冤枉了齊天遠?
鬼修士蹙眉想了想,搖頭說道:“這世間術法萬端,我也不明白這幾樣東西到底有何作用,不過我奉勸你,這幾樣東西,都是極度不祥的東西,你最好還是打消這個想法!”
我看到他對齊天遠的名字無動於衷,心裡暗暗慚愧,難道陳奕明和我都想錯了?齊天遠並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心懷叵測,而是真心想要救琪琪格的?
我嘆了口氣,告訴他,我的朋友快要死了,必須要找到這三樣東西來救命,就算與天爲敵,我也不會放棄的!
鬼修士劍眉一軒:“你爲了你的朋友,就要挖出拙荊的眼睛,你覺得我會答應嗎?”
我還沒說話,他已經冷笑起來。
“我知道,你們人類都是這樣,總覺得自己的命纔是最重要的,所以不管走獸飛禽,草木山石,都應該爲了你們
活命奉獻一切!你是不是這樣認爲的!”
我承認他說的有道理,但那又怎麼樣,我就算虧心,就算內疚,就算去死,也要讓琪琪格平安醒來!
看到我的表情,鬼修士冷冷的說道:“我承認,你給我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也許我一百多年平靜的生活,將會因爲你而改變,但是我是個男人,不可能任由別人欺負我的內人!就算你身上有我惹不起的東西,我也不會任由你得逞的!”
他說完,凜然的看着我,我心裡震驚於他的敏銳,竟然一眼看出我體內的天煞不是好惹的,這還是我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傢伙,同時,我忽然覺得有點可笑,我特麼成了欺男霸女的惡霸了嗎?
不過細想一下,確實如此,他雖然是個鬼修,卻並沒有傷害到別人,反而是我闖到人家家門口,要挖了他老婆的眼,似乎,其錯在我?
但那又怎樣?我緩緩拔出桃木劍,他臉色變得猙獰起來。
我們兩個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糾纏,我忽然看到,白毛僵出現在了小徑的盡頭……
雖然山兔曾經說過,這個白毛僵叫做阿泉,曾經是個很漂亮的姑娘,可是現在看到她那爛西瓜一樣的臉,完全失去性徵的身材,我只能說,這個鬼修士的口味確實夠重。
鬼修士看到我的目光移開,轉頭一看,急忙跑了過去,溫柔的摟住了白毛僵的肩膀。
“阿泉,你怎麼出來了?”
白毛僵將頭靠在鬼修士的肩膀上,似乎很嬌羞的樣子,我差點沒噁心吐了。
他們兩個輕聲的交談起來,我緊緊握着手裡的桃木劍,心裡充滿了決然的壯烈。
這個鬼修士,就不是我所能對付的,再加上一個白毛僵,我更是九死無生,可是我已經沒有了退路,拼死一戰好了!
我本來,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只是一個災星,或者,這是一個死之心安的機緣吧!
那個鬼修士和白毛僵商議了一會,一起向我走來。
風輕輕吹過我的衣襟,慘綠的燈籠在風中搖晃,偶爾有不知名的昆蟲在鳴叫,我知道,我的生命將會在此刻終結。
鬼修士衝我拱了拱手,說出的話,讓我大吃了一驚。
“這位先生,拙荊也知道,你的身體裡面,有我們兩個惹不起的存在,她不想讓我和你拼個兩敗俱傷,所以,她願意獻出自己的眼睛!”
我瞪大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們這就同意了?雖然我個人認爲,一個殭屍,確實要眼睛也沒啥用,可是那並不是他們慷慨解囊的原因吧……
看到我錯愕的表情,鬼修士輕輕一笑,繼續說道:“但是,我們有一個條件!”
我就知道,這事不可能這麼簡單,我定定的看着他,想聽聽他到底有啥條件。
“剛纔你說過,你需要陰人淚,魅之心和旱魃眼,我想請求你,能不能把旱魃眼,放在最後一位!”
我愣愣的看着他,努力消化他的意思,好一會才幹澀的說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找到陰人淚,魅之心,然後你就把旱魃眼送給我?”
(本章完)